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前后,上海滩的锄奸行动最主要是军统与七十六号的之间杀斗,正至高潮,声声枪响,不是汉奸被锄,就是自己人倒下。
血腥的厮杀,让军统诸多特工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这种压力不仅仅来自于战友的牺牲,也在于他们成天面对的对手。
他们刀枪所向,不少确是穷凶极恶之徒,但还有一些不过是明哲保身站错队的普通人,其中不乏他们曾经的朋友和战友。
所以,即便这群军统杀手已经习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但面对目标时,依然会出现一些恻隐之心,说的直白些,所谓的锄奸,也不过是中国人杀中国人。
而藏在背后玩弄“以华制华”伎俩的日本人,却平安无事。
于是,不少军统人员动了另外一个念头,在锄奸的同时,也对日本人尤其是日本军人进行无差别清除。
为此,军统上海区制订了一个方案:
以身着军服的日本人为格杀对象,无论军阶高低,职务大小,无须申报,得手就当场干掉,执行地点以日占区及其势力范围之内为限。
这个方案得到了重庆的批准。
原本杀的手软的军统杀手们,又再一次燃起动力,嘶吼着,奔入上海的夜色中。
为了更好执行这一方案,军统上海区持续进行换血,把上海郊外的游击队骨干调到城里充实特工队伍,同时把已暴露的特务转移到游击队。
对敌斗争的策略,从以往的组织突袭暴动,转向常态化对日本占领军进行袭击。
军统特工神出鬼没,对日本军人进行无差别攻击,想想就刺激。
军统多个行动队,得到授权,可以独立执行任务,一众特务更是不用任何手续,便可进行行动。
自1940年9月起,军统上海区各行动组发起较大行动50余次,大批毙伤日军人员,日本军人经常出入的场所,暗枪、爆炸几乎天天都在发生。
那段时间,日本军人几乎吓的不敢单独出大本营,那些穿制服的日本军人除了结伴成伙,互相戒备之外,绝不敢单独一个在路上行走。他们不敢对行人横眉怒目,更不敢少数几人一伙擅自闯入民宅了。日军盛气凌人的模样,也开始有所收敛。
血腥而粗暴的镇压,是具有良效的,日本驻军的信心被军统毫无章法的袭击严重打击到了。
但,无论在任何战线,战果都是要拿牺牲来换的。
动作越多,就越容易被暴露。
此外,更关键的是,国际形势的变化,让军统的处境岌岌可危。
军统上海区诸多机构皆设在租界内,尽管租界当局也不时以维护秩序的名义也打击抗日游击队,但相对于日本占领区来说,租界还是比较安全的,抗日行动也很容易得到上海市民的支持和掩护。
1940年4月之后,情况开始发生变化。
远在大洋彼岸的欧洲战场,英法战败,巴黎投降,上海英法租界处于极端弱势,租界巡捕房更是形同虚设,没了往日气焰,整个法租界开始向日本人屈服,上海抗日力量没有了保护壳,赤裸裸的暴露在日伪的眼前。
军统上海区陈恭澍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细微的变化,一心只顾着埋头杀人。
日伪方面,本就被军统杀急了眼,如今租界失势,正是把军统一锅端的良机。
于是,日本人狗急跳墙,和七十六号、特高课,及租界巡捕房沆瀣一气,一方面继续拉拢叛徒刺探情报,另一方面,对军统组织和人员采取地毯式搜查。
而陈恭澍依然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1941年10月29日,日本人和76号开始收网。
猛然间,军统在上海的各据点皆遭到突击抓捕。
第二天,日本人在报刊上堂而皇之登出军统上海区所属12个部门、10个行动大队、8个情报组的全部人员名单公诸媒体,一时浊浪滔天。
七十六号这次行动可谓周密,但还是漏掉了陈恭澍。
李士群也不心急,他派出76号的特工,让他们遍布于上海滩各关键路口,实施守路待兔,把住了条条路,看到可疑分子就抓。
军统各处要害遭袭击,必定迫使陈恭澍和主要负责人应急出面活动,只要陈恭澍等露面在街头匆忙活动,就有机会。
果不其然,这天,陈恭澍接到一个紧急电话,打电话的人是军统在租界最重要的内线,那人是巡捕房的督察,这次,他电告陈恭澍,日本宪兵队和76号抓捕了上海站十多个特工。
陈恭澍料到大事不好,亲自驾车赶到了新闸路秘密电台处,向远在重庆的戴笠发出加急电报。事后,陈恭澍急忙赶往区书记齐庆斌的住处,却没曾想,落入七十六号的圈套,就此被抓。
随着陈恭澍被抓,他所领导的军统上海区全站覆灭。
在与七十六号的对阵中,陈恭澍终是败下阵来。
抓住陈恭澍,继周伟龙后再度击溃军统上海区,七十六号迎来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时刻。
李士群官升警政部长、伪江苏省省长,苏成德也提升为伪南京政府警察厅厅长、伪全国警察总监、汪伪军事委员会中将专门委员等伪职。
陈恭澍被押到了76号,他看着惨绝人寰的审讯室,一股求生欲望涌上心间,毫无疑问,他同此前诸多前辈同事一样,也叛变了。
叛变之后,陈恭澍望着辉煌无比的七十六号大门,却迟迟不肯全身心踏入,此前他忽略国际大势造成军统上海区灭顶之灾,而现在,他对局势却有着清晰的判断。
他看出汪伪一党气数将尽,作为叛徒也再无希望回到军统,于是只好抱紧日本人的大腿,办了一个“东亚政治研究所”,表面是个学术团体,实际上专搞国际战略情报。
抗战胜利后,陈恭澍因为汉奸罪被关进监狱,他自知死期将至,可正是这时候,戴笠遇难而亡,军统交舵给了郑介民,这可是他的老领导,有一段情谊在,在郑介民的说情下,陈恭澍重获生机。
后来,陈恭澍下意识抹去自己的人生痕迹,他偶尔出现在世人眼前,又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行踪成迷,生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