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这一生都被“爱”字害了

嘈坊 2024-12-07 10:34:58

著名女作家琼瑶轻生去世了。

紧接着,她的社交媒体也更新了一条内容。那条最新的内容,正是她的遗书。

在遗书中,她透露了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

她说——

“死亡是每个人必经之路,也是最后一件大事。我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为这最后的大事做主。”

她还说——

“上苍对于生命的过程,设计的不是很好。当人老了,都要经过一段很痛苦的衰弱、退化、生病、出入医院、治疗、不治的时间,这段时间可长可短,对于必将老死的人是多大的折磨。万一不幸,还可能成为依赖插管为生的卧床老人!我曾目睹那种惨状。我不要那样的死亡。”

从这些文字来看,不难发现琼瑶对亡夫平鑫涛的深深思念。

以至于丈夫离世前插管维生的经历,始终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也正是目睹了那样的惨状,所以她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结束生命。

而看完她的整篇遗书,最让人触动的,就是她对生死的看淡和洒脱。

不过回顾她的人生,会发现生离死别一直都是她的重要课题,所以有这种洒脱并不奇怪。

可除了洒脱之外,我还发现她的这一生,其实都在围绕着一个“爱”字。

“我的一生可能就是这个‘爱’字害了我,也是‘爱’字成就了我。”

1938年,琼瑶出生于四川成都,祖籍在湖南衡阳。

她的本名为陈喆,父亲是历史学教授陈致平,母亲则是出身名门的袁行恕。

值得一提的事,袁行恕的兄弟,也就是琼瑶的三舅,叫袁行云,娶了个浙江姑娘查良敏。

而查良敏,还有个堂弟叫金庸。

所以七拐八弯的,琼瑶和金庸还算得上是“远亲”。

回归正题,琼瑶出生时是龙凤双胞胎,因为体重过轻,还曾住过一个多月的保温箱。

而出生时的坎坷,似乎也为她后来的人生奠定了底色。

在她4岁那年,作为抗战的大后方,四川变得动荡不安,父亲决定举家搬回衡阳乡下。

但这一决定,使得小小年纪的琼瑶,必须和日夜相处的奶娘分离。

她用小孩的大哭来对抗这种别离,可结果是失败的。

更糟心的是,全家撤回湖南后,生活并没有变得安稳,反而到了穷途末路。

那时,日本兵几乎遍布湖南的每个村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为了躲避鬼子,他们一家人东躲西藏,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偏偏,生活还要再来雪上加霜。

在一次逃难中,琼瑶的两个弟弟不慎走丢,一家人的盘缠也没了。

心灰意冷的父母,带着6岁的琼瑶走向河中央,准备赴死。

当河水快要漫过她的脑袋时,她再次用孩子的啼哭来抵抗这种被动。

幸运的是,这次她的哭声唤醒了父母的神志,她得以活下来。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在这个炮火连天月,风雨飘摇的乱世,不死已经是最大的后福了。

抗战胜利之后,琼瑶跟随父母在上海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展现了在写作上的天赋。

在她9岁那年,她以自身的经历创作了第一篇小说《可怜的小青》,发表在《大公报》的儿童副刊。

然而,她才刚在写作中找到了乐趣,这种安稳的日子就在国共战争中再度破碎。

她跟随父母匆忙逃到了台湾,不得不再次适应全新的生活和环境。

她倒是很快适应了,但学习成了她最大的烦恼和恐惧。

因为她的成绩很差,常常拼尽全力,也只能在数学考试中拿到20多分,为此她每次回家都会被父亲打。

更要命的是,只有她是最差的,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很优秀。

这种和兄弟姐妹鲜明的对比,逐渐让琼瑶生出了自卑和恐惧,同时也极度渴望被爱。

高一那年,由于再次考砸了数学,琼瑶在父母的指责声中,选择吞下整瓶安眠药,以此来结束所有的痛苦。

幸运的是,她没死成,被救了回来。

不幸的是,她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泥淖中。

因为从未被偏爱,渴望被爱的她,沦陷在了国文老师的多情和怜惜中。

但这段感情注定是不被接受的,他们之间25岁的年龄差距,老师和学生的世俗身份,都是难于逾越的鸿沟。

于是,当这段感情被披露在世人面前,两人也陷入了牢笼之中。

那个国文老师身败名裂,躲到了乡下。

至于琼瑶,失恋加上高考的失利,让她再次吞下了安眠药,准备赴死。

幸运的是,她没死成,又被救了回来。

不幸的是,她依旧没能从自卑和缺爱中挣脱。

说起来,这两次轻生的经历,似乎也在冥冥中注定了她将来离开人世的选择。

琼瑶和母亲

不过这个时候,琼瑶还在经历第二次高考,以及第二次的高考失利。

眼看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她终于说出自己不愿再考的想法。

然后在得到父母的同意之后,她开始尝试靠着写作为生。

在这过程中,她认识了父亲的学生庆筠。

庆筠是个穷小子,但对写作有着极大的热情。这份热情感动了琼瑶,让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她。

然而婚后的生活,却完全出乎了她的现象。

一日三餐都需要精打细算不说,最让她不能忍受的,还是庆筠开始对工作不上心,然后常常不回家。

1963年,苦涩的婚姻生活,让琼瑶拿起笔把自己和国文老师的往事,写进了小说《窗外》中。

但随着这部小说的出版,她和庆筠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当然,这部小说也让她遇到了后来的丈夫平鑫涛。

在工作狂平鑫涛的带领下,琼瑶的创作更迎来了井喷时期。

那几年里,她陆续写出了《烟雨濛濛》、《六个梦》、《菟丝花》、《几度夕阳红》等文学作品。

后来平鑫涛成立了电影公司,为了帮助他完成电影梦想,琼瑶又把这些文学作品改编成了电影。

从1965年到1983年,18年的时间里,琼瑶都在一边写小说,一边将小说改编成电影。

《窗外》、《几度夕阳红》、《月满西楼》、《一帘幽梦》等50部影片,不仅成功捧红了归亚蕾、林青霞、刘雪华、陈德容等演员,也成为当时影响力最大的影视作品。

刘雪华

到了1985年,已经和琼瑶结婚6年的平鑫涛,又和朋友成立了影视公司,开始进军电视剧领域。

当时,台湾电视剧普遍是一边拍,一边播。

平鑫涛公司出品的电视剧,播到一半,收视率就垫底了。

他本想让琼瑶出山救火,但拍了13年电影的琼瑶拒绝了。

只是,导演刘立立来求情,说自己和平鑫涛要给她下跪请求。

紧接着,平鑫涛一脸愁容地跑回家,不发一言地冲过去抱住她。

这一抱,她心软了,出手将平鑫涛的剧推到了收视率第一的位置。

而这次创作,也让她对电视剧的拍摄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在她的首部电视剧《几度夕阳红》获得成功之后,她此后的重心便放在了电视剧改编上。

1989年,回大陆探亲、游历的琼瑶,和湖南卫视建立了合作关系,开始推动两岸合拍“琼瑶剧”。

于是从1990到2003年,琼瑶相继推出《婉君》、《哑妻》、《青青河边草》、《梅花烙》、《水云间》、《新月格格》、《还珠格格》、《情深深雨濛濛》等近20部家喻户晓的经典力作。

电视剧《婉君》,讲述了童养媳婉君和周家三兄弟的故事。

婉君小的时候,是被周家买回来冲喜的。但在成长过程中,周家三兄弟同时喜欢上了她,后来因为争执不下而纷纷离家出走。

可他们的离开,却给婉君带来了极大痛苦。

先是被周家赶出家门;后来投奔舅舅时,又被舅母虐打;和她情同姐妹的丫鬟嫣红,还被人品顽劣的表哥强暴。

好在经历过这一系列的磨难后,向来逆来顺受的婉君,终于学会了反抗。

在周家老太太准备强行将嫣红许配给婉君的表哥时,婉君毅然决然地带着嫣红离开了。

不过这部剧给我最深刻的印象,还是金铭饰演的小婉君,以及它的片头曲。

每当那首歌想起,我的鼻头都会忍不住一酸。

电视剧《哑妻》,同样以封建时代的盲婚哑嫁为主题。

只不过和婉君相比,方依依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她得到了丈夫柳静言的喜爱。

但她又是不幸的。

因为她生下的女儿一样和她有哑疾,所以不愿接受的柳静言在她又一次怀孕后,强行灌了她堕胎药,还逃到日本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当柳静言带着悔恨回来之时,方依依至死都没有选择原谅。

她无疑是怨恨命运不公的,可她留给柳静言的那一句“情已用尽,心如死水,君所娶者,哑妻而已”,却又能看出她已经放下了过去的种种。

或许最后的死,不过是她的另一种重新开始。

而相比于这两部剧,《青青河边草》的主题倒没有集中在爱情上,反倒对亲情和家庭有更多的着墨。

这部剧从傅家的家庭悲剧开始讲起,讲述了孤女青青和小草,以及叛逆的富家公子何世伟,帮傅家老少治愈伤口的故事。

如果说,《婉君》、《哑妻》或《梅花烙》等作品,只是讲了女人在封建婚姻制度下的遭遇,或所做出的微弱反抗。

那么之后的几部电视剧,则是通过群体的故事,来揭露不同时代之下不同个体对命运的抗争。

拿经典之经典的《还珠格格》来说。

以小燕子、紫薇为主的年轻一代,对封建社会至上的皇权、父权乃至夫权,都是有对抗的。

比如,她们帮助香妃逃离,是对抗皇权之下个体无法主宰人生的反抗;小燕子最后选择离开皇宫做农妇,则是对老旧的三妻四妾的夫权发起的冲击。

不过在我看来,其实整部剧里反抗意味最深刻的,或许是晴格格晴儿。

晴儿是在皇权的庇护下长大的,后来享受了权力的一切优待,可她依旧对自我和自由有着追求,所以才会一而再地偷偷帮助小燕子她们种种的“出格”行为。

而这种帮助,实则是她在悄悄挣脱权力的束缚。

至于她最后选择和萧剑浪迹江湖,也可以说不单单是为了情爱,更是对自我的救赎。

或许也正是她对自我和自由的看重,所以在对尔康还有好感的时候,她和紫薇没有形成“雌竞”的敌对关系。

毫不夸张地说,她和紫薇的女性友谊,放在当下的影视市场,都是极为难得的。

到了2001年的《情深深雨濛濛》,琼瑶将几对年轻人的婚恋,融入到了历史的洪流当中,侧面反映了中国数十年的动荡和变迁。

也正因为处于剧烈变化的年代,所以不同个体对命运的抗争尤为激烈。

依萍从小就是陆家最反叛的一个,她会为了母亲而跟父亲对抗,也会为了生计而选择当歌女。

当然,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她还会选择跳海,是至情至性,至刚至烈。

但她并非是全然的“恋爱脑”,面对何书桓的各种PUA,她总能保持自我和主见。

和她相比,温柔贴心的如萍,就没有那么坚定的主见了。

起初,如萍深知何书桓爱的不是自己,并不想参与到依萍和书桓的纠缠中。

可在母亲雪姨的不断催眠下,她还是陷入了爱情的争抢中,以自身的安危为筹码,奔赴前线,最终感动到何书桓向她敞开怀抱。

然而,这种感动不过是镜花水月,所以在依萍跳海之后,一切又被打回原样。

失魂落魄的她,以护士的身份再次奔赴前线。

直到看到战争的残酷,看到外面世界的飘零,她才发现过去被儿女情长牵动的自己,是多么渺小。

可以说,《情深深雨濛濛》到这一部分,使得主旨进一步升华——

爱情至上固然是可贵的,但在家国大义面前,又是如此的苍白和渺小。

至此,也可以看出这个阶段的琼瑶,思想已经有了不小的转变。

但可惜的是,拍完这部《情深深雨濛濛》之后,琼瑶就很少拍电视剧了。

除了2007年推出的《又见一帘幽梦》,2011年重拍的《还珠格格》,以及2013年新拍的《花非花雾非雾》,便没有其他电视剧作品了。

而她不拍的原因,除了年岁渐长,更主要的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陪着平鑫涛完成环球旅行的愿望。

那个时候,平鑫涛患上了失智症,身体每况愈下。

到了2016年,平鑫涛的情况更为严重,需要插管维生了。

琼瑶不忍心让他受此折磨,想要给他拔管,让他不带痛苦地离开人世。

结果,平鑫涛和前妻所生的子女并不愿意,还因此和琼瑶生了龃龉,关系变得很不和谐。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琼瑶都陷入了无法替爱人决定的痛苦之中。

后来,她偶然梦见平鑫涛,像往常一样把一叠稿件放在她的面前,让她把所有的情绪写下来。

于是,她创作了书籍《雪花飘落之前:我生命中的最后一课》。

这最后的一课,就是善终权。

琼瑶在那个时候就写到:

“没有一个人不会死啊,所以我要选择我怎么样的死法,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变成一个卧床老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或许,这也暗示了她最终的结局。

2019年,92岁的平鑫涛离开人世。

送走丈夫之后,琼瑶搬到了位于台北的淡水豪宅里居住。

在这之后,一直鲜少有她的消息传出了。

倒是从2023年开始,她的活动突然变多了。

她先是举行了创作60周年的演唱会,并在演唱会上深情告白书迷。

然后到了2024年,她推出了最新的,也是最后的一部长篇小说《梅花英雄梦》。

11月下旬,原本宣布淡出社交平台的她,忽然发布了亡夫在病榻的照片和遗照。

并写了一首小诗,说“不如归去”。

也许从很早开始,她就在为自己的离开而默默做着准备。

于是在2024年12月4日,她选择了轻生,并提前交代好了遗书和最后一条告别视频。

也或许已经了却了遗憾,所以她才会在遗书上,让所有的朋友不要为她伤心,不要为她难过。

才会在最后殷切告诫年轻的朋友,不要轻易放弃生命,要活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再思考离开的事情。

其实回看琼瑶这一路走来,她虽然终其一生都在追寻一个“爱”字。

但她也算是爱得轰轰烈烈,活得潇潇洒洒了。

尽管一直以来,不管是她的爱情,还是她的作品,都屡遭争议。

她还是看得很开,并直言自己就是“矛盾综合体”。

也正是这种矛盾,让她走过了一生的风雨。

“我发明过一个名词,叫‘矛盾综合体’,其实这句话是讲我自己的。因为我觉得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我有很脆弱的一面,但是我有很坚强的一面,才能够走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可以说我的一生,我认为我是来受苦的,不是来享福的。”

如今斯人已逝,过往的辉煌也好,昔日的争议也罢,一切都会随着她的离去而被历史尘封。

只要她觉得无怨、无愧、无憾,或许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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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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