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第五年，妈妈接到警察的电话，说有我的消息了。

她带着弟弟直接冲到老家，踹开了外婆的大门，

“招娣呢？贱人真能躲，赶紧把角膜给她弟换了。”

“招娣已经死了。”外婆哽咽道。

妈妈却冷笑一声：“放屁，警察都打电话说有她消息了。”

“再不把她交出来，你个死老太婆就给我滚出去。”

看着妈妈的样子，外婆噙着泪，颤颤巍巍的拿出我的照片，

“招娣啊，你后悔救你弟弟了吗？”

1

一身精致套装的妈妈堵在我外婆的家门口。

破口大骂：“她人呢？快把协议签了。”

“就是让她签一个眼角膜捐赠协议，又不是要两只眼睛，小气吧啦的。”

外婆看着妈妈没有任何表情：“她五年前就去世了。”

妈妈闻言嗤笑：“你是我妈，生病的是你亲外孙，你还要帮一个外人？”

“要不是她，彦彦的眼睛怎么会坏掉？”

“我没把她两只眼睛都挖出来，已经仁至义尽了。”

啪——

外婆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就不配当招娣的妈妈！”

把她狠狠扇倒在地上。

外婆——

我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却没人看得见。

外婆打完人，手都是抖的。

我想去抱抱外婆，手却从她身体里穿过去。

妈妈年轻的时候得了腺肌症，医生说不好怀孕。

她本来很沮丧，外婆却在路边捡到了我。

妈妈一开始不想养我的，可是听说捡到的孩子是引子，能生儿子。

又巴巴地从外婆家把我抱回去，给我取名叫招娣。

没过两年她果然怀孕了，还是个儿子。

那以后，她对我就不在乎了。

我成了弟弟的保姆。

“招娣，去外面给你弟弟买冰淇淋，他要吃。”我看着倾盆如注的大雨，去了。

“招娣，你弟弟的内裤要用冷水洗，他说冷水洗干净的穿着舒服。”

于是，我蹲在大雪中，用冰冷的水洗衣服。

当晚，我只穿了薄薄的睡衣被她赶出去：

“你弟弟说你推他？他可是我们家的金疙瘩，你想死是不是？”

“滚！”

那晚上，我缩在楼道里，差点冻死。

高考的时候，我考了高分，上清北也绰绰有余。

可是却收到了技校的通知书。

妈妈笑着接过通知书还有二十万元：

“你们放心，她的形象你们随便用。”

原来她为了要二十万给弟弟存钱买房，改了我的志愿。

我从技校毕业后，她眼看着首付的钱不够，又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隔壁小区有个人看上你了，愿意出三十万彩礼，我已经答应，下个月就结婚。”

那个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有家暴倾向。

最后还是外婆以死相逼，才让她打消了念头。

此刻，妈妈捂着被打的脸，看着外婆的眼神充满怨恨。

“今天找不到她，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狠狠推了外婆

把人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外婆站稳后说道：“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妈妈不屑：“我看谁敢管我的家事？”

眼看着问不出什么，她干脆到处找我的身影。

但翻遍了外婆小小的家也没有找到我。

2

外婆静静坐着，等她找完一圈才说：

“她确实不在了，遗体已经捐赠了。”

“她说要让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妈妈的脸扭曲，恶狠狠看着外婆。

“妈，你是我亲妈。”

“你还记得我爸是怎么死的吗？要不是这个祸害，我爸还要好的，彦彦的眼睛也好好的。”

“我现在只要那个杀人凶手一个眼角膜而已，我又没有要她的命。”

“我真后悔当初领养她！”

外婆失望地看着她：“她也后悔被你领养。”

妈妈直接踹倒了旁边的一把椅子。

“她不出现，你就等着被赶出去！”

“这个房子的产权证上是我的名字，我不让你住，你就别想住在这里。”

她摔门出去，外婆瘫坐在地上，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我唯一的照片。

涕泪横流。

“招娣啊，你要是不遇上我们家人，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你后悔救秦彦吗？”

我也不知道。

五年前，秦彦不经过同意非要去毕业旅行。

我怕他出事，只能跟着一起去。

最后，他一个人捂着瞎了的右眼回到家里。

跟我妈说遇到坏人后我逃跑了，他被人戳瞎了眼睛，好不容易才跑回来。

外公听到我失踪后，当场心脏病发，去世了。

我妈带着秦彦去医院治疗，嘴里一直骂我。

恨不得我死在外面。

可她不知道，我那时候活得比死难多了。

秦彦所谓的毕业旅行，是被人家说有小姑娘可以随便玩骗了。

实际是看中了他的腰子，但是多了我这个女孩，事情就不一样了。

我们被抓进了大山里。

路上，我找到了逃跑的机会，死死拖住那几个男人，让秦彦跑了。

“赶紧跑，去报警！”

“我听出他们的口音是哪里的了，你一定要让警察来救我。”

秦彦满口答应。

但是他没有回来。

我被那些人拖死狗一样拖进了大山深处。

关在一个窝棚里，低矮的窝棚四处漏风，屋顶也是茅草堆砌的。

下雨的时候，到处都是水。

我就躺在泥里被那些人糟蹋。

看守我的人从来没断过，他们按人头收费。

上一次十块钱，或者一块腊肉。

我数不清有多少男人，老的，壮的，残疾的。

甚至还有脑子有问题的。

只要给钱，谁都行。

我数着外面的天黑天亮过了三年。

怀孕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是怀孕一两个月就被踢掉了。

因为怀孕就没法赚钱了。

我从那些人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得知。

秦彦当年走之后，逃到了县城是能报警的。

但是他没有。

因为害怕被人追上，所以他没有停下来。

其实只要五分钟，警察就能找到我的。

但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我只能一天一天地变温顺，让他们慢慢放下戒心。

终于——

那年下了暴雨，山体滑坡冲破了窝棚。

我逃出来了。

可从大山到外婆家的路，我走了两年。

看到外婆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我是不是真的。

我哭着扑到她的怀里。

外婆忍着巨大的悲痛，给妈妈打电话让她过来。

可她忙着照顾秦彦。

一直说外婆骗人：“那个白眼狼是不可能回来的，回来我也把她的腿打断！”

外婆花光了自己的积蓄给我治病，可是我的身体早就是废墟了。

所以我签了遗体捐献后，死在了病床上。

外婆在我死之后联系过她的，但她只当外婆年纪大了，糊涂了。

因为她相信秦彦说我是被小混混勾走了。

我妈更恨我了。

她从来不信我，只相信秦彦。

以前是，现在也是。

3

半个月后。

我妈带着秦彦又来了。

她真的丧心病狂把外婆赶走了。

“你别怪我，她不是最孝顺你吗？你出事，她肯定会出现的。”

秦彦假惺惺地拽着我妈的胳膊。

“妈，外婆年纪大了，别折腾了。”

“姐姐肯定还是生气我抢了你的爱，她才故意不出来的。”

他捂着一只眼睛：“我还有一只眼睛能看，没事的。”

我妈连忙把人抱进怀里：“彦彦，没事的，妈妈一定会找到那个小贱人。”

“她害得你这样，她别想好过。”

她满脸冷意地看着外婆：“你要是不想饿死在外面，就赶紧把人找到。”

“我已经联系好医院了，只要她出现，就能立刻做手术。”

外婆平时爱读书看报，闻言讥讽她：

“买卖器官犯法，你不赡养我也是犯法，你不怕我报警，就尽管闹。”

“我不会走的，我走了，招娣的魂魄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我的心脏一阵刺痛。

外婆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吗？

我妈威胁道：“你知道我的脾气，可以试试。”

外婆气得浑身发抖：“她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不信？”

“她不是你亲生的，可是她拿你当她的亲生妈妈，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我妈眼中全是恨意：“因为她害死了我爸，还让我儿子瞎了一只眼睛。”

“当年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外婆想解释：“要不是彦彦非要出去玩，怎么会……”

秦彦连忙打断外婆的话：“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

“我从来不怪姐姐扔下我，她只是怕我分走你的爱。”

他放下右手。

露出通红的右眼——那是当年事故中她被刺伤的眼睛。

这些年一直在提醒着我妈妈，我犯下的错误。

我妈最吃她这一套。

闻言更加温柔地安慰他：“孩子果然还是自己亲生的好，捡来的就像是白眼狼一样。”

“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找到。”

我飘在空中看着她扭曲的脸，只觉得胸口被重物压着。

气都喘不过来。

她是真的找不到我。

遗体捐献之后，所有流程都是保密的。

我在哪个大学还是哪个医院做大体老师，我自己都不知道。

外婆拿出我的遗体捐献协议，我妈看都不看就撕了。

“还拿假的玩意骗我，你怎么想的？”

“她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小时候一块糖都不舍得给彦彦吃，怎么可能捐献遗体？”

外婆弯下佝偻的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纸片。

嘴唇哆哆嗦嗦叫着我的小名。

“囡囡，你别怕，婆婆很快来找你了。”

我一点不想让婆婆来找我。

可是我妈显然不那么想，她踢开地上的碎纸片。

“妈，招娣到底在哪里？”

外婆忽然爆发了，她把死亡证明扔到我妈脸上。

“你自己看，公章！”

“你是瞎了还是傻了，谁能伪造这个？”

我妈被吼愣了。

呆呆看着手里的死亡证明。

一张死亡证明出现在了她面前。

“兹证明，秦招娣，女，二十五岁，死于2010年7月7日，生前遭受长达三年残忍虐待，生殖器官严重损坏，身体多处伤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