文章信源：Lawf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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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绣有燃烧"Q"字的旗帜到"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T恤，再到臭名昭著的"匿名者Q萨满”，匿名者Q（QAnon）在2021年1月6日国会大厦袭击事件中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同样显眼的还有各种标志着极右极端组织成员身份的徽章，如"誓言守护者"（Oath Keepers）、"自豪男孩"（Proud Boys）和"百分之三"（Three Percenters），尽管这些组织并不那么知名。

这些极右组织在组织上互相保持距离，没有明显的重叠。匿名者Q的追随者和其余反建制极端组织似乎毫不相干，并且作为独立实体。在4chan和8kun上剖析早期匿名者Q帖子或转发的论坛使用者并不一定是极端反建制份子，且其活动主要在网上进行。相比之下，"誓言守护者"（Oath Keepers）、"自豪男孩"（Proud Boys）和"百分之三"（Three Percenters）则是以反建制极端主义信仰为根本，并倾向于有组织地线下动员。但冲击国会山将他们串联起来。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匿名者Q的追随者和极右翼极端分子出现在国会大厦是出于各自独立的动机，还是有什么共同点？

上述右翼团体的意识形态演变与趋同始终是研究者探索的重要话题，然而鲜有人将其置于国会骚乱事件的背景下讨论。

有鉴于此，我对因国会骚乱事件被捕的18人进行了研究。据悉，这18个人与匿名者Q和三个极右极端主义组织之一有联系："誓言守护者"（18人中有9人）、"骄傲男孩"（18人中有4人）或"百分之三"（18人中有5人）。我查阅了法庭文件、社交媒体帖子和有关他们案件的报道、以及相关学术研究，发现他们有三个共同的意识形态支柱：笃定政府腐败、世界末日论和捍卫责任。

匿名者Q于2017年首次出现在社交论坛4chan上，是一个围绕着“精英集团统治世界并虐待儿童"这一思潮而松散地组织起来的阴谋论支持者。匿名者Q主要通过社交媒体发展，并且在主流网络平台上创建了该阴谋论的追随者社群。其广泛的阴谋论使匿名者Q对于多元的群体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女性、非共和党人、受过良好教育且经济状况稳定的个人。

匿名者Q因其与新冠肺炎和2020总统大选的阴谋论而扬名立万。譬如，匿名者Q为病毒阴谋论提供了主要内容以质疑此期大流行的起源、存在性，从而引发全美反对封控以及其他政府管控的抗议狂潮。在2020大选前，大选中，大选后，在线的匿名者Q社群孕育了“深层政府”阴谋，指出有势力干涉大选并盗窃了属于特朗普的胜利，包括“夜深人静之时，虚假的邮寄选票使红州翻蓝”以及“由于境外势力阴谋、中情局操控、选举行政人员（即计票机公司）的阴谋诡计，共和党选票被改变或遗弃”。

我研究的18位被捕的抗议者都据称与反政府团体有紧密联系，包括誓言守护者、百分之三、或骄傲男孩。尽管对于将上述团体称为民兵组织是否准确尚有争议，如骄傲男孩常被人称为街头混混而非民兵，研究者常将其置于更为广泛的背景下并归类为“民兵运动”。

2001年埃尔默.斯图尔特.罗德斯三世在麻省列克辛顿建立了誓言守护者，以招募前民兵、法律援助人员，并在全国各个支部中进行组织运作。誓言守护者维护其对宪法的阐释，并反对联邦暴政。“百分之三”则是一个成立于2008年的松散社会运动，拥有许多认同其意识形态的派别。其名称源于一个有误的历史知识，即只有3%的美国人与英国殖民者作战，因此他们声称只需3%的美国人就能推翻当今的专制联邦政府。最后，"骄傲男孩“于2016年在纽约成立，作为一个街头战斗组织，它以暴力手段反对威胁所谓“西方价值”者，如安提法组织、黑命贵组织、女权主义者、移民、穆斯林等。“骄傲男孩”从始至终与激进的反政府极端组织、白人至上主义者和新纳粹分子合作，并且常制造暴力事件。

自"誓言守护者"和"百分之三"组织成立以来，其意识形态以阴谋论（如“新世界秩序”）为中心，导致其在极右民兵运动中占据了主导地位。骄傲男孩"（时而被称为"另类温和派“的街头战斗组织）近期与誓言守护者和“百分之三”在民兵运动中联系紧密。在国会山骚乱几个月前，”自豪男孩“与众多民兵组织的联系日益密切，其与誓言守护者意识形态的相似性因在骚乱中的紧密合作而显露无遗。

因此，将这三个团体置于美国现代民兵运动的广阔历史背景下进行研究史极有裨益的，其起源可追溯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该运动由民兵和极端反政府团体松散地组成，并且在反对控枪、平民与联邦特工的对峙中成长起来。极右民兵运动中的团体因其准军事化的行动、将联邦政府视为与“新秩序”合作、将美国人民置于全球政府压迫下的暴政。自1992年来（与红宝石山脊事件相关）至90年代末，民兵运动发展势头迅猛。然而，1995年提摩西-麦克维（Timothy McVeigh）炸毁俄克拉荷马市联邦大楼后（据称其受民兵支持者印发的阴谋论册子鼓舞）民兵运动的活动明显减少。2008年奥巴马当选总统后，民兵运动掀起新一波浪潮。最后，民兵运动在特朗普当选总统后掀起了第三波浪潮。随着每一次回潮，民兵运动的主导意识形态都发生了转变。最值得注意的是，在民兵运动支持的候选人特朗普赢得大选后，焦点从针对联邦政府转移至其他敌人，如安提法组织，以及州一级的枪支管制措施、州一级的大流行病相关限制措施和黑命贵的抗议活动。

近来，民兵运动中的主导意识形态再次发生转变，并且围绕匿名者Q的阴谋论吹响了集结号。早在2019年，南方贫困法律中心（Southern Poverty Law Center）发布了一份报告，声称反政府极端分子"愈发认同并传播匿名者Q的阴谋论，鼓吹支持特朗普的力量将打垮所谓的深层政府"。在整个2020年，随着极端主义组织的成员在研究人员所称的"民兵圈"中聚集，他们的信息传递也紧紧抓住了QAnon阴谋论。

由于这两种意识形态都有三个共同的思想基础，因此这种汇合也许并不令人惊讶。首先是对政府腐败的深信不疑。对于民兵运动来说，腐败源于美国联邦政府，尤其是民主党成员。几十年前扎根的一些阴谋论强化了这一信念。例如，起源于20世纪90年代的"新世界秩序"阴谋论声称，一个由全球精英组成的阴谋集团已经渗透进美国政府，并正在积极削弱美国主权，其目标是最终通过联合国将所有美国人置于一个全球政府之下。民兵运动声称，从犹太银行阴谋论、共产主义渗透到联邦政府的指控以及COVID-19阴谋论中可以看出政府的腐败。

对于QAnon的追随者来说，腐败也发生在美国联邦政府内部，据称一个由精英组成的阴谋集团正在举行撒旦崇拜仪式，并经营着一个儿童性贩卖集团，他们正在秘密策划反对唐纳德·特朗普。当特朗普在2020年总统大选中失利后，QAnon的追随者们延伸了这一理论，谴责所谓的左人阴谋窃取大选。

突然之间，QAnon选举舞弊阴谋论的主张与民兵运动原有的联邦政府腐败的意识形态基础相当吻合。一名被捕者声称"国家已被卖给了东方大国"，因为"东方大国给了我们一个该死的病毒，他们偷走了我们的选举，[并]收买了我们的政客"。其他被捕者将QAnon 2020年大选阴谋论解释为建立在民兵全球政府接管思想基础上的已有政府腐败的进一步证据，声称大选是被"犯罪的、腐败的政府机构窃取的，该机构已被全球精英技术官僚控制下的外国所破坏"。

QAnon和民兵运动共享的第二个意识形态支柱被称为世界末日论--认为我们所知的社会末日即将来临。在民兵运动中，这种世界末日主题通过预测未来运动成员与联邦政府之间的冲突（第二次革命战争或第二次内战）而表现出来。民兵成员相信，他们将在冲突结束时取得胜利，并有机会在前美国文明的废墟上重建一个乌托邦社会。在QAnon中，世界末日论在"风暴"的预言中体现得淋漓尽致。"风暴"是一个清算日，在这一天，深层国家的代理人将被揭露和逮捕，然后被送往关塔那摩湾，接受军事法庭审判并最终被处决！

我对18名1月6日被捕者的社交媒体帖子和数字通信进行了审查，发现了与QAnon和民兵运动意识形态相呼应甚至融合的世界末日言论。被捕者想象，在"爱国者"对1月6日政治进程的干预下，"爱国者"将清除联邦政府中的"叛国"政治领导人，重建他们理想中的社会，从而引发广泛的暴力冲突。所有这一切都与民兵运动历来崇尚暴力、革命的言论相一致，其主要依据是美国人民正在走向一场不可避免的"未来与联邦政府的冲突"。

第三个共同的意识形态支柱是"保卫责任"的概念。QAnon在公共生活的几乎所有方面都想象出了邪恶的行动者，建立了一个由"决心认为你处于危险之中的人组成的社区，他们的工作就是保护你，而唯一真正的危险就是他们的保护"。尽管QAnon的追随者们一直在传递"拯救儿童"的讯息，QAnon的保护责任主要适用于儿童，但也包括唐纳德·特朗普及其2020年大选后的总统职位。QAnon关于2020年大选的阴谋论向Q的追随者灌输了这样的观点："只要选举是公平合法地进行的，特朗普就没有输的可能"，而拜登的胜利"意味着选举是偷来的，是非法的"。通过将特朗普选举失利的利害关系提升到破坏公平政府的高度，QAnon选举阴谋论创造了一种捍卫特朗普总统职位的责任：正如一名被捕者所说，特朗普败选意味着"我们的民主清零"。同样，18名被捕者中有许多人暗指民兵运动长期以来自我认同为国家的救世主。他们似乎将自己视为"爱国者"，拥有使用暴力和干预政治进程的合法权力，以捍卫国家和特朗普，对抗腐败政府和试图推动"窃取"选举的反法组织。

这些共同的意识形态基础为原本毫不相干的群体创造了共同点，至少与本研究的18个对象有关。2020年大选及其后果揭示了QAnon和民兵运动之间的联系，由于拜登政府被认为是非法的并对自由构成威胁，这种联系很可能会持续下去。QAnon选举舞弊阴谋论还可能吸引更极端的群体，如"boogaloo bois"，他们在民兵领域日益增长的存在可能代表着"一个特别容易接受在加速主义理念下采取暴力行动的机会的派别"的出现。研究人员还担心，QAnon阴谋论可能会吸引主流人群加入民兵圈，尤其是当他们因QAnon相关帖子而被社交媒体禁言时。这些人就更有可能被民兵运动组织和其他极右翼团体在另类社交媒体平台上利用。

思想的交汇为相互激进化提供了机会。此外，还存在更广泛的意识形态趋同的风险，这将会"扰乱反恐防御，削弱了可预测性，挑战了执法和情报分类"，使当局更难"充分准备应对措施，更不用说警告和防御潜在的目标社区和网站"了。

当下2024年总统大选即将来临，这再次让人联想到Q国旗与身着迷彩服的极端分子狼狈为奸一起挥舞旗帜的画面。面对这些极右翼势力的勾结，1月6日只是美国的一个缩影吗？

作者简介：

吉亚·科科塔基斯，Lawfare 的实习生，也是乔治城大学的大四学生，她在乔治城大学研究政府、法国和犹太文明。她于2023年5月获得里昂政治学院颁发的政治学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