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消失了十年，记忆支离破碎。她回来后，看到自己的孩子，却只能远远地站着，连一个拥抱都成了奢望。”

10年前，60岁的老栗在火车站遇到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她瘦削的脸颊，木然的眼神，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40岁的女人并不寻常。她的衣衫凌乱，脚上的鞋带已经散开，却连低头去系的力气都没有。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她像是一片被抛弃的叶子，孤单、脆弱。“她到底是谁？家在哪儿？”老栗一边问自己，一边守着她，从清晨等到夜幕降临，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寻找。

那一刻，老栗叹了口气，将她带回了家。一个陌生的女人，就这样闯入了他的生活。老栗没有什么故事，他是村里那个谁提起来都只会摇头的“光棍”。家里穷，三兄弟，轮到他就没钱娶媳妇。他自嘲，“穷得老婆都不愿进我家门。”可是这个叫“马燕”的女人却留下了，连跑都不会跑。“她脑袋有问题，什么也不记得。”老栗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带回一个智力障碍的女人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谁又能想象，这个60岁的老光棍，从此笑得像个年轻人。

一年后，马燕生下了一个女儿。抱着孩子的老栗，眼里藏不住的泪光。“这一辈子，头一次觉得，我有家了。”虽然日子平静，老栗却始终想为马燕找到家人。她总说自己来自贵州，却什么都记不清。2018年，他在一个寻亲网站上登记了马燕的信息。这一试，竟真的拨开了迷雾。志愿者联系到马燕时，用贵州方言一连念了好几个地名。马燕迷茫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亮光——“秀水镇，我听过！”老栗心头一震，他拿出少数民族的服饰图片，马燕指着回族的衣服说：“这个，像我家。”老栗认定，马燕是回族人。根据这些线索，老栗辗转来到贵州省威宁县秀水镇。他拿出马燕的照片时，村干部立刻认出，这不是“马燕”，而是十年前走失的“马关竹”。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十年的迷雾。马关竹的母亲马朵几乎崩溃了。“十年啊！我找了她十年！”老母亲哭着把女儿的旧鞋拿了出来，那双鞋子，她每天都放在枕头下。可是，当女儿回来的消息传到她耳边，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害怕——害怕这是又一个空欢喜。真相一层层揭开。马关竹并不是第一次当母亲。走失前，她已经有三个孩子——一个儿子，一对龙凤胎。

十年前，她回娘家时意外走失，留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交给了她的婆婆抚养。“你知道她走后，家里成了什么样子吗？”马关竹的婆婆见到她时，气得浑身发抖。“三个孩子，最小的才四岁，你就这么一走了之？！”老人愤怒，却也悲哀。她哭诉：“她丈夫得了病死了，我也不是她的亲妈，可那三个孩子，我硬是拉扯大了。”当马关竹终于见到自己的孩子时，她试图靠近，可孩子们却躲开了。17岁的长子站在她面前，眼神复杂。他叫不出“妈妈”这个词，反倒更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她是我妈吗？”孩子问婆婆。婆婆冷笑一声，直接挡在了孩子面前：“别靠近他们，你就算见了，也带不走一个！”最终，马关竹选择了回到老栗身边。她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对她来说，孩子只是“留守在奶奶家”，并没有意识到这段缺失的亲情有多沉重。老栗为她披上了一件红色的外套，笑得一脸满足。他告诉记者：“她是个福星，给了我一个女儿，给了我家的烟火气。”而马关竹的母亲也松了口气，“她现在过得挺好，老栗也疼她。我们还能要求什么呢？”

十年的分离，换来的不是团聚，而是一场擦肩而过。马关竹带着老栗的女儿离开了贵州，而她的亲生儿女，甚至不愿再回头多看她一眼。“她不懂，”婆婆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背影，冷冷地说，“有些错，哪怕再过十年，也弥补不了。”而马关竹，却浑然不觉自己在命运的轨迹里充当了怎样的角色。对她而言，这一切不过是风过耳畔，一阵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