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扁担

早安听文案 2024-07-03 03:18:02

在动力机械发明之前,扁担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劳动工具,也是一种最为常见、最为简便的搬运方式。作为最为陈旧的家用器具之一,几千年来扁担为百姓的生产生活创造了无以计数的价值。时至今日,虽然现代机械早已替代了传统生产方式,但扁担这一古老而简陋的负重工具仍然在短程运输、负重攀登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对于农民来说,扁担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挑水、挑土、挑粮、挑垩壅(ǒ yōng 粪),甚至挑孩子都要用到。过去挑着担子走村串户的铜匠、铁匠、剃头匠要用扁担,山城里的“棒棒军”、景点里的“挑山工”们在搬运货物时,也都要用到扁担。“黄杨扁担呀么,软溜溜呀那么(姐哥呀哈里耶),挑一挑白米下柳州呀……”“桑木扁担轻又轻诶,我挑担茶叶,出啊洞庭……”长长的,扁扁的,轻轻的,软软的,动听的民歌里,也都对扁担的特点、用途作了具体、形象的描述,让人记忆深刻。身为农家人,体会也是更深一层。

过去村里人家的扁担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竹制扁担,一种是木质扁担,木质扁担较竹制扁担长1/4左右,体型较竹扁担瘦长许多。在农家,竹扁担的用途似乎比木扁担来得广泛,挑肥、挑稻、挑菜、挑杂物一般都用竹扁担。木质扁担主要是在收割季里,用作挑麦子、挑稻子等体积庞大、分量较重的粮食作物。竹扁担一般都用竿型粗大、材质坚硬的楠竹制成。用竹子来制作扁担时,都会将其中一边劈掉,两头利用竹节各留一个“坎”,这样可以防止绳索不往外滑。但竹子的抗压能力较弱,因此往往只能挑相对较轻的物品,承重一般也就在百把斤左右,太重了可能会把竹扁担压断。木扁担大多是用重量合适、硬度适中、强度高、弹性好,不易变形,不易虫蛀的桑木、黄杨木、柞木制成的。做扁担的木料不仅要看木质,还要看木头的纹路,木纹的丝路必须是一直到头(到两端)的那种才能做扁担,用这样的木料做的扁担一不会变形,二不易断裂,弹性还好,也就是过去老农们常说的“这根扁担很挑轻”。

我们对扁担的印象最初来自于每天清晨去老井边挑水的村民,来自于烈日下田埂上不停地穿梭挑着担子的社员,来自于敲着小铜锣走村串户的货郎担……有了扁担,家人的生活就有了依靠,一条扁担一头挑着生活,一头挑着梦想。旧时农家人运送物品的方式很少,除了少数人家有部手推的独轮车以外,村民们无论是上街卖菜卖猪,还是下地施肥耕种,肩膀上都是挑着一副担子。

母亲总是起得很早,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村里的老井上挑水。她是要趁早晨的时候井里的水最清澈、最新鲜的时候去把水挑回家。家里的水缸不大但也不算太小,一般需要挑上两三担才能把水缸灌满。擦擦额头的汗水,吃过早饭,又扛上扁担去生产队里挑水、挑土、挑粪、挑粮……一年四季,寒来暑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几乎天天与扁担相伴。当“人有扁担长”的时候,我们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承担起去井上挑水的任务。刚开始的时候,由于身单力薄,扁担又粗又硬,那盛水的提(水)桶也很笨重,即使少装一点还是觉得很沉。猫下身子弯下腰,将扁担置于肩上,深吸一口大气,慢慢地直起身子,把两只装得并不太满的水桶往家里挑去,一路上两手总是抓着肩上的扁担用力向上推着,尽管才有百来米的路程,但肩膀还是被压得疼痛难忍,累得气喘吁吁。虽然尽力保持着担子和步子的协调平稳,但走起路来还是会歪着肩膀佝着腰,东倒西歪、碰这撞那,两只水桶不停地晃荡,等挑到家里两桶水晃得只剩下了大半桶。几担水挑下来,肩头的皮肤已被磨得发红发烫,但通过慢慢的磨炼,也就练就了后来一担氨水挑上两里地不用换肩的“基本功”。

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挑粪施肥是常有的事。那时,要从队里的社场上、河泥塘里、农户家中把灰肥、沟泥、垩壅等有机肥料运到田间,都是采用肩挑的方法。一担肥料100斤左右,从村上挑到队里最远的中塘上(地名),有近二里路远,因此挑起来也是非常的吃力,肥粪的各种脏臭不说,长时间远距离的重担,对难得参加劳动的小年轻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考验。

“远路无轻担”。再苦再重的活似乎总也难不倒智慧的老农。在乡下有一种挑担的方法叫“倒担”,“倒担”的方法大多是用来挑垩壅、挑氨水、挑粮食等重担的。当年农村种田除了用自己沤制的有机肥垩田,还会到化肥厂去买些氨水等无机肥料,以增进肥效促进庄稼快速生长。运氨水的水泥船只能停在数百米外的运河边,然后再用粪桶一担担挑到田头。一担百把斤重的氨水挑上二三里路,对于年富力强的小伙子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对于妇女或年老体弱的社员来说难度是可想而知的。所以,社员们就发明了“倒担”的方法。一个人从船上挑到半路,然后碰到一个挑着空担的,两个人背靠着背,一个左肩实担子,一个右肩空担子,然后交换,换到实担的那个就挑着重担继续走向终点,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完工。等到莳秧或收割水稻时,这样的方法仍在那窄窄的田埂上重演。一方面那时的田埂大都很窄,宽不过四五十公分,两个挑着担子的人相向而行难以交会,另一方面,刚刚拔出的秧苗或割下的稻棵潮湿分量很重,“倒担”也是“减轻”负担最好的方式,距离不远都能承受。而对于参加劳动时间不长的人来说,这种左右“开弓”的方法,也是最能锻炼人的意志的。

在农家与扁担紧密相伴的东西主要有两样,一个是筐子。如用竹篾编织的苗篮、泥络子(畚箕),包括用竹子做成耳绊的粪桶等,主要用来挑肥、挑土、挑水、挑秧苗,以及挑各种蔬菜瓜果等等;另一个是担绳。担绳的用处主要与需要捆扎的庄稼(物品)有关,那用来捆扎麦杆、稻棵、油菜、黄豆杆的担绳的一头还系着一个用树丫(叉)枝做成的勾子,目的是能够保证在捆扎作物时抽得紧捆得牢。当然各类不同的庄稼其捆扎的方法也不尽相同。比如,收麦时要把割下的麦子先用草绳捆成大捆,再用担绳一头捆上几大捆往社场上挑。收稻时,则直接用割下的几根稻草把稻棵捆成碗口粗细的小綑,然后根据自己能力的大小用担绳先把一堆稻把捆牢(土话拺[cè]紧了),然后一头一大綑用扁担挑到社场上。当把稻(麦)挑到社场,扛着扁担和担绳返回时,男社员们总是喜欢把绳子缠成绳圈,留下一段绳头在绳圈的中间一绕并扣紧,挂在扁担头子上,然后斜扛(挂)在肩膀上用一只手扶着,一只手点上一支香烟狠狠地抽上几口,大步流星地在田埂上走着。当烟雾散去,男人那疲惫的身心也得到了些许的放松,走路的脚步仿佛也轻快了许多。

夕阳西下,扁担又出现在农家的自留地里。这时候,扁担的一头连接着农家的菜地,一头连接着浅浅的河湾。挑水浇地的村民人络绎不绝,大家边浇水边交流着家常与农事。浇水的时候就把扁担斜放在田间地头,落日的余晖下,扁担上那一个个黝黑的节疤被照得越发明显,而那或深或浅的纹路就像一本神秘的古籍,记录着岁月的沧桑。

“他们肩上搭一根光溜溜的扁担,扁担两头的绳子挂着沉甸甸的货物。登山的时候,他们一只胳膊搭在扁担上,另一只胳膊随着步子有节奏地一甩一甩……”《挑山工》里的情景在过去的农村并不鲜见。那个年代里村里人家为了讨生活,再苦再累的活都会抢着去干。奔牛的长丰厂(米厂)、东沙河头的农资仓库等地都拥有着一批年轻力壮的挑夫,他们用一副肩膀、一条扁担挑起了家人对美好的生活向往。“肩上扁担悠悠,肩下老茧厚厚”,那个年代的农民尤其是挑夫们,没有一件衣裳是完整的,肘部、肩部打满了补丁,肩膀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到了夏天,大都是光着膀子挑担,有的在肩膀上搭上一块毛巾,还有的专门用布缝制了一块厚厚的垫肩,浑身上下现出一身黝黑壮实的肌肉。

令人记忆很深的还有那根落在同龄女孩们肩上挑着柴草的扁担。那时,为了弥补柴禾不足,村里的女孩子们放学后的“家庭作业”除了撨(xiāo割)羊草还有拾柴。好几里路长的大运河河埂上,成了她们拾柴(乡下称招草)的战场。因为树枝残叶非常松垮,实实足足招满一担柴草往往需要花上一两个小时。尽管早已时过初冬早寒晚凉,但她们的脸还是被热得通红通红,额前和鬓角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稚嫩的双手和肩膀早已被招耙和扁担磨出了老茧。

一根扁担、一副担子、一份责任。扁担,与农家人一起,走过了岁岁年年,跨过了沟沟坎坎。挑着艰辛,担着风雨,为农家挑来了希望担来了前程。如今,再去乡下种地,煞似轻松地用扁担挑水浇地,重温旧时岁月那段坚持与改变,倍觉人生的艰难,生活的不易。扁担,留给我们的不只是记忆,更有用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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