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会写这篇文章,是因为一位网友的留言:“宝黛只是地下情,和婚姻八竿子打不着”。
这话其实说得很对。在古代社会里,婚姻是由父母长辈做主的,跟当事人本身的意愿关系不大。迎春许给孙绍祖,探春远嫁,薛蝌娶邢岫烟,哪一件是先恋爱后结婚的?
所以,说袭人向王夫人进言,让宝玉搬出大观园,隔绝宝黛——当时是钗黛并提,但是显然袭人针对的是黛玉,因为白天刚刚听到“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就跟婚姻无关了。想想也是,袭人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妄想着能干涉宝玉的婚姻?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可是这样一来,问题又来了:如果不是为了把黛玉摒除到“宝二奶奶”的选择范围之外,袭人向王夫人进言,又是为了什么?
或者干脆点儿说,宝黛的恋爱,到底会不会决定他们的婚姻?隔绝宝黛,是否就能阻止他们结婚?
凡事没有那么绝对。虽然说“儿女婚事,父母做主”,个人的意愿也不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远了不说,就说《红楼梦》里吧。司棋和表弟潘又安恋爱,情书里说“上月你来家后,父母已觉察你我之意。但姑娘未出阁,尚不能完你我之心愿”。看来潘又安的父母并不反对儿子的恋爱,如果条件允许(等迎春出阁,司棋没被姑爷收房),也可能成全他们。
而邢岫烟与薛蝌的婚事呢,岫烟这边,估计没人征求她的意见,但薛蝌这边,薛姨妈很可能是和他商量过的。虽然书中只说“大约二人心中也皆如意”,但薛姨妈儿子已经是练废了的大号,女儿终究要出嫁,笼络这个侄子很有必要,肯定不会故意选个他不喜欢的媳妇。
所以,虽然“儿女婚事,父母做主”,但如果父母疼爱、或者重视儿女(也包括子侄),是会把他们的意见考虑在内的。也就是说,宝玉黛玉自己决定不了婚事,但贾母、王夫人,是会考虑他们的意见的。
至于袭人,她愿意谁做“宝二奶奶”、不愿意谁,那才是无关紧要的。贾母只把她当个丫头。王夫人再重视她,也不可能跟子妾商量媳妇人选。
袭人之所以要隔绝宝黛,不是反对他们的婚事,而是一,在结婚之前的这几年里,宝黛的私情一旦被人知道,就会给宝玉带来名誉上的巨大损失(黛玉当然损失更大,但不在袭人关注的范围);二,如果宝黛情根深重,而将来不把黛玉嫁给宝玉,一定会给宝玉带来心理上的巨大伤害(对黛玉的伤害也一样大,但是同上,也不在袭人关注的范围)。
不管损害宝玉的名誉,还是伤害宝玉的心灵,都是袭人所不愿见到的。所以她向王夫人建议防微杜渐,及早隔绝他两人。
当然,“隔绝”还是次要的,让王夫人知道袭人有些想法,从而赏识袭人、擢升袭人,才是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