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五年，闻璟回国了。
当年我为了一千万抛弃了他。
「陆冉，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我一定会弄死你。」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死了。
「哪来的疯子，赶紧走，不要在这里站着。」
「你听见了吗？这里没有你要找的那个人。」
「你这个老太太听不懂人话是吗？」
「今天学校里有重要人物过来，你要是害我丢了饭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保安呵斥着站在校门口的母亲，用手推搡着母亲的肩膀。
母亲被推得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我不是疯子，我是来接我女儿放学的。」
母亲怀里抱着一只玩偶熊，嘴里不停地呢喃着。
「我女儿等会就放学了，我来这里接她回家。」
我阻止保安推搡的动作，想和他解释。
却忘了自己早就死了，死后灵魂一直没有消散。
「不要，我妈妈她只是生病了，她不是疯子。」
至少在我死之前不是，这句话早就没了底气说出来。
我站在母亲的身后，伸手扶住母亲虚弱的身子，灵魂穿过母亲的身体。
母亲摔倒在地上，怀里却死死抱着我以前最爱的那只玩偶小熊。
她小心翼翼地擦小熊身上的灰尘。
「妈，你别管玩偶了。」
「妈，我早就毕业了，你回家好不好。」
我想扶起被推到在地上的母亲，想让她回家。
我哭着喊出来，却忘了她看不见自己。
也不可能听见自己说话。
死后的这五年，我的灵魂一直跟在母亲和弟弟身边。
母亲因为我的死受到刺激，精神错乱，状态时好时坏。
经常到我以前上学的地方接我回家，今天早上更是趁弟弟上班，偷偷溜出来。
放学铃响起，学生一窝蜂走出来。
母亲站在门口张望着，生怕错过。
「你看见我女儿了吗？她叫陆冉。」
「她学习很好的，你看见的话麻烦你让她早点回家。」
「我想她了。」
母亲此时像个找不方向和找不到家的小孩，无措地拉着同学的胳膊，期待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我的消息。
「神经病啊？我又不认识你女儿。」
「你松开，真是有病。」
同学拨开母亲的手，头也不回就走了。
「唉，你看见了吗？闻氏集团的闻璟竟然到我们学校来了。」
「那可不是吗？听说他高中就是在这里上的学。」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可真是大。人家不仅是闻氏集团的太子爷，出国镀了一层金回来现在已经成了LW集团的总裁。」
闻璟，他回来了？
他不是出国了吗？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的心脏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心中的酸涩涌上心头。
好想站在他面前和他说，
「闻璟，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母亲还站在原地。
我害怕闻璟看见母亲，害怕他和母亲见面。
「阿姨，你又到这里找冉冉姐了，忘记和你说冉冉姐已经先回家了。」
邻居家的女孩背着书包跑到母亲面前，牵着母亲的手带着她回家。
因为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而我却见到了好久不见的那个人。
闻璟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那个青涩的少年变成了不苟言笑的集团总裁。
以前他最不喜欢穿黑衣服，因为死气沉沉的。
闻璟和校长寒暄并且交谈着。
原来他是来学校请来给学生演讲的。
明明上学的时候是个逃学在讲台上检讨的常客。
五年太久，久到我都快要忘记闻璟的模样了。
「闻璟，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晚上我还有一场戏要拍。」
江芊芊挽着闻璟的胳膊，语气亲昵。
我看着他们站在那里，宛如一对璧人。
我差点忘了，他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
如果不是自己的突然出现，他们恐怕早就在一起了。
闻璟对她的行为满是纵容，语气温柔，「马上。」
陆冉，你有什么资格难过和不满呢？
当初提分手的是你，现在他起码过得幸福不是吗？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下来，却倔强的安慰自己说，「别哭。」
因为我知道自己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了。
闻璟突然看向我。
我心中一阵慌乱，以为他发现了自己。
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
「天天都这样，那个疯子总来学校门口拉着我们问她女儿放学没有。」
「谁知道她女儿在哪里，不过我听说她女儿五年前就死了。」
……
我听着学生的议论，担心闻璟听到。
不过好在他们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母亲安然无恙回到家。
想着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回到家后的母亲坐在沙发上望着某一处发呆。
我坐在她身旁静静地陪着她，像小时候那样靠在母亲的肩上。
家里本来摆着我的遗照，但弟弟怕母亲睹物思人就收起来了。
母亲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等到太阳完全落山，母亲进厨房里捣鼓了好一阵。
半小时后拿着饭盒走了出来。
每天这个点母亲回给弟弟去送饭。
而我也没想到和闻璟的再次见面来的如此快。
「闻璟，我害怕。那个人就躲在化妆间里，他说是我的粉丝，直接冲上来抱住我。」
「他手里还拿着刀。」
几个小时前还笑着撒娇的江芊芊此时在闻璟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我的灵魂跟着母亲来到警局门口。
2.
母亲看到闻璟的那一刻，我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我甚至没来得及阻止母亲。
「闻璟，你看见冉冉了吗？」
「你如果看见她的话，记得叮嘱她早点回家，我想她了。」
母亲看见闻璟的时候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闻璟甩开母亲的手，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
「怎么都五年了，陆冉还玩这种把戏，骗我很好玩是吗？」
「她不是收了我妈给的一千万吗？她不是觉得我一无是处吗？她不是觉得我恶心吗？」
母亲搖了搖头。
「我的冉冉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
我看着闻璟将五年来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我在他心中我早就是个谎话连篇，为了钱不折手段的女人了。
「还是她钱花完了又想吃回头草？她不是喜欢那个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居吗？」
「怎么他钱没给够。」
闻璟红着眼眶，嘴里却说尽了伤人的话。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那么恨自己。
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刀往哪里捅才最痛。
正如当初我一样。
说尽伤人的话，做尽伤人的事情逼他和自己分手。
「闻璟，我害怕。」
江芊芊的话将闻璟从暴怒的情绪中安抚下来。
眼底的恐慌藏都藏不住。
不是因为私生饭，而是因为陆冉。
既然她死就死了，何必让闻璟知道呢？
我想到五年前刀捅进自己身体的那一刻，躺在地上看着血流得越来越多，害怕再也活不下去的时候。
「闻璟，我疼。」
死之前真的好疼好疼。
可惜死的那天是我和闻璟分手的第二天，也是闻璟决定出国那天。
他恨极了我。
母亲受不了刺激，饭盒掉落在地，慌乱逃走了。
「闻璟，你这个王八蛋，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穿着警服的弟弟上去揍了闻璟。
闻璟被打得踉跄，很快反击回去。
「陆平，你少在这里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当初是陆冉提的分手。」
「不过她也没亏，不是拿了我妈给的一千万吗？」
闻璟伸手抹去嘴角的血，冷笑着。
陆平还想上去打他，被同事拦了下来。
我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
闻璟并不打算放过弟弟。
打人影响不好，更何况是穿着警服的弟弟。
「你这身警服也没有穿下去的必要了。」闻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弟弟眼中满是愤恨，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不行的。
弟弟好不容易才当上警察，才实现自己的梦想，我求着闻璟不要这样做。
我只有灵魂，闻璟看不到也听不到。
闻璟，你恨我就好了。
哪怕是一辈子恨我都行。
但是拜托你不要迁怒我的家人行吗。
「想我放过你还有你母亲也行，让陆冉过来给我磕头道歉。」
「并且说自己后悔当初对我的所作所为。」
「只要她来，我就再给你们一千万，怎么样？这个买卖划算吧。」
「你做梦，你不配。」
「这身衣服我是为了我姐才穿上的，想让我姐给你磕头道歉那我宁愿不穿。」
弟弟红着眼眶不忍地脱下外套。
陆平不知道当初我和闻璟发生了什么，我到死也没告诉家里人真相。
其他同事劝弟弟不要冲动，更何况的父亲就快要出狱了，到时候出来了一定会报复。
我看向江芊芊，她的心似乎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也是，这五年她好不容易有资格陪在闻璟的身边，她不能功亏一篑。
「行，你比陆冉有骨气。」
「从分手那天，我就说过，再见到她，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五年前她给我的羞辱五年后我会一分不少还给她。」
我走近闻璟。
五年了，我的灵魂一直飘荡着，不知道何时会消散，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我站在闻璟面前，尝试伸手触摸闻璟的眉眼，脸颊。
闻璟，你就这样恨我吧。
最好是恨一辈子。
眼泪控制不住从眼角滑落。
我吸了吸鼻子，仰着头，不想让眼泪落下。
这个小插曲结束，弟弟捡起地上散落的饭盒离开警局。
这个闹剧因为我而开始，却又无声地结束。
这样也好。
我在想，闻璟你这么恨我，知道我死于非命的时候会更加解气吧。
你看，负心人总算遭到了报应。
跟踪江芊芊的私生饭被拘留。
他说自己只是粉丝，只是想等着给她一个惊喜。
他拿刀只是想吓唬江芊芊，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这样的解释苍白又无力。
闻璟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就这样看着闻璟将自己的温柔和耐心全都给了另一个人。
我摸了摸自己的心，原来心这么疼。
事情解决好后，江芊芊想让闻璟陪着自己回家。
我内心希望闻璟不要答应，却忘记自己早就没有资格。
「好。」
闻璟看着江芊芊期待的眼神毫不犹豫答应了。
我看着他们离开，落寞又无措地离开。
弟弟的同事们都忍不住为他惋惜。
「陆队是多好的一个人啊，可惜母亲每天神志不清，姐姐被赌鬼父亲害死，不知道以后怎么扛过去啊……」
「陆队那个混蛋爹就快要出来了，当初是陆队送进去的，出来后一定不会放过陆平的。」
「谁说不是呢？」
「你们说什么？你们说谁死了？」
闻璟去而复返，从他们谈话的信息中捕捉到一些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