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电视剧《鱿鱼游戏》中,465个身背债务和财务困境的人,为了获得456亿韩元的奖金(2.5亿元)现金,进入以命相搏的生存游戏中。
这部电视剧播出后,很快风靡韩国,冲向了全世界,有人分析,这部电视剧之所以如此火爆,是因为投射了韩国社会贫富悬殊、竞争压力等问题。
韩国是单民族国家,民众对社会文化潮流十分敏感,喜欢用文化作品尖锐讽刺现实的残酷,民众也容易共情。
对于很多韩国年轻人来说,《鱿鱼游戏》中杀气腾腾的情节,让人感同身受,虽然剧中只有6关,但现实世界的竞争游戏远远不止。
2021年,朴灿玄考入名牌大学毕业后,经过自己的努力,仅花两年的时间就在首尔开了一家小型设计公司,在首尔繁华的江南区租了办公室,招募了6人的小团队,收益还不错。
朴灿玄这样的年轻人,算是小有成就的创业人士,但实际上离上层社会还很远。
朴灿玄还没买房子时,受到了亲戚朋友的嘲笑,因为房子是成功人士的标配,也是社会地位的体现。
刚开始朴灿玄还没有想买房,觉得不买房子也可以,不过周围的人都轮番来劝说,朴灿玄终于认可了这个看法:“公寓不只承载了居住功能,而是社会竞争的资本。”
2021年11月,29岁的朴灿玄终于在首尔富人区之称的“江南区”,买了一套面积仅7坪的房子(面积约23平方米)。
买了房子之后,朴灿玄并没有很兴奋,言语里是些许无奈:“如果现在再不买,就更买不起了。”
由于家庭条件不太好,林灿玄并没有把房价告诉父母,只能自己默默赚钱,在巨大的压力下,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对于年轻人来说,想要扎根首尔,房价是必须跨过的一道关口。
像朴灿玄这样的年轻人算是幸运的,可以依赖自己,或者父母的资金扶持,排除万难上了车,但有的人就没他那么幸运了。
韩国认购新房需要凭积分竞争,有家庭人数、无房时长、工作年限、是否已婚等因素,认购新房时很难中签,很多人退而求其次进行租房。
上世纪70年代,韩国经济飞速增长,从农村耕地的农民大幅流向城市,但城市的住房资源有限,需求远远超过了供给,房东成为市场的主导者,全租房这种模式也开始流行。
全租房在韩国又被称为“传贳房”,是极具韩国特色的租房模式,这种模式在高峰时期曾占据韩国70%的租房市场。
全租房模式看起来是房东和租客双赢出资的方式,租客在租房期间,需要支付房屋押金,2年后租房期满,房东会把押金全额退回。
相当于租客只要付水电费和燃气费,就可以免费住房子,但租客支付的房屋押金是一大笔数字,通常占总房价的50%至80%。
在韩国的租房市场中,全租房的模式大行其道,其中年轻租客约占80%。
韩国的传统观念中,每个人必须要有房子,全租房也给了年轻买不起房子,但已经拥有房子的错觉。
很多人付不起押金,只要支付小部分的首付,其他资金可以凭个人信用和工作从银行贷款,对租房者来说,只要支付押金的利息就可以免费住房子,所以挺划算。
用这种模式租房的,还有很多年轻的夫妇,他们为了孩子上学,租住在名校周边的学区房,直到孩子毕业。
对于很多房东来说,他们获得了大笔的现金流,可以用于投资或消费,而且稳挣不赔。
很多房东收到了押金后,加大了房地产的投资,再把房子租出,用新交的押金支付给原来的客户,在房地产价格不断上扬的过程中,赚得盆满钵满。
在滚动操作下,很多实力强大的房东,手握几十或几百套房,排名前10的超级房东,每人有3000套房以上。
全租房的模式助推了炒房,房产中介和二房东也加入其中,加大了租赁和产权房市场的风险。
韩国房地产市场是全球最热门的区域,多年来韩国首尔的房价持续走高,掀起了全民乃至世界范围内的投资热潮。
到了2021年,韩国核心地段的房价排行全球第二,每平方米超过15万元人民币。
但是在疫情过后,美国经济下行,开启了加息周期,韩国也开始被动加息,房价开始下跌。
2023年,韩国楼市暴跌的新闻频频登上各大热搜,降幅创下了历史新高,成交量暴跌70%以上,住宅比前一年公示价格降低了18.63%,公寓下跌了30%至40%。
在韩国楼市快速下跌的过程中,利息不断增长,全租押金利息反而超过了月房租的水平,租客纷纷要求退还押金,房东原来大多投资的是房子,房子卖不出去,资金流断裂,根本拿不出现金,只好携款跑路,这种风险又转嫁到租客的身上。
2023年4月,韩国警方接到报警后,来到一处公寓,发现屋内有个年轻女子已自杀身亡,垃圾桶里还有一张6万韩元(人民币338元)的水费催交单。
女子是90后,名叫朴熙顺,她是韩国最年轻的亚运会选手,曾入选国家田径队,2010年朴熙顺代表韩国参加了广州亚运会,获得了第5名。
2015年,朴熙顺在武汉亚锦赛上获得了第4名的好成绩,这是她职业生涯中最耀眼的时刻,离奖牌的一步之遥,但这样的成绩也不足以让她进入上层社会,还是只能苦苦挣扎。
朴熙顺退役后,来到韩国第三大城市仁川,在一所体育馆里担任教练。
由于家中并不富裕,仁川房价又很贵,朴熙顺只能辛苦工作,除了当教练外,还干起了宠物医院的兼职。
为了多赚点钱,朴熙顺还利用业余时间,报考宠物美容方面的资格证。
入住这套公寓时,朴熙顺支付了9000万韩元(折合人民币50万元)的押金,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积蓄,其中还有东拼西凑借来的钱。
但忽然有一天,朴熙顺被通知尽快搬出公寓,因为房子即将被法院拍卖。
这公寓的房东是个大房东,已带着121户租客的保证金潜逃,意味着朴熙顺将露宿街头,而押金也无法要回。
朴熙顺得知情况后非常着急,但无法联系上房东,也没有投诉渠道,她想办法联络上了其他租客,尝试和租客们一起维权,但钱始终没有要回来。
2023年4月,朴熙顺越来越绝望,情绪十分低落,不时冒出轻生的想法,收到水费催费账单后,崩溃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轻生前她留了遗书,写下了自己的经历,父亲赶来时,哭得悲痛欲绝。
还有仁川一名男子,也丧失了生活的勇气,走上了绝路,他为了租住公寓,也支付了9000万韩元的保证金,但租期到了之后,却一直拿不到押金。
这段时间男子突然失业,存款也用光了,为了追讨押金,曾去警察局报警,还到其他部门反应问题,但没什么结果。
男子在遗书中写道:“韩国政府关于全租房诈骗的对策让人非常失望,我无法再坚持下去了,希望用我的死亡,推动问题尽快解决。”
仅在2023年4月份,就连续发生了17起全租房受害人自杀的新闻,震惊了韩国社会。
很多房东是有钱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遭受损失后,不至于走上绝路,但房东跑路后,风险全转嫁到租客的身上。
租客非但住不了房子,还要偿还银行贷款,人均亏损人民币约几十万元,为了这些押金,租客已倾尽所有。
全租房成了地狱的入口,逼死了走投无路的年轻人,很多家庭家破人亡。
为了阻止悲剧的发生,总统尹锡悦叫停了全租房案件的房屋拍卖, 韩国政府把房东不归还押金的行为定性为诈骗。
鉴于很多租客对全租房失去了信心,保险公司开设了全租房押金保险项目。
但这些政策也并不能杜绝诈骗的发生,因为这是韩国经济下行、房产神话破灭后的多米诺效应。这些年轻人的离去,很难解决全租房诈骗问题,更难以改变韩国社会的强压和内卷。
韩国百姓之艰难,年轻人失去希望,来自于财阀垄断和阶级固化,当危机来临时,财阀和富豪们可以全身而退,普通民众却被砸得家破人亡,这是韩国社会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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