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之间是什么?
儿时的秘密基地?逼仄的生存空间?还是一段被掩藏的过去?
在陶昕然担任出品人、制片人、监制、主演的电影中,《夹缝之间》代表了几重困境。
电影以双线交织的方式行进,一条是陶昕然饰演的女主带着孩子在深圳生活、求学的经历;另一条线索是十多年前的凶杀案因为村小拆迁而浮出水面。
影片前半段,始终是深圳、湖南两条线交叉行进。
陶昕然饰演的女主李青草通宵麻将,白天急匆匆带着孩子赶去小学报名、排队。然而学位紧张的情况下,她屡屡碰壁。
面对学校老师不耐烦的情况,尽管是异乡人,她没有丝毫退缩。把材料一一拍在桌子上,操着带口音的粤语,夹杂着普通话,连珠炮似的强调自己符合条件。
然而,没有本地户口,没有学区房,还有积分落户的硬性条件卡住了她……孩子在深圳似乎面临着“无学可上”的境地。这是第一重困境。
家附近的公立学校难进,她不放弃,开始想其他办法。
她从牌桌上听来有人有门路给孩子办上学,只是需要钱去疏通。她想办法筹来五万块,防备再三,还是被骗得精光。经济状况本就一般的她,陷入更深的困境。
走投无路之下,她再次托关系找人相亲,只因为对方有一个学区房。尽管对方要求多多,不让她吃辣,嫌弃她摆摊的工作,嫌弃她的黄头发……为了一个上学的名额,一向泼辣的她没有任何抗拒,全都默默接受。
曾经的打工子女又回流到城市成为打工二代,他们的子女依然无法实现身份转变,在城市真正落脚,现实与理想的挤压,这是第二重困境。
对外,李青草是精明、泼辣、市侩的。
通宵的麻将桌上,她是常客;被学校拒绝后,她“报复”地拿走了学校厕所的卷纸,挂在她的米线摊上;上手赶人推搡的保安,她自然也有对付的手段。
作为单亲妈妈,这是她的盔甲,浑身带刺的“刺猬妈妈”。
在家里,她又尽量把柔软的一面对着孩子,对孩子说话也收敛音量和气势,尽量轻声细语。她对自己很省,但却愿意带着孩子去游乐园。
然而,她无法解决孩子无学可上的难题。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回到家乡。
如果说,深圳的“夹缝之间”,虽然带着现实的无力感和满屏的疲惫,那至少母女间的温情和依偎,还能给观众一些喘息的空间。
而切到湖南的这条故事线,相比之下,就更压抑,更灰暗。
从夹墙间的头骨被发现开始,一股冷冰冰的寒意就缠上了观众的心。
偌大的山谷,废弃的村小,缠绵的雨,森森的白骨。随着刑警队长韩岩记忆的闪回,更多场景出现:幽暗的隧道,破洞的食堂,漆黑的校舍……
夹缝之间,是掩藏十多年的黑暗秘密,是更难解决的现实困境。
一个雨夜,韩岩独自驾车回到案发现场,在泥泞的土地中摸到了一个特殊的挂件。
从这个挂件,他锁定了案发的日期应该就是当年五人被请到电视台做节目的日子。同时,他也确认了一个残酷的真相——犯罪嫌疑人的大致应该就在当年的几个同学中。
那个夜晚,像一头藏在黑暗中的猛兽,已经沉睡了十几年。然而,随着白骨的出现,猛兽被惊醒,又要重新吞噬掉当年的五个孩子。
从入场开始,观众就知道,两条交叉行进的故事线,必然会在某个时间点会合,然而一个带着孩子在外地摆摊、疲于奔命的年轻母亲,如何与一桩十多年前的杀人埋尸案勾连起来?
直到电影最后半小时,故事线才真正收束,随着韩岩一点点查到真相,埋在当年那五个孩子心底的秘密被彻底揭开。
当年他们五人因为在电视台做了有关留守儿童的节目,而拿到了五百块。一路颠簸,他们从县城回到学校已是夜里, 五人里唯一的女孩李青草选择送钱回家,“让奶奶高兴高兴高兴”。
留守儿童这种与祖辈互相体恤、互相支撑的心情让人欣慰,可是漆黑隧道里却发生了极其黑暗、可怕的案件,三个流氓强奸了年幼的李青草。
本来在她护在身后的韩岩,面对拿着凶器的成年人惊恐地跑开了。
当坏人离开后,李青草独自一人一瘸一拐地走回学校,被偷运食用油的食堂校工发现,她以为能得到成年人的帮助,不料换来二次侵害。
影片的海报上曾有一句“谁来保护她?”当李青草第一次被伤害时,无人能救她出困境;而第二次,救了李青草的,是她自己。
她奋而反抗,终于向恶人回击。
那一晚,也许白裙子、麻花辫沾上了烂泥、血迹,但李青草心里的某一块也变得更坚不可摧。这一点,与影片前半段中她个人不修边幅,不让女儿留长发,给女儿打扮中性等行为也呼应起来,她也担心曾经的事情再次发生。
回到那一晚,童年的玩伴陈闯、胡天意、杨大成帮着李青草掩埋了当年的真相,让那个夜晚过去,至少在表面上过去了。
而当时逃避的韩岩,在长大后以另一种方式完成对当年女孩的赎罪,他抓到了当年的罪犯,也保护了另一个差点被侵害的女孩,这也是他对懦弱自我的救赎。
“亡羊补牢”的故事几次在校园里回响,韩岩也最终完成了他的救赎。
两条故事线在李青草回到家乡后,终于连接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导演也试图揭露城乡发展不平衡中带来的更多现实问题和难解困境。
山里的烂路颠簸,村小的孩子们只能走路上学,脚底都磨出泡来也分不来一辆校车;
十八岁的外地女孩“小红”家境贫困,为减轻家庭负担,却被小姐妹骗来另一个小镇,当了发廊女,被年纪很大的客人纠缠直至被抓;
村小的孩子们父母都在外打工,因为“留守儿童”的身份被电视台选去做节目,就分到五百块还要被老师一人强行要走一百;
只能与祖辈相依为命的留守儿童,缺少父母陪伴和关爱,有人遭受严重侵害,有人走上难以回头的歪路。
无论是主创还是观众,其实都知道这些问题,绝不只是某个人身上的悲剧,而是更多结构性问题。
当然,电影也给了一个比较光亮的结局:曾经的恶被揭开,罪犯得到合理判决。同时,随着发展进步,城乡之间的差距也在弥合。
大山里的旧村小被拆迁、开发,孩子们也有了新校区;李青草在经历多年的漂泊后选择重新回到家乡,直面曾发生过黑暗的地方;她的女儿也不用因为学位限制面临无学可上的艰难;破烂的村路被修理,校车终于能穿梭在山间,接送孩子们上下学……
陶昕然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过:“我是一个永远直视对方眼睛、迎着别人目光的人。”拥有这样直面的勇气和魄力,也促成她做成这部《夹缝之间》。
她在走访山村的过程中,发现了不少问题,又在电影中勇敢呈现出来。她给黑暗撕开一条口子,让光照进去。让更多人关注到乡村留守儿童尤其是女孩的困境,关注到打工二代未来的出路。
影片的最后,伴随着《马马嘟嘟骑》的童谣声,一股新鲜的空气和光亮似乎重新进入了夹缝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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