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屋外冷得刺骨，但这一切都比不上阿秀心中的冰冷。她手拿猪肉和年礼，刚刚从娘家回来，却被父亲的严厉话语止步于家门口：“你赶紧回去吧！别让村里人看见了，咱家丢不起这个人！”

阿秀站在原地，脸上是寒风刺痛和漫长岁月磨砺的酸涩。提着重如铁块的半头猪，她的指尖发麻，可内心的寒意更甚。凉灰如覆顶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阿秀抬头看天，月亮模糊不清，仿若她心中不再分明的家。

从嫁给李家村那天起，她就知道娘家有自己的骄傲，却连一张笑脸都不足以点缀这个贫困的家门。可是，婚后多年，阿秀一次次以行动证明自己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无论是幼时为父亲分担家计，还是嫁人后忍耐孤寂为家撑起希望，她从未停止付出。

但此刻，家门前父亲断然的拒绝和弟弟那充满歉意的低声让她呆滞——他们真的嫌她“丢人”了吗？

阿秀转身欲走，却听见弟弟阿全追了上来，手里还有两张百元钞票。“姐，你拿着点钱，别再回来贴补了，家里条件不好，不能让村里说咱靠姐救济过年。”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

阿秀看着弟弟冻红的脸和手心刚强硬塞来的纸钞，泪水在眼角打转：“阿全，姐成天想着家，为你们撑着的日子，你们怎么一句感激话也没有？”

“姐——可这年年送，村里真的闲话多啊！爹担心让人说咱家靠闺女……”阿全话语里满是踟蹰。

阿秀哽咽的嗓音里带着委屈：“我出嫁时，娘家连一块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如今家穷成这样，我给点东西怎么了！”

话未说尽，父亲那熟悉的身影却从屋里拄着棍气冲冲赶来，头发灰白，面颊深刻的皱纹写满岁月：“你走吧！回自己男人的家去！”

阿秀瞬间心碎，鼻子发酸一时间几乎站不稳，但最终她咬了咬牙，将猪肉和年礼放在地上，扭头走了。

她走了两步，只听见屋门里弟弟阿旺哑着喉咙喊：“爹，算了吧！让姐进来吧，外头冷……”

“你听我的！”父亲的声音掩盖了屋内的动静。而远处，她带着难以控制的感情往村口跑时，又听到隔壁的李婶追过来：“阿秀，你别难过，那老头儿也是苦命人，他怕人说咱李家的脸面少，还不是打磨在一张薄薄的姓氏面上！”

这一句话如箭穿心，让阿秀有些明白，却也愈发心酸。

阿秀回头看了一眼家门，雪花纷飞掩盖了地上的脚印，也遮住了破旧的门板。尽管是如此寒冬，她却清晰感受到：她从未离这个家远去，无论身处何方。

傍晚时分，阿秀忘不掉那充满指责与矛盾的目光，却也无法抑制一个归乡的念头。夜里父亲突然举着棍影影绰绰跑到了路上，阿秀正惊诧，却听见他沙哑而沉低地喊：“别走了，回家吧。”

他的声音里透出克制的请求，眼中却早已盈满泪光。阿秀这一刻难堪地发现——原来，这个家再贫瘠、再冷漠，背后却始终藏着父亲对她无法言说的牵挂。

饭锅里热气腾腾，屋内一家围桌，孩子们欢笑——这才是阿秀南奔北走的岁月中最平凡也最珍贵的烟火。

尽管生活苦涩，但“家”，却是抵挡一切风浪的心灵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