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骑电瓶车,去市外的乡道四处乱晃,实际上经过这里两、三次而已;每次都会因为“临时起意,”不小心又绕开。因此,我对这里并不熟;顶多只知道主干道接哪条路。
让人意外,这里几乎毫无变化,一切似乎都停留在几年前经过时所见的景象,仿佛时间在此冻结了。跟绝大多数杭州周边的乡村不一样,这里发展运气不济,陷入停滞;我想再过好几年,也不会有巨大变化。
时间午后约莫两点,为赶时间,我没吃午饭;此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双眼昏花,甚至腹部绞痛。
这里不像市区--就算过了午餐时间一、两个小时,仍可以找到营业中的小吃店或小饭馆,这里一过午餐时间,就歇息;等到晚饭才会营业。
也不是说不能到小卖铺解决;如果实在饿到不行,就去买包饼干,买瓶水简单解决。只是,当天刚好没有那种“容许自己妥协”的兴致,无法接受速食,欺骗渴求“真正食物”的胃部。
只不过是这“小小的奢求,”对惯于电瓶车旅行的旅者而言,并非总是如愿。有时候,骑上整个下午,期间只吃一条巧克力棒,配一杯美式,就这样骑回住所,也是常有的事。
正感到极度饥饿、双手发颤而握不牢车把之际,我斜眼瞟到一面写着“臭豆腐”的木制广告牌,就在车道对向,一排四、五层楼楼房的其中一间商铺门口,另外两块更为醒目的招牌之间写着“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错过。”
骑近一看,看起来像个临时摊位。开在一间药房和洗车店中间。
光闻到臭豆腐的油烟,我就已经饥饿难耐。难以抵御食物的诱惑,我只好放弃寻找其他店家。
一看,店里有两张铝桌;一次供二到四人的食客坐而已。
已有一组客人,一男一女一占了一张桌子。
我只好坐另一桌挨着柱子地方;桌面仍残留前一位,或再前一组,客人享用完毕的碗盘、筷子、汤匙。
点完餐后,我饿得几乎无法久站,只好转头就位。
桌上一片狼藉;甚至能嗅到前面客人遗留的臭豆腐的“飘香,”混杂他们的“口臭,”我无法忍受,便起身;打算找另一张“勉强可用”的桌子用餐。
我想到旁边的“药店”,漆黑的落地窗上头挂有一块写着“百姓药房”的门头。我以为这家药店也是臭豆腐他们家的店,便想:门后应该有空位可以坐,反正现在这个时间点没什么顾客。正起身,想要凑到落地窗边,往里面看个仔细时,我的注意力被门口挂着的厚纸板吸引。黑黑脏脏又起皱的厚纸板上面,用褐色马克笔写着:“狗会咬人。”
警示语字迹潦草,我以为在开玩笑,便不予理会。
心里正好奇有没有这只“声称中的狗”,想透过漆黑窗片往里头看,我突然被从后头叫住:“你要干嘛?”
语气有点凶。
怕跟老板冲突,搞得连午餐都吃不成,情急之下我只好辩称:
“不好意思,就只是被这张告示牌吸引。因为从来没有看过人这样写禁止入内的警告,就觉得很好玩。”没想到,灵机应变反而产生奇效:老板态度突然软化下来,笑着解释为何要这样写。
“之前有客人,告示牌也不看、招呼也不打,直接就闯进来。结果,就被我们家的狗咬住。他自己擅自闯进来也就算了,还跑回来告我们家狗咬他。搞到后来,明明是他未经同意闯人家家里,我们还得赔医药费。妈的一”
他凑近我脸旁边,小声继续解释:
“妈的..操.....,明明有挂告示,偏有人要闯进去被狗咬。”
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看到我被逗乐,他更加劲解释:
“我跟你讲,我们家的狗很凶。专挑那种“看门的品种,”还带去给专业教练训练,特别会看门。但是,它不会乱咬人。你只要正正当当走进去,不会被狗一吓,就畏畏缩缩,你就不会被狗咬。它还会觉得好玩,跑来跟客人玩。”
我有兴趣地挑起一侧眉毛,接续话题询问:
“那之前那个、那个您赔医药费的那个人,为什么会被咬呢?”
听我这么提问,老板更喜孜孜,解释说:
“他就是畏畏缩缩嘛--像个小偷一样,怕东怕西,才会被狗咬。”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假装有所领悟,配合着对方。
解释完,他心满意足地帮我收拾桌上的碗盘,并用湿抹布仔细地擦桌面,整理完后,才返回烹饪台继续处理食材。
另一桌的两位客人,似乎听到我跟老板热烈讨论的话题,也顺势聊起“跟狗相关”的话题。听起来:那个男人也养狗,现在租的地方不能养狗:所以,他被迫搬家,搬到可以养的地方。另位与他年龄相仿、像女友的女性岔开话题,改讲自己喜欢怎样的狗:“最好是那种不凶、不会叫的乖乖狗狗。”
男人则回:
“我家的狗也不怎么叫;也蛮乖的,都会听我的话,乖乖看家;半夜也都不会乱叫。就算很乖,房东还是不同意养宠物没办法,只好搬离。”如此回答;想办法把话题带回租屋。
他又补充:
“其实,我知道不能养狗只是借口。我明明已经养两、三年了,房东从不吭声。只有现在才说不准,只是借口把我赶出去,好涨租金,租给别人。”
“啊!你要跟他讲”女人回道。
男人摸摸后颈,扭扭捏捏回复:
“算了...反正,找别的地方租就不用跟对方吵架了。”
女人则补述:
“狗这种动物,很看主人的性格。每种狗都需要有合适的主人。不是常说吗?看怎样的狗,能看出怎样的饲主。”
男人回:
“呃.…养狗就是要看家,养不咬人的狗,那养狗就完全没有意义了。此时,老板送上大份的油炸臭豆腐到铝桌上:上菜的同时边询问:“帅哥,要加辣吗?”
后来才进来的我,下意思地抢答:
“微辣”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老板不是叫自己,而是那位中年男子。
服务完中年男子,老板便转过来帮我。
“我们家的狗其实很爱跟人玩。下次你来,你可以跟它玩。”边解释,油炸臭豆腐上桌了。
“可以呀,很想看看。”我回,虚应对方。
他腼腆一笑,接着绕回炉子边,继续弄铝桌那边点的烤冷面。
我正准备大啖豆腐时,铝桌那侧聊到“狗逼疯。”
她用筷子愤怒地将碗里的豆腐捣碎,边讲:
“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在那边狂吠,一直吠,吠好几个小时。已经跟邻居反映好多次了,都没改善。快被它烦死!”她越讲越激动,忿忿然地继续:
“就上次啊,那条笨狗又在那边吠;吠到,我实在受不了,我就嗷嗷嗷嗷嗷嗷......”
她像中邪,当场像条疯狗一样嚎叫。
“故意吠回去。”她继续描述,“啊,那条笨狗没有停下来,竟然越吠越大声。我就不爽,就跟它吠回去,嗷嗷嗷嗷嗷嗷......就这样互相吠好久。”
“嗷嗷嗷嗷嗷嗷--”
于此同时,我已吃完;准备付帐、离开。
临行前,跟老板打过招呼,跨上电瓶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