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故事：儒林文字任评量，梦兆何曾寓不祥
先是唐中宗复位，追念李重润兄妹，含冤未白，特赠李重润为皇太子，赐谥懿德，永泰郡主为公主以礼改葬，号墓为陵。安乐公主亦请用永泰公主故事，称武崇训墓为陵。给事中卢粲上书驳斥，以为永泰公主事本出特恩，鲁王系是驸马，不得为比。唐中宗手谕道：“安乐与永泰无异，鲁王同穴，不妨援例。”卢粲又驳奏道：“陛下锺爱公主施及女夫，未始非推恩至意。但驸马究系人臣，岂可使上下无辨君臣一贯呢？唐中宗乃将此议搁起。公主恨卢粲多言，擅拟制敕，令帝署印，出卢粲为陈州刺史。当时宫廷内外，还道公主情深伉俪，所以有此奏请，或将来为同穴起见，特借武崇训事同表显荣亦未可知。哪知武崇训在日，武承嗣之子武延秀与武崇训为同族兄弟，随时往来叔嫂不避。武延秀在突厥数年，颇通番语，兼娴胡舞，姿度闲冶，丰采丽都。武延秀被拘突厥及其后放还，安乐公主早已另眼相看，曲意款待，只恨武崇训在旁，没法儿与他偷情，此次武崇训死了，乐得召入武延秀，共叙幽欢，名目上是帮助治丧，背地里是陪侍枕席。武延秀又是个知情识趣的人物，骤得公主委身，自然格外尽力，温柔乡里趣味独饶，风月梦中欢娱倍甚，渐渐的明目张胆公然与夫妇一般。最可笑的是唐中宗闻知，竟令武延秀娶公主，授太常卿，兼右卫将军，封温国公。武延秀入朝谢恩并谒韦氏，韦氏见他翩翩少年也很羡慕。且因武三思已死，无可续欢，看到这个爱婿，顿不禁惹起慾火，后来竟迫令侍寝，居然母女同欢。丈母逼奸女婿，越是怪事。
宗楚客等且表上帝后尊号，称唐中宗为应天神龙皇帝，韦氏为顺天翊圣皇后，改玄武门为神武门，楼为制胜楼。安乐公主复阴结宗楚客等，谋谮相王及太平公主，嗾令御史冉祖雍，诬奏二人与李重俊通谋，请收付制狱。唐中宗竟召吏部侍郎，兼御史中丞萧至忠，命他鞫治。萧至忠泣谏道：“陛下富有四海，不能容一弟一妹，乃令人罗织成狱么？相王昔为皇嗣，尝向则天皇后前，以神器让陛下累日不食，这是海内所共闻，奈何因祖雍一言，遂滋疑窦么？”唐中宗素来友爱因即罢议。宗楚客等复讦奏魏元忠，说他纵子助逆，明明是李重俊党援，应夷灭三族，唐中宗不许。魏元忠却自叹道：“元恶已诛，鼎镬亦所愿受，可惜太子陨没，不得重生呢。”乃表请辞官。有制令以齐公致仕，仍朝朔望。宗楚客再引右卫郎将姚廷筠为御史中丞，令他申劾魏元忠，援侯君集、房遗爱等旧案，作为比例，因贬魏元忠为渠州司马。冉祖雍复上言魏元忠谋逆，不应出佐渠州，杨再思等亦以为言，那时唐中宗亦动起恼来，驳斥杨再思等道：“元忠久供驱使，有功可录，所以朕特矜全，现在制命已行，岂容屡改？朝廷黜陟应由朕出，卿等屡奏殊违朕意。”有此刚决，却是难得。杨再思等始惶恐拜谢。宗楚客心终不死，再使袁守一弹劾魏元忠，谓：“李重俊位列东宫犹加大法，魏元忠非勋非戚，如何独漏严刑？”唐中宗不得已，再贬魏元忠为务州尉。魏元忠行至涪陵，得病而终，年已七十余。他本宋州宋城人，以刚直闻，晚年再入朝秉政，自损丰裁，声望顿减。但终为奸党所谮，仍至贬死。至景龙四年，唐睿宗即位，乃追赠尚书左仆射齐国公，唐玄宗开元六年，追谥曰贞。
话说李重俊事败，韦氏、上官婉儿、安乐公主等声焰益盛，再加宗楚客、纪处讷等趋承奔走，事事效劳，因此，宫禁变作朝廷，床闼几同都市。景龙二年（公元708年），宫中忽传出一种新闻，说是皇后衣笥裙上，有五色云凝聚，非常祥瑞。唐中宗昏头磕脑，竟令宫监绘成图样携示百官。侍中韦巨源也是宗纪一流人物，即顿首称贺，且请布示天下。唐中宗准奏，因大赦天下，赐五品以上母妻封号，无妻授女，妇人八十以上，俱准授郡县乡君。太史迦叶志忠入奏道：“昔神尧皇帝未受命，天下歌桃李子，文皇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阵乐，天皇未受命，天下歌堂堂，则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武媚娘，应天皇帝未受命，天下歌英王石州，顺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条韦。臣思顺天皇后，既为国母，应主持蚕桑，供给宗庙衣服，所以臣谨拟桑条韦歌，共十二篇，上呈睿鉴，请编入乐府，俟皇后祀先蚕时，奏此篇章，也是鼓吹休明，上继周南化雅哩。”说罢，即将歌词双手捧上。经唐中宗览毕，喜动眉宇，即赐迦叶志忠美绢七百段。太常少卿郑愔又逐篇引伸，说得韦氏德容美备，居然是西陵黄帝元妃缧祖（系西陵氏）复出，太姒周文王妃重生。谁知是一个淫妇。右补阙赵延禧且上言：“周唐一统，符命同归。昔高宗封陛下为周王，则天时，唐同泰献洛水图，孔子有言：‘继周而王，百世可知。’陛下继则天皇帝，因周为唐，可百世王天下。”唐中宗大喜，立擢赵延禧为谏议大夫。上官婉儿本与武三思私通，所拟诏书，多半崇周抑唐，至是因武三思被杀，意中少一个知心人，免不得又要另觅，她想文人学士中，总有几个风流佳客，可供青眼，遂怂恿唐中宗开馆修文，增设学士员，选择能文的公卿，入修文馆，摛藻扬华，有时令学士等陪侍游宴，君臣赓和，韦氏、安乐公主等俱不避嫌疑，与诸文士结诗酒欢连流竟夕，醉不思归。唐中宗、韦氏本不工诗，即由上官婉儿代为捉刀，各文臣亦明知非帝后亲笔，但当面只好认她自制，格外称扬，这一个说是臣百不逮，那一个说是臣万不及，喜得中宗韦氏，似吃雪的爽快，遂把那上官婉儿宠上加宠，所有乞请，无一不从。上官婉儿趁此机会，拣得一个兵部侍郎崔湜，引作面首。崔湜年少多才，与上官婉儿真是一对佳耦，此番结成露水缘，上官婉儿才得如愿以偿，但尚有一种不满意处，崔湜在外，婉儿在内，宫闱虽然弛禁，究竟有个孱主儿，摆着上面，始终不甚方便。上官婉儿又想出一法，请营外第，以便游赏。唐中宗当即面许，拨给官费营造，于是穿池为沼，叠石为岩，先布置得非常幽胜，然后构成亭台阁宇，园榭廊庑，风雅为洛阳第一家，一任上官婉儿、崔湜栖迟偃息，日日演那鸳鸯戏浴图。唐中宗还莫名其妙常引文臣往游，开宴赋诗，令上官婉儿评定甲乙，核示赏罚。相传上官婉儿将生时，母郑氏梦见巨人，付与一秤道：“持此称量天下士。”及上官婉儿生已逾月，郑氏辄戏语道：“汝能称量天下士么？”上官婉儿即哑然相应，至是果验。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