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光二十五年(公元1845年)夏,张静山擢任新发(今广东深圳一带)知府。刚刚到任,府门前就来了告状者,两户人家为争一处坟山相互控诉。张静山接过诉案的文牍仔细阅读,发现这两户人家从嘉庆十九年(公元1814年)就开始为这坟山而打官司,迄今已三十多年了。
张静山诧异地问书吏:“这件案子为何这么长时间还不能判结?’
书吏答道:“多年来,每当一个新知府来此上任,这两家照例来府互控一番。但是,由于两家都没有任何文书契据作凭证,因此历任知府都无从判决,一直拖到现在。”
张静山生气地说:“岂有此理!天下哪有三十多年还不能了结的子?你马上传谕争讼的两家,五天以后,我要亲临坟山,验看决断,叫他们届时前往,听候判决。”
判决这一天,张静山带着随员来到坟山。争讼两家的当事人也都到场了。一个是名门望族的子弟,服饰华丽,容貌秀气。据随员介绍:他已交钱准备候选郡丞(郡中官名,辅佐太守)。另一个是已入学的老生员,年纪约七十岁,衣饰寒酸。附近百姓闻讯也都赶来一睹为快。
张静山对诉讼双方当事人说道:“你们两家为祖宗坟地诉讼多年,坚持不懈,孝诚之心确实可嘉。但是,三十多年来,你们都只顾争讼千方百计阻挠对方来此祭祖,你们于心何忍!”两个当事人立即伏地,连连叩头,恳请赎罪。
张静山又说道:“看了你们的诉状和旧牍,双方各执一词,似乎都有点道理。遗憾的是,双方都拿不出真凭实据来,因此,无法判决。但是,我想,凡天下争讼之事,其中总有一方是对的,一方是错的;一方是真的,而另一方是假的。你们的诉讼也是这样。为了辨明你们两家的是非真伪,昨晚我特意求神灵为我示梦。现在,我已知晓坟山的真正主人是谁。待今日宜判之后,只有该主人的子孙才准登山祭祖,非其子孙者,不得再登山过问。你们两人都是祖宗的孝子贤孙,为能祭祖,争讼多年,劳苦奔波,我对你们深表同情。现在,在我宣判之前,你们两人不管是该坟祖宗的真子孙,还是假子孙,都应该在此向祖宗告别一番。今后,你们两人再也不可能一块儿到此山上来了。你们觉得如何?
两个叩头道:“听从知府命令。
张静山做了两个间,分别写上“先”“后”两字,让两人抓了
,结果老生员抓了个“先”字,由他先行别祖之礼。
老生员勉强地整了一下破旧的衣冠,往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草草地叩了三下头,站起身来干哭了一阵,矫揉造作,忸怩作态,口中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张静山笑着转身对望族子弟说道:“生员已经向祖墓告别过了,现在轮到你了。”
望族子弟听了知府的话,还没等迈步,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墓前,一下子扑倒在地上,痛哭失声地说道:“.....先祖有灵,子孙为您打官司这么多年,辛劳困苦,在所不辞,只求能让您在阴间平安。今日,知府祈神得梦,即将宣示,一言既出,立定乾坤。我不知道他这一梦示是真是假,是曲是直,万一所梦不实,这块坟山就要改宗换姓了。做子孙的从此不再也不能到这儿来祭祖拜墓了.....鸣呜..”说到这儿他已泣不成声,一下倒在地上,昏厥过去了。
在旁边围观的人们,见此情景,无不唏嘘叹息。
这时,张静山笑着对大家说:“刚才两人告别祖墓的情况,大家都看见了,谁真谁假,孰是孰非,你们都能一目了然了吧。还需要我再来宣布一遍吗?”
此时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那望族子弟可真是个孝子啊!”“是啊,看他那情真意切的样子,没有半点虚假!”“这老家伙真会装相!”“一看就知道祭的不是他的祖宗!
张静山命令属吏扶起望族子弟,亲切地安慰勉励了他一番。老生员站在一旁,汗流泱背,连声认罪。
争讼三十多年的积案终于真相大白,一举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