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的时候，照例和李女士互道“我爱你”。

说完的那一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在我过往三十多年的人生里，“我爱你”这三个字，是个至今想起来都很难说出口的存在。

如今却能和李女士互道寻常。

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说不上来。

只是自然而然地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理所当然地成了我能随意说出口的话。

除了跟她，我依然很难做出这样的表达。

一瞬间，我突然有些明白了，相伴的十多年时光里，那些润物细无声的东西，是什么。

我的原生家庭，是属于表达比较含蓄的那种。

大学的时候，我去同学家里玩，看到他跟他妈妈拥抱、打闹、说一些“妈妈爱你”之类的话，会感觉到诧异。

这种情形，在我家从未出现过。

哪怕出现了，我也会觉得很别扭。

但你要说我是在那种缺爱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也不是。

我是家里独子，虽说不会溺爱，但该有的关怀都是有的，而且从小到大的教育都很正，什么不要说谎啊为人正直啊感情专一啊，都是从小灌输的理念。

父母感情一直以来也都不错，偶尔拌嘴，但相濡以沫，我从小看到的婚姻和爱情

所以我自认，我这个人，三观还算正，也不缺爱。

但很少会表达爱。

我家里，也几乎不会出现很直接的情感表达。

天冷了，会絮絮叨叨“把秋裤穿上”，会给准备厚衣服；

逢年过节会买东西，会打电话，会关心身体；

家里有什么事儿，会忙前忙后，会第一时间回去；

……

但从来不说。

李女士跟我完全不一样。

她从来不藏着掖着。

不管喜欢还是讨厌，开心还是难过，都会直接地向周围的人表达出来。

像我这种本来羞于启齿的人，会觉得好新奇。

刚在一起那些年，李女士让我说“我爱你”，我很难张开这个嘴。

可以做一千件事去表达“我爱你”，但很难亲口说出来一句“我爱你”。

但她会经常说。

发自内心的那种。

爱意这东西，做是一回事，说又是一回事。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更习惯那种潜移默化的爱意表达，就是大家心照不宣但嘴上不说。

可总是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嘴是干嘛使的呢？

那种天天有人跟你说“我爱你”的感觉，就仿佛自己是被一股洪流包裹着。

需要琢磨的爱意，哪里有直给来的汹涌。

某天我们俩回家，从不同的地方上地铁。

因为那天是办不同的事儿，也没有约好，就说各自回家。

结果就在某一站，我坐在座位上，莫名其妙地抬头，环顾四周，就看到了也抬头的李女士，四目相对。

这种感觉很妙。

蓦然回首，不期而遇。

更重要的是，她会把这种惊喜给表现出来，在地铁上差点儿蹦起来。

比起那种含而不露的表达，强烈直接的情绪会让你觉得，这种惊喜是实实在在的。

就像她一天要说很多遍“我爱你“。

每一次情绪的自然流露，都会让我觉得，自己是被真实爱着的。

可能从小听得太少，所以余生的每一天里，都要听很多遍。

每年一到夏天，我和李女士就特别容易吵架，天气热，火气就大。

冬天反而不会。

上海的冬天，潮湿阴冷，取暖全靠身边人散发的能量。

外面的世界阴暗可怖，反倒衬得身边的人可爱可亲，两个人依偎在三四十平的出租屋里，宛如彼此的小太阳。

但夏天可就不一样了。

花红了柳绿了，人也气血勃发、心里杂草丛生了。

于是看身边的人，愈发不顺眼，一言一语透露着嫌弃和不耐烦。

就像张震岳歌里唱的那样：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不理不睬。

但那些日常的爱意表达，会让你某个瞬间突然意识到，此时你心里全都是那个人，好也是她，坏也是她，眼前景也是她。

那些情绪，已全然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