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边的秋风已经刮起来了
卷起哗哗作响的落叶
正自阿尔金山北面驰来
繁华褪尽后的落寞
伴我一天天老去
相信依然有一双大眼睛
眺望着通往西部之西
这条世界上最孤独的公路。
——甘建华《花土沟的梦》
这首诗作于2014年夏季的花土沟,诗人甘建华大脑缺氧弄得头疼欲裂,梦中一直奔跑在冷湖至花土沟的公路上,索性不睡,写作此诗。
西部的肃杀秋风与昂藏山群,在这位甘姓诗人的诗行间永恒。
甘建华甘建华,生于1963年8月18日,湖南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编辑,文化学者,地理学教授,书画鉴藏家,中诗网驻站诗人。
1982 年追随父亲到了青海高原,考入青海师范大学地理系。四年后大学毕业,放弃留校和在省城工作的机会,志愿奔赴柴达木油田,在大漠戈壁雪山草地从事七年艰苦的记者生涯,开创了“西部之西 (The West of China's West)”的文学写作历史。1991 年元月因“突出的散文创作成就”荣获“青海省首届青年文学奖”,2004 年第一部中篇小说集《西部之西》获得第二届“中华铁人文学奖”。
他的诗歌生涯与祖国西部密切难分,以《青海石油志》扉页“青海省柴达木盆地油气田分布图”大体1500公里的地理区域为界,“西部之西”的地理学意涵于甘建华而言已经升华为“生命中流动的圣节”。
他并不是作为旁观者去书写西部,而是将自我融入这片大地,精神越过黄沙攀援戈壁雪峰,于是高原的灵脉镌刻入他的生命,如美酒一般时光越砺越甘香。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甘肃诗歌八骏第广龙评道:“甘建华将其诗歌以地理诗名之,这既是青海的地理、西部的地理,又何尝不是生命的地理、灵魂的地理?念兹在兹,如脐带,如甘霖,给诗人输送着诗歌的养分,使得诗中的辽远、宏大、开阔、孤绝,都有了一定的依托和根基,从而形成专属于湖南甘氏的诗歌美学。”
现在,就让我们一同欣赏地理诗人甘建华的青海高原!
花土沟的梦
凌晨花土沟的梦中
忽然飘过了一首熟悉的旋律
从来都不曾想起
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些无法辨别的前尘往事
在漆黑的夜空飞鸟一样地划过
留下了翅膀的痕迹
远方校园里芬芳的丁香树
依然生长在我们必经的路旁
晨光中的苦读
落日下的一抹余晖
以及明亮的青春
与年少的忧伤
究竟是怎样穿过了我的身体
错失了一段美丽的沧桑
缓缓升起的潮水
在尕斯库勒湖的边缘
镶嵌一道道银白色的项链
赤金般铺满岸边的芦花
淡金般延伸天际的芦花
一片一片的叶子
绿得那样地深沉
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范式
而无边的秋风已经刮起来了
卷起哗哗作响的落叶
正自阿尔金山北面驰来
繁华褪尽后的落寞
伴我一天天老去
相信依然有一双大眼睛
眺望着通往西部之西
这条世界上最孤独的公路
(2014/8/25凌晨,花土沟石油大厦1142房间)
湟水河记
——忆35年前青海师范大学文学社成立
那么好吧,咱们的诗社就叫湟水河,诗刊也叫湟水河
它发源于祁连山南坡包呼图山,流经低海拔的青海东部一条长龙盘旋374公里,在青甘两省交界处汇入黄河范长江称之西宁河——养育我们的母亲河
《水经注》误注过它,《汉书·地理志》则确有其名西汉赵充国湟水流域设县屯田,兵不血刃,功标麒麟阁唐朝文成公主经此西行,和亲松赞干布,开启藏汉交往史
张承志小说中写过它:在湟水流域,古老的彩陶流成了河昌耀诗中意象宏阔:白雪铺展在冻结的河湾,有春水之流状朱乃正油画以之为题:湟水小渡。此景亦平常,随处可拾得
而我作为一个地理系学生,却不能忘记,狭长的河湟谷地集中了青海60%的人口、52%的耕地和70%以上的工矿企业我也不会忘记,暮春时节,西川河滩,白杨树梢的那方蓝纱巾
那么好吧,咱们的诗社就叫湟水河,诗刊也叫湟水河
(2018/6/14,衡阳)
大水桥遇雨
——读王贵如先生《刻骨铭心的土地》
车到大水桥,淅淅沥沥的雨丝
变成了牛毛雨,每回皆如此
行走海西,风雨兼程是一件幸事
能做一次畅快地呼吸,也是幸事
高海拔大陆,缺氧的盆地
雨神难得翻越喜马拉雅群峰
极目四顾,点得着火的赭黄色
年老者的斑痕,荒漠是它的
户名,另一个名字叫半荒漠
戈壁滩无垠,芨芨草如戟怒指
这是柴达木东界,往前是橡皮山
青海湖,省会西宁在数百里外
深深地一鞠躬,一步三回首
阳光和难得的甘霖,洒在
迷蒙的荒原,小草争先恐后
探出稚嫩的芽尖。海西州文坛
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
开始了,远没有先前的声势
然而,一只云雀的叫声
自远方,划破了寂寥的苍穹
2020/7/4,衡阳
久离青海,甘建华动情地回忆:“尽管我已经离开那儿多年,但我从来没有忘记它,时常在梦中见到荒原上的如水月华,见到天边那一簇簇蓬勃的骆驼刺,见到铺天盖地呼啸而来的沙尘暴,见到风中那些已经逐渐模糊的面孔。”
读着他的诗,仿佛黄沙烟尘袭面,绝崖戈壁的孤高并不提问,也并不回答,只是久久地矗立、沉默地见证,西部之西将一直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