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残疾的朱栩正隐伏国外。
他痊愈回京重执家族帝国,却嫌我卑微低贱。
他与白月光的订婚宴上,见我可怜,他许我一个愿望。
他以为我会哀求他留在我身边。
我轻声坚定:“求你放我去找你的弟弟。”
朱栩正青筋暴起。
他这才明白,三年陪伴,自始至终,我爱的人都不是他。
1
朱许两大豪门联姻,西京全市皆知。
订婚宴奢极,邀尽权贵豪富。
而我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尽了女主角许青婉的羞辱。
她将一杯红酒直接泼在我身上,我白裙上尽是淋漓暗红。
“我订婚这样的大好日子,谁让你这种晦气下贱的人来的?”
全场上下注目于我,无一人发声。
我尴尬至极,咬唇忍住眼泪:“姐姐的订婚礼,我不能不来。”
许青婉一声嗤笑。
“一个私生女,蹬鼻子上脸,谁是你姐姐?”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声。
谁不知道,我是许家三年前才认回的私生女。
三年前,朱栩正意外残疾,许家便把自小养在外面的私生女找回来,替许青婉履行婚约,陪朱栩正出国治病。
朱家风云迭起,朱栩正父亲暴病身亡,叔父夺去家族权柄,狠毒地将朱家兄弟逼得走投无路,差点客死他乡。
长子朱栩正身患重病,几乎身无分文,名为在异国治病,只是被扔在外面等死罢了。
次子朱重山也在T国遭人暗算而亡。
朱栩正多年蛰伏,运筹帷幄,与族中其他叔伯联手,到今日腿疾痊愈归来,终将叔父送入监狱,夺回朱家商业帝国。
可他回来后,一面都不肯再见我。
许青婉说,朱栩正视我为他一生最大的耻辱。
因为这个高高在上的豪门贵公子,所有的落魄失态曾都被我看在眼里。
我垂着眼,并不意外。
在国外那间阴暗潮湿的小公寓里,朱栩正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青舟,我一无所有,不人不鬼,我只有你。”
2
我在角落使劲搓着襟前一大片显眼的红酒渍。
搓到手指发白,几乎快要磨破皮。
虽然名义上,我也是许家千金。
但私生女这身份太过低微,没有人愿意理会我。
唯一在乎我的朱重山,已经不在了。
突然,面前出现一片阴影。
白色西服衣角从我身边擦过。
是朱栩正。
我低头默不作声。
回来已有数月,我们一面也未曾见过。哪怕我今天受此屈辱,他也只是远远站着不发一言。
头顶传来声音:“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怔怔地,过了很久才仰头看他。
很真心地笑笑:“不,我不后悔。”
厅里衣香鬓影华灯高照,他的眼在阴影中似乎有些眩晕,表情也怔忡片刻。
我从不后悔。
不后悔陪着朱栩正颠沛流离三年。
因为,这是朱重山的愿望。
我一定要帮他做到。
3
许青婉遥遥望向我们这边。
一张完美精致的脸上虽仍有盈盈笑意,眼神却是冰冷可怖。
她蹙了眉,朝我走过来。
我忙直起身来迎她,口中轻轻叫道:“姐姐。”
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许青舟,我妈妈容了你,放你亲生母亲一马,你该感恩。你本就是许家一个私生女,代我陪了栩正几年,许家也给你一个身份,你不要觊觎自己不该得的东西。”
她声音极低,也极冷。
自小,这声音便让我怕得发抖。
我低头没说话。
朱栩正却打断了许青婉,转头问我。
“青舟,你这三年全心照顾我,我很感激。你有什么愿望告诉我,我朱栩正都可以满足你,决不食言。”
语气听起来,诚恳到带有一丝颤抖。
似乎我求他娶我,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而许青婉的眼神几乎要将我抽筋扒皮。
我吸了口气,目光炯炯直视着他:“那我求你放我去找你的弟弟。”
我不要钱,我也不要朱家妻位。
我要的是朱重山。
朱栩正和许青婉都似被雷劈了。
突然一声异响。
朱栩正手中的酒杯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玻璃碎片扎进他手心,鲜血渗出来。
我掏出纸巾,温婉地伏首替他擦拭。
一如在国外照顾他那时候的悉心。
抬头我已满脸都是泪水,语气却是坚定至极:“朱栩正,看在我们相依为命这三年情分,我求求你,让我去找他。”
朱栩正额上青筋暴起,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连许青婉也不敢说话。
这一瞬间他才明白。
三年悉心陪伴照顾,我为的是另一个人。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他。
气氛冰冷到让人发颤。
许青婉突然柔声一笑:“朱重山当年在T国出了意外尸骨无存,难得青舟挂念这么多年,不如就让她去悼念一下,就算是了却个心愿。”
话音刚落,朱栩正转头冷冷瞥她一眼。
目光里似有利剑直刺,惊得许青婉脸色煞白,哑声不敢再说话。
我听到朱栩正声音极为冷漠:
“我弟弟出身名门,你一个身份低贱的私生女,不配他。”
“你敢擅离西京,信不信我让许家停了你母亲的医药费。”
4
三年前母亲在许家大宅失足跌下楼梯,脑部重伤昏迷不行,只能在私立医院以极高的代价维持生命。
我用尽积蓄,卖掉房子,依然远远不够,最后无计可施,只能到大宅去求我的父亲和许太太。
我嘴唇裂开渗着血,在许太太面前重重磕头,额上一片血肉模糊。
她应了我所求的医药费。
条件便是要我替许青婉陪着刚刚残疾的朱栩正出国。
朱许早有联姻之约,许家要面子,不愿意因为朱栩正残疾失势就退婚。
权衡之下,我这个许家私生女就成了替身,他们既可把我支到天边去,又能维持许家守信的颜面。
可我早心有所属。
那少年曾在巷角锦簇的芙蓉花下等我,眼神里尽是温暖爱意。
我戏谑他,朱重山,你堂堂朱家二少爷,每天等在这里做什么。
他只笑,等着娶你。
这世上,除了母亲,便只有这个坦荡赤诚的少年,从未鄙弃我私生女的身份。
后来他父亲暴毙身亡,朱家大乱。
朱栩正在T国谈项目时出了意外车祸。
被辗转送回西京时,他一身重伤,双腿残废。
朱重山一人独去T国追查父兄被害的线索。
“青舟,你帮我照顾好哥哥,我一定会回来。”
因他这句话,我答应了许太太,替许青婉陪朱栩正出国治疗。
可是很快消息传来。
朱重山在T国被人暗算而亡,尸骨无存。
我与那芙蓉花下的清俊少年被生死阻隔。
终不能嫁他。
5
那三年,我和朱栩正蜗居在国外那间潮湿阴暗的公寓里。
他一为治疗,二为隐姓埋名避祸,与家族断了联系,生活非常窘迫。
我每天打几份工忙到半夜,还要照料他的身体。
累到站着也能睡着。
做康复时,他一米八的个子压在我瘦削的肩上,我硬生生地扛住,逼着他一步步地走。
他崩溃发疯,狠狠摔打盘碗,砸在我额角上,血流到我晕眩。
也不是没有过温暖的时候。
冬夜里公寓冷到滴水成冰,我们互相依偎取暖。
他毛茸茸的头发挨着我的鼻头,像只小狗。
他也曾喃喃说过,既然许家要我替嫁,那我未来便是他的妻子。
也许患难之时,说过的话大多都是一时感触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回国后,我被朱栩正圈养在市郊一个小别墅里。
他以我母亲的医药费要挟,不许我离开西京半步。
他也未曾来看过我,只从乡下找回打小照顾我的刘阿姨,陪我同住。
刘阿姨常念叨,我这三年陪着朱栩正吃尽苦头,总算等到他身体痊愈,收回家族大权,他必定是会念及我的好。
只是我脾气太倔,不肯服软,才惹得他生气。
连生了这么大的病,也不让他知道。
西京的冬天冷得很,我整夜整夜咳嗽不止。
除了刘阿姨,没人知道,我的第一轮化疗已经过半。
捧着刘阿姨给我熬的中药,我把头抵在窗上,面颊潮红,难得露出些少女的羞怯娇憨。
我也是有心上人的。
朱栩正爱许青婉。
我也有我的朱重山。
只是,不如他们两人那么幸运而已。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