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信离弦曾经全心地爱过我。
但他爱得太短,来不及教会我如何回报。他也知道。
所以,欲言又止后还是没开口。结果不达标,便是没功劳。21
翌日,我带着私兵,打着要同陛下去边境散心的名号,将离弦带到了边族的交界地。
「你只有一次离开的机会。」我将箭搭在弓上。
神色还是无动于衷的僵硬:
「在马蹄踏出十步的时候,我将射箭,同样只有一次机会。」我用余光,同离弦对望。
依旧能看到他的面色比雪还要白上几分。「所以,我是不是死定了?」他声音很轻,似乎无欲无求。我拉弓,为他想了个诱惑的理由:「不,你可以赌我的不忍。」他久久不言。只是看着我。末了,似乎释怀:
「好,虽然你再不会施舍一个眼神给我,但我信你,我一直信你。」我的声音放轻:
「所以用全力跑吧,像离弦的箭一样。」下一秒。烈马嘶鸣一
马蹄扬起沙尘,迷住了我的眼。
我努力将眼睛凝神,骑着马的离弦已经在几十米开外。我满弓松弦。
箭矢飞速,贴着离弦的头皮蹭了过去。他回头望向我。
那眼神,像是一只被猎人放生的猎物。我与他对望。
然后在他即将破百米的时候,下令:「放箭。」
两百名特训战士。箭雨倾盆而下.....他赌输了。
或许他知道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局。血混合着沙土,像是一场小小的风暴。不必下雨,很快就回归平静。
原来这样鲜活勇猛的人消失,也是那样地快。
泪水顺着我的面颊流到下巴。混着泥沙。
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因为眼睛的刺痛。还是离弦死了。我的心在痛。或许都有。
或许,都不重要。
22
我跟朝臣们说,玄帝本是黑犬化身。征战途中,气泄神衰。
死得太突然,等我将他尸身收殓的时候,都已经骨肉溃烂了。
或许他的寿命同犬类一样。到了极限。
天狗就收回了神力,飘然离开了。
群臣两两对视,似乎在考虑这段话tǔ。背后,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利弊。仿佛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局面。于是他们信服。
只私下议论,不再明言。归朝那日,太子跑来迎接我。他那双眼睛极像他的父亲。
满怀悲怆的神色,也比我鲜活太多。他跑过来,抱住我的腰。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
「母后!父皇最后……他是悔的啊..他早就后悔了啊......他早慧。什么都懂。
懂得他父亲的不忠,也懂得我的底线。所以他不敢替父求情。可父子天性仍是让他痛苦。
他从太师那,书本上学到的知识也在告诉他。
父皇作为天子。
为何不能三妻四妾,儿女满堂呢?「当然可以。」我抚摸他的小脸:
「任何人,男人女人,想要三妻四夫,享齐人之福,都可以。你父皇不行,只是因为我不愿,我更强,所以他便不能了。「鸿昌,你要变得很强大,强到无人敢忤逆你,这样,你便能做个千秋万代,左拥右抱的帝王。」
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会陪你的。」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我却学不好如何与他相处。
但,我总不能像我的母亲那样,留他单打独斗。
不为别的。
只为我讨厌那样的母亲。23
鸿昌继位后,我垂帘听政了十年。这期间我拜访了各家杰出才俊的府上。去看一看别人家的母子是怎样的相处方式。
我同鸿昌可谓是齐心协力,磕磕绊绊地度过了这十年。
其间他因政见与我不和,大吵过三次,小吵过数次。
最终因为想不出比我更完备的方案。不得已听从了我的决策。
他十六岁那年,再次与我闹不和。那时他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新一代的翘楚如旱地拔葱。
看着他们一同站在面前,英气勃勃,各抒己见,却立志要撼动我的模样。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有种终于养成了什么的骄傲。
还有些欣慰。有些苍老。
翌日,我没再同皇帝一起上朝。
而是在我的寝殿,懒散地睡了一大觉。再一日,还是如此。
第三日,我醒来,看到皇帝坐在我床边,眼眶微微泛红。他说:
「母后,是不是儿臣让您伤心了?别生气了,朝中的问题,我们再谈谈?」我摇摇头:
「我只是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你长大了,有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但是。」我神色肃然:
「你要记住,你是皇帝,皇帝的决策,不允许他人左右。」
鸿昌的脸上,久违地对我展现出除了倔强的其他神色。
他有些犹豫,有些闪烁,又有些害羞。问我:
「娘,您觉得,我可以吗?」我笑着瞥了他一眼:
「不可以的时候,就来找我,我又不是不在。」
他仿佛吃了定心丸。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脚步轻快地走了。
我睡够了,叫上曾经的副将一同去练兵场。
我终归是没有老。
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生于皇家,没有什么是最可靠的。精兵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最保险。或许终有一日,我会彻底放权。垂手接受他人馈赠。等我死的那天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