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魏最尊贵的三公主谢嫣之。
二十岁生辰多食了几口水晶荔枝,贪睡不起。
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废了武功,赤身裸体,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水牢。
每日无数道刑罚折磨得我不成人形。
我竭力自救,却被侍卫更加肆意玩弄。
终于,我讨好了一个侍卫。
他背着我逃出了地宫。
我却看见春日下,容貌如我的三公主,正言笑晏晏替母后簪花。
我不可置信,嘶喊着自己才是真正的三公主。
却被侍卫一剑穿心。
再次醒来,我发现我重生了,重生到了生日宴前三天。
1
四肢百骸都是冷意,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公主,你做噩梦了?」
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
我倏地坐了起来,掐着浓月的手。
「今夕是何年,现在是什么时候?」
「天元三年腊月初九啊。」
遏制住内心的狂喜,我挥散了众人。
我竟然重生了。
我看着完好的身体,喜极而泣。
还有三天就是生日宴了,距离我上一世被囚禁在水牢的日子也仅剩三天了。
那些时日的记忆像是被刀一下一下划烂在我的心上,鲜血淋漓。
我被扒光衣服赤身囚禁在水牢,水牢狭窄,连转身都不能,我整个人只能匍匐着像狗一样蜷缩着。
冰冷的池水不住地往我身上洗涮着,浑身的皮肤又痒又痛。
我用手阻止,却被人一头按进黏糊糊,散发着恶臭的池水里,脏水呛入我的肺里,我拼命地大咳,却引来一阵哄笑。
黑暗中有人抓着我的头,不停地按在水里,逼我一次又一次地喝下又脏又臭的污水,终于整个水牢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那人才住了手。
我刚喘了一口气,却又被人拖上了岸,无数的手向我袭来,我崩溃大喊,寒光一闪,有人一刀割了我的舌头,鲜血糊了我一嘴巴。
意识昏迷前,只听得男人的淫笑声。
再次醒来,整个躯体又酸又臭,我痛苦地呜咽着。
我疼得灵魂都在颤抖。
呜咽着,求他们放了我。
回应我的只有狠厉的鞭子。
一鞭又一鞭,抽散了我的脊骨,打烂了我的皮肉,我整个人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
我想逃,可四肢被捆。
终于,我拼命用身体讨好了一个侍卫,他背着我逃出了水牢。
再次见到阳光的那一刻,我泪流满面,还未来得及适应环境。
却看见不远处,穿戴完整、衣着华贵的「我」正言笑晏晏给母后簪花。
我跌跌撞撞想要爬过来,嘶哑着喉咙呼喊着自己才是真正的三公主。
下一刻,一把剑洞穿了我的心脏。
我不可置信地转身,那侍卫玩味地冲我笑着,「属下奉三公主之命,特此斩杀疯狗。」
鲜血糊满了我的嘴巴,我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却没想到再次醒来,我竟然重生了。
思及上一世的凄惨,我敛了神色。
我是大魏地位最尊贵的三公主,囚禁我的事情,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又怎么可能李代桃僵。
我转了心思,吩咐浓月备轿进宫,按下呼喊暗卫的手势,眼下恐怕暗卫已被收买。
2
还未进殿,便听得母后宫中一片喧哗嬉笑声,我才走近,声音戛然而止。
母后神情恹恹,她身后的侍女卫琳琅眸色不屑,神情倨傲,行礼时故意偏了方向,未直对着我。
我心下一惊。
上一世我只顾着母后的态度,并未注意到她,难不成她就是日后的「三公主」?
可她才入母后宫中不久,相貌举止一点也不像我。
再说,我与母后、皇兄、驸马生活数年,他们又怎会认不出孰真孰假?
还是说整件事本就是他们有意为之。
可我是他们的至亲骨肉、生平挚爱啊,他们为什么要将我打入那等阿鼻地狱。
我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极力地掐了掐手指,才堪堪稳住仪态。
「母后,三日后便是女儿的生辰宴,可否借梅影一用,她身手利索,办事妥帖,会为女儿省不少力。」
我内心盘算着,梅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双煞,又曾协助京兆尹办案,有她在,事情会顺利很多。
「不可!」
母后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意,仔细听甚至还有一丝恨意。
「你办得好便办。」
她哼了一声,「驸马尚在蜀地救灾,生日宴不必大办,梅影,哀家自有用处。」
「可……。」
「没有什么可是的。退下!」
我尚未说出那句母后是你从我婚后就念叨,要在我二十岁生辰时为我办一个极为盛大的生日宴会,以弥补这些年对我的冷待。
母后便声色俱厉地打断了我,她的神情不耐到极点,仿佛下一刻就要把我抽皮剥筋。
我竟不知我的亲生母亲为何会恨我至此,几乎下意识落荒而逃。
哪怕我是重生,可心还是疼得厉害。
我漫步目的在花园里走着,忽听到假山后有人在窃窃私语,我挥手屏退了浓月,俯上身子细听。
竟然有梅影的声音。
3
「十二那日,三公主寿辰,席上会出现一道谢嫣之最爱的水晶荔枝,你将此药下在里面,事情变成了。」
一名覆着狐狸面具的黑衣人,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了梅影。
「那三公主以后呢?」
「放心,她死不了。」
梅影似是松了一口气,颤抖着接过了瓶子。
「她会很惨吗?」
「你还想不想报仇了!」
森然的眼睛冰冷地瞪了她一眼,梅影咽下了要说的话,两人很快离开了假山。
我屏住呼吸,指甲嵌进了假山里。
我不敢相信背叛我的会有梅影。
我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的梅影。
她是嘉乐八年我在玉泉寺捡到的孤儿。
捡到她时,她才八岁,浑身黢黑正在和野狗抢食。
我抱着她,她将头埋在怀里,一声声地唤姐姐。
我落了泪,眼珠一般将她养在身边,允许她自由出入公主府。
让人教她诗书武功、为人之道。
我们相处了整整七年,她敬我、爱我,我却不知她恨我至此,恨不得杀了我。
阴冷的风吹在身上,太阳早已隐藏在了云朵中,我裹紧了大氅。
4
夜里我挑灯看着父皇生前留下的书信,内心焦躁不安。
索性半依在床头,仔细梳理着记忆,可无论怎么搜寻我都想不到我与梅影有何恩怨,她为何会恨我至此。
难不成她才是母后的孩子,而我是抱养的。
可我几乎是年轻版的母后啊。
但为什么从小到大,她从不与我亲近。
我的头涨得发疼。
右手的毛笔被我硬生生地按进了书桌中。
可精钢锻造的水牢,无论用什么手段也撬不开的侍卫嘴巴,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为之?
冷意窜入心肺,我不敢想,若真的是母后、驸马做局,我该怎么办?对上他们,我又有几分胜算,若还有皇兄,我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喉咙一片咸腥,我不敢相信害我之人,会是他们。
突然,一个铁盒子落入我的视线,它本在库房,为何此刻会出现在我的书案上。
这个铁盒子淮安王离京时赠予我的。
淮安王刘羽,大魏现存唯一的异姓王,史书记载他是父皇生前最为器重、信赖的大臣。
现下正在西南做土司。
若是有他在,或许我便可以斗上一斗。
可我很快想到,他远在西南,纵然说服他出马,可时间只剩两天,如何又来得及呢?
我把玩着铁盒子,愁肠满绪。
「啪。」
一张纸条落在我的眼前。
「谢嫣之,若日后有难,可前往朱雀大街九号,找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告知他,本王两日内定将赶往京城,护你周全。」
我几乎是喜极而泣,将纸条看了又看。
把上面的字一字不落地记在脑海里,才将纸条吞入口中。
5
心下稍安,我又看了一会儿父皇生前留给我的书信,他咽气前,托大监将书信整理好,亲自交给我。
烛火跳动,我疑心自己花了眼,怎么书信还有双层。
午夜,公主府一片寂静,只有灯笼闪着微弱的黄光。
我将被子塞在床上伪装成我熟睡的样子,身着夜行衣,躲开巡逻侍卫,从角门旁的狗洞钻出。
疾行良久。
一扇斑驳的掉漆木门映入我的眼帘,高高挂起的灯笼发着渗人的白光。
一个带着帷帽,身影佝偻的人等在檐下。
我刚稳住身形。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三公主。」
我讶异地扶住要行礼的人,他摘下帷帽,露出满是沟壑的面庞,须发皆白。
「老朽夜观天象,今夜有贵客造访,故在此等候。」
我正欲开口,他继续道,「所发之事,老朽已大致推断出来,若是想要淮安王襄助,可否将先皇赐予公主的玉佩留下,当作信物。」
我露出迷茫的神色。
可他并未再开口,只用浑浊的眼睛望着我。
我沉思着。
他也并不打断我。
僵持良久,我解下腰间玉佩,不舍地递给了他。
他面上露出极轻微的笑意,双手接过玉佩,放在了怀里。
「公主,信鸽已送,淮安王会在十二日抵达上京,正午便可为公主送上贺礼。」
我正要往府里细谈,那老者伸出拐杖挡住了我。
「公主,性命攸关,不可耽搁,不可逗留,快回府吧。」
说罢,颤颤巍巍关住了大门。
我只好打道回府,刚脱了夜行衣,躺在床上。
梅影就闯了进来,浓月焦急地拉着她的袖子,小声地说着,公主正在休息,不可打扰,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冲了进来。
我朝浓月摆了摆手。
「姐姐,我做噩梦了,真的好可怕!姐姐,你陪着我睡好吗?就像小时候。」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满脸祈求地望着我。
我冷笑着,竟不知大魏的冷面女煞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我捏了捏手腕,翘了翘嘴角。
「好,快来吧。」
她欣喜地扑了过来,我抚摸着她的头,真想一簪子插入她的脑袋,可我忍住了。
眼下局势未明,杀了她,只会自乱阵脚。
6
一夜无眠。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梅影伺候我梳妆。
「姐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貌美。」
她抚摸着我的长发,神情温柔甜美,仿佛回到了我刚带她回府的日子。
「姐姐,你可还记得八年前,你前往玉泉寺祈福,路过梅家庄的事?」
我怔住了,上一世她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当时我并未察觉异样,只笑哈哈地回应道谁记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此刻我却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我不明白,八年前,她七岁,我十二岁仍待字闺中,那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让她如此忍辱负重,不惜下毒害我。
这一次,我并未做出上一世的反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日子太久了,本宫当时年纪尚小,并不太记得发生什么特殊之事。」
我没错过她捏着簪子的手越来越用劲,直至骨节泛白。
「是你遭遇了什么吗?」
我故作轻松地问她,她捏着簪子的手陡然一松,整个人不自然地轻转身。
「没有,我只是忆往昔,记起了那之后的一年,碰巧得遇公主,才能像如今金尊玉贵地活着。」
「那你就一定要好好报答本宫。」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慌乱地错开了我的视线,低下了头颅,几滴热泪洒在了我的手背上。
若是上一世,我还以为她知恩图报。
然而,此刻,她只怕早已想将我碎尸万段,以报心中之仇。
7
早膳过后,梅影一直跟在我身后,哪怕我如厕,她也寸步不离。
上一世梅影一直待在皇宫中,只在我寿宴时出现了一会儿。
眼下她怕是已经知道了我的昨晚离开过公主府,察觉到了什么。
既如此,她为何不趁人不备,一刀结果了我,反而要大费周章地弄迷药呢?
事情像迷雾一样,雾蒙蒙的。
午膳过后我前往了林将军府,借口要与林朝谈论故闻,终于支开了梅影。
若此事真的与驸马相关,他定要盯着我的行踪,那么他在上京的的联络人很可能是林朝。
因为林朝曾为驸马作保。
我要亲自查查,驸马与此事有无关系。
林朝已经七十岁,但身体依然硬朗,脊背挺直。
他曾是受边疆万人敬仰的将军,为人公正,军纪严明。
「林将军,驸马已前往蜀地月余,能否在本宫寿宴赶回?」
林朝拈着胡须,白净的面孔一抖一抖,他虽是武将,却是一派文官派头。
「公主,赈灾是大事,驸马心系百姓是天下人之福,怕是赶不上公主的寿宴。」
我浅浅一笑,「想不到,林将军对本宫的驸马如此关照,连本宫都不知他的行踪,林将军却可以知晓他大概回京的时辰。」
林朝的面色陡然苍白了一瞬,才平静道,「臣不过是臆断罢了。」
我并未再瞧他,只是打量着林府的书房。
几缕视线死死黏在我的身后。
我抬脚走向书案,林朝快步上前用手遮住了。
「公主,军中机密,不可外泄。」
我退后了几步,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花白的头发颤了几下。
可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了。
林朝书案上的澄心堂纸非臣子可用,是我赐予驸马柳枫眠的。
上一世,柳枫眠直到我死去也未再见一面。
他是寒门状元,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他虽然一步登天,但身份地位极不配我,是林朝为他做保,我才嫁与他为妻。
如今想来,那时他们便在谋划了吧。
要我的命还不行,还要让我万劫不复地死去。
还有「三公主」,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如此恨我。
不过,这一世,你们要失望了。
8
我又与林朝闲话几句,这才离开。
马车驶离林府时,我轻掀帘子,落在最后的梅影与林朝互递了眼神,这才快速骑马追到我身边。
公主府的消息走漏果然与她有关,有她掩护,也不知公主府暗探还有多少,此刻若是审问,必将打草惊蛇。
午夜,大风呼啸。
上一世,因着风声骇人,我睡不着,浓月陪了我一宿。
可此刻我翻着父皇的书信,将事情在心里过了几遍。
打开书窗,一只黑色信鸽从我的手中飞出。
翌日,尚未破晓,鞭炮丝竹之声四起。
我的生辰宴到了。
浓月喜滋滋地为了梳妆,插上我最爱的碧玺桃花簪。
正厅里挤满了贺寿的人,流水一样的礼物堆满了院子。
我坐在主位,接受着众人的拜贺。
巳时,皇兄携母后前来。
母后的身后并未跟着侍女卫琳琅。
皇兄送了我一对红珊瑚,母后递给我一颗夜明珠。
礼物贵重,可这两样,是皇家惯常之物。
上一世,我只顾着欣喜母后的到场,全然没有在意过礼物,想不到他们原来待我如此敷衍。
我压下心中的不平,翘起嘴角,接下了礼物。
午时,宴会开席,淮安王刘羽还未到场。
恐惧在我心中蔓延,重来一世,难道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吗?
我嚼着美食,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众人。
终于水晶荔枝上场了。
9
「嫣之,这是母后亲手保存的,又请名厨为你烹制的水晶荔枝,快尝尝有没有盛夏的味道?」
她一改往日的冷淡,笑意吟吟地夹了一颗放在我的碟子中。
上一世我受宠若惊,不假思索就放入口中。
「母后,荔枝甜腻,嫣儿想宴会结束后再吃。」
她沉了脸色,重重地将碗筷放在桌上。
以往,她有如此神色,我便惶恐不安。
按下内心的苦楚,我大口吞入腹中。
她的笑愈发灿烂。
这时皇兄身边的大监俯身与皇兄密语几句。
皇兄神情极为烦躁地看着我,「嫣之,你请了淮安王?你知不知道,藩王无诏不得入京?」
他的眸子寒冷如冰。
「嫣之一介妇孺,不知这些规矩,只想着让宴会热热闹闹的。」
母后打着圆场,隐晦地望了林朝一眼,「昇儿,今日难得的喜事,不要多做计较。」
皇兄低吼着,「淮安王狼子野心,父皇将他贬到西南,为得就是不让他染指朝堂,他如今前往上京,又怎可轻易离去。」
我的眼皮不停地耷拉,终于支撑不住倒在桌子上。
母后面色一喜,再不顾皇兄的怒火,斥责了想要扶我回去的浓月。
「主子劳累,不知规劝,就让哀家身边的人照料吧。」
10
我被人拖着,带到了一处偏僻院落。
身子刚被扔到床上,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几巴掌。
终于。
要与「三公主」见面了。
我压抑着内心的愤懑,一动不动歪倒在床上。
下一刻,卫琳琅尖酸刻薄,又压抑着极度兴奋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哈哈哈哈,我终于成为了三公主,终于得到了谢嫣之的一切,哈哈哈哈,贱人,从今往后,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原来,她竟是三公主。
可她又是与何人图谋的,又是如何成为「我」的。
她的脚碾着我垂在地上的手指,我痛得大汗淋漓,几度要睁开眼睛。
可我想再等等,看看她还有什么惊人之语。
她拔下手上的金簪,狠狠地戳在我的面颊上,「贱人,我与你同为姐妹,凭什么你为主子,我为奴婢,还赏赐我首饰,呸,你也配!」
「母后说要将我认回来,可我偏不,为什么同样是女儿,你却活得如此风光,我却卑贱如蝼蚁,任人欺凌,我偏要将你取而代之。」
「当初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的枫眠哥哥吧,我倾心他许久,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转眼就与你成婚,与你恩爱不已,你说,你若是成了丑八怪,柳枫眠还会爱你吗?」
「哈哈哈哈。」
「我得不到他,你也休想得到他!」
她的眸中迸发出极致的恨意,「母后让人把你送到郊外,我偏不肯,你不是高高在上吗,我偏要你零落成泥,成为世间最卑贱的存在!让你后悔活在世上!」
她的手越来越使劲,我倏地睁开眼,夺过簪子,朝她脸上奋力一划。
她的脸上立马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她惊叫着,癫狂地拍着手。
两名暗卫破窗而入,我唰得射出暗器,两人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
「谢嫣之,你没中毒,也没失去武功。」
卫琳琅捂着脸,惊恐地后退,不顾一切地抓起东西砸在我的身上。
我打了个响指,五名女卫从身后鱼贯而入。
「制住她。」
「不。」她匍匐着倒在地上,「你不能害我,我是你妹妹。」
「是吗?卫琳琅,本宫何曾有过姐妹?」
她捂着脸,鲜血不住地从指缝里露出,「你伤了我,我要让母后,杀了你!」
「你只怕走不出这件屋子,说罢,是谁要你害我?你又是如何成为三公主的?」
她昂着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除非你给我磕八百个响头。」
「找死!」我唰地将她扇倒在地。
「若是不说,就将手指一一砍掉吧。」
我把玩着小刀。
「你不敢!」
下一刻,女卫捂紧了她的嘴,她的大拇指齐根掉了地上。
她面上露出无尽的骇意,疼痛折磨得她五官分外狰狞。
「是,是你母后的主意,她说我孤苦,要将大魏最尊贵之位捧给我,还有,还有你皇兄,他早已知道了这些事情,只等今天,让暗卫囚禁你。」
「还有其他人吗?」
「我,我,我不知道。母后让我不要插手,她会安排好一切。」
「那你又是如何假扮我的?」
她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母后说,我们虽是双胎,但我受尽生活的苦楚,相貌与你并不相似,戴上它,会与极为你相似。」
女卫递给我,我一刀将它砍得稀巴烂。
心像是被万箭穿过一样,血淋淋地疼。
「送她去影狱吧。」
「不,我不要!我是你妹妹啊,一切都是你母后,都是花溶月的主意,你要报仇,去找她啊!」
她乱蹬着双脚,匍匐在地拉着我的衣角。
「我不要进影狱。」
「啊。」
她还要说,一个女卫打晕了她。
这一世,你就烂在精钢打造的水牢吧!烂在地狱吧!
11
我将尸体拖到屏风后,恢复好现场,整理好容貌,这才施施然前往了宴席。
瞧见我的裙角出现在宴会厅。
母后热泪盈眶,她几乎哽咽着将我揽入怀中,不住地摸着我的头。
「我的儿,苦了你,不怕,以后都是好日子。」
皇兄装作妒忌地瞧着这一幕,语气酸酸道,「母后,嫣之,只是小憩会,你便如此舍不得。」
母后白了他一眼,「哀家在宫中与皇上朝夕相对,嫣儿呢,住在冷清的公主府,驸马不得见,多么可怜,你还好意思吃她的飞醋。」
我的心像是被攥住了,疼得呼吸不上来。
母后当初不是您嫌弃我碍你的眼,要我自行离宫,独自居住在公主府的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也是你的亲女儿啊!
你为什么可以亲手害了我!
我苦笑着,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与我别无二致的容貌。
如果,你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多好。
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嫣儿,不怕哦,往后有母后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她焦急地擦去我的眼泪,将我揽在怀里,柔声安慰着。
心又开始疼了。
不过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12
我从她的怀抱中挣脱开来,举目四望着。
淮安王刘羽瞧见我的眼神,一眨不眨地审视着我。
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风霜却未在他的脸上留下印迹,一双眼睛亮得像只鹰隼。
他昂起头颅,长发下一道刀疤,倏然亮出,从眼角一直蜿蜒到颌下。
我举起酒杯走近他,猝不及防被他绊了一下。
「三公主,礼物喜欢吗?是我亲手将卫琳琅送到你母后身边,怎么样,刺激吧!不过他们也太废物了吧!」
他低声耳语着。
我一惊。
他的呼吸落在我的颈上,「你耳后有一颗黑痣,本王认得出。」
「你不是脓包卫琳琅,而是真的谢嫣之,怎样,与本王合作,弄死他们吧!」
我笑语盈盈,「皇叔,嫣之不懂你话中何意。」
他亮出了那日我送与老者的玉佩,「三公主,还要本王说得清楚些吗?」
他的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随后朝众人朗笑道,「西南的女子活泼大胆,臣久未见三公主,竟不知,上京四方的天,也能养出展翅的鹰,真是有趣。」
皇兄盯着我们,神色越发冰冷。
「淮安王,此处是上京,不是西南,不得随意评判皇室宗亲!」
刘羽并未在意,大喇喇坐下,语气轻挑,「若不是当年,本王与你父皇一同打下这大魏天下,你如今还不知在岭南哪个犄角旮旯,与狗抢食呢,如何能拥有四海。」
席上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丝竹萦绕的宴会顿时死寂。
「淮安王,无诏不得上京,你坏了规矩,朕立刻砍了你的脑袋。」
13
「呵,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敢吗?」
刘羽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皇兄跌坐在席上。
「谢昇,本王若有反意,你又能如何?」
「指望朝中的一群酒囊饭袋吗?」
皇兄声音狠绝,「你要造反!」
「非也,非也,本王此次前来,只为了祝贺三公主寿辰罢了。」
他拿起案几上的酒壶,猛得灌了好大一口,往地上一掼,陶器碎裂的声音炸开。
「三公主,明日来朱雀大街九号叙旧啊。」
皇兄的脸上再无温情,他阴沉地盯着我。
看来,刘羽是要将我绑在他的船上。
可我姓谢,你姓刘啊。
我们岂可为盟友!
14
宴席不欢而散,母后拉着我回到了我的屋中。
才一到屋,她便扑到我的身上,止不住地痛哭。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伸手就要摸我的脖子。
我躲避着她的动作。
「也是,现在还是寿宴,戴着面具会好一些。」
二十年了,我从未在她脸上看到如此慈爱的神色。
「琅儿,是母后误了你,当年七王之乱,你父皇派人让我带着你们先逃,是母后贪生怕死,听信刘羽,舍了你,这些年,母后一直在后悔。」
「往后,你不必害怕,你想要的,母后都会给你弄来。」
「母后,你当真舍得了姐姐,谢嫣之?」
母后的眼神暗了暗,「她毕竟是你双生姐姐,放她一命吧,她被废了武功,丢弃在庄子上,往后的岁月,会遭遇你从前经历的,你放下怨恨吧!」
「更何况,与她母女二十年,一想到你在受苦,我从来都未给过她好脸色,她从未有过……母爱。」
母后擦了泪,「琅儿,能补偿你的,我都补偿给你,你别恨我,好吗?」
原来,这才是我苦求不得的真相。
我以为自己笨。
以为自己相貌丑。
以为自己性格不好。
却原来,我只是母后发泄愤恨的工具啊。
她痛恨自己失了幼子。
可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不耐地推开了她,「母后为了找回我,不惜与大臣勾结,就不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我坐不稳三公主之位?」
我想诈一下她,看看谁还在幕后。
她泪水涟涟,握着我的手,「琅儿,这些阴谋诡计,母后自会处理,你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别的不要操心。」
「皇宫那,先称病不要去,你皇兄虽与你不亲近,可若要他发现端倪,怕是会起波澜。」
「驸马柳枫眠是母后特意调到外地的,他回来,你定要戴好人皮面具,他到底与你姐姐情深,当初若不是你看上了他,他岂会入住公主府?日后他敢不喜欢你,你只管休了她,母后再为你找个俊的,天下男人多的是!」
「还有梅影……。」
我忍着剜心之痛,学着卫琳琅的样子,轻摇着母后的胳膊。
她被我的反应取悦了,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道:「琅儿,你放心,母后已经要人做掉了她。」
「她知道得实在是太多。」
「林朝当年为了讨好母后,特意安排了一出戏。」
「谢嫣之是大魏唯一的公主,颇受你父皇宠爱,又极为聪慧,你父皇曾不止一次说过她若是男儿该多好,惹得你皇兄嫉恨不已。」
「她太骄傲了,太顺遂了,你还在受苦,母后看不得她张狂的样子。」
「为此,林朝暗中找寻了一名女子,整得她家破人亡,嫁祸给谢嫣之。」
「说起来,梅影还算伶俐,这些年为母后打探了不少谢嫣之的消息,母后才能更精准地拿捏她,这件事,若不是梅影参与其中,母后还真舍不得杀了她。」
「不过工具就是工具,一把刀,不用,当然是毁了它。」
我的耳朵嗡嗡的。
梅影,那个倔强不服输的梅影,那个会爬在我身上,咬着我耳朵的叫我买糖的梅影,那个与我相知相交数年的梅影。
你为何就不能对我袒露心声呢?
你为何就不能信我呢?
难道我,谢嫣之,当真是十恶不赦之人吗?
呵。
心口一热,我差点吐出一口血。
她还要再与我说些什么,我敷衍着让她离开了。
藏在暗格里的祝无双跳了出来。
「不是,你母后是傻子吗?单胎还是双胎都分不清?自己的女儿也认不出吗?」
15
我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祝无双心疼地抱起了我。
她是天机阁阁主。
天机阁知晓天下秘事,掌握天下机要,是令朝廷也忌惮的存在。
我换了个姿势伏在她膝上。
「公主,接到你的信鸽,我就查了起来,怎样,我给你的药和人都不错吧。」
「不过,公主,你以身入局还是太过冒险,凝心丹虽百毒不侵,可药力太过霸道,再服会遭反噬。」
我沉默着,祝无双轻拍了拍我的背。
「公主,已经查清,当年杨妃因巫蛊之祸惹你父皇厌憎,临死前,产下一名女婴,而你的母后三日后生下你。」
「刘羽犯上作乱,你父皇看在他曾经救他一名的份上,贬他前往西南做土司,不想他暗中收买了太医,误导你母后,是双生胎儿,而此时恰逢七王之乱,你父皇和皇兄正在前线作战,刘羽唆使你母后放弃了尚在襁褓中的卫琳琅。」
「好为日后,你母后为找回女儿,勾结林朝。」
「而,林朝,是刘羽的人。」
「这条路,他走了二十年。」
「你看。」祝无双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刘羽已侵占的势力,有五城已落入他手中。
「当年,你父皇打压他,他一直忍耐,为得就是今天夺你谢氏天下。」
可上一世,我逃出水牢,天下仍是谢家江山啊。
祝无双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之前按兵不动,是因为还缺一道兵符,守卫王朝的兵符,现下已经收齐了。」
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玉佩。
那是父皇亲手打造的,只有两枚,一枚给了我,一枚随他葬入皇陵。
「不是吧,公主,是你给他的?」
祝无双拍烂了大腿,「蠢货」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我笑着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
「他的是假的,这才是真的!」
「天,真狡猾,我若是你的对手,只会被你玩死!」
「你是怎么知道刘羽最想要这枚玉佩的?」
「我猜的。」
一个藩王,在临行前,送我一道保命符,我是会信他真的要保我的命,还是别有用心?
答案不言而喻,更可况,那日,那名老者神态太过于急切。
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自救之道,只在自己。
更信任父皇,他的书信,告诉我,「嫣之,若有一日兄妹相残,国将
文章转载自知乎,书名《颗颗含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