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初恋女友结婚的第三年,我为了救她双腿截肢。
但她只故对毫发无伤的同事嘘寒问暖。
她见到我义肢的第一眼,就吐了我满身。
我再也无法跳舞。
后来她跪着求我赎罪。
我没有哭闹,把离婚协议书塞进她的手里。
「谢谢你让我看清你,我会把你们送进监狱。」
1、
那辆货车直直地朝着我们撞过来的时候,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听到好多人在喊尖叫,他们叫我快躲开。
我攥紧傅清清微凉的手,做出了我能想到的唯一动作。
「清清!快躲开!」
我猛地把她扑向一边,随即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世界安静下来的时候,因为太疼,我感觉我已经游离在死亡的边缘。
恍惚之中我感觉天上下起了小雨,酸酸的,顺着脸颊流下去。
不知道是谁紧紧地抱住了我,撕心裂肺的哭喊,难听的很。
倒也足够真心,真的很爱我。
我只当是傅清清,有一些骄傲和满足。
我微笑着安慰:「傅清清,别哭,你哭起来……好难听……」
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记忆,之后我就昏死了过去。
2、
再一次醒过来,满鼻腔的刺鼻消毒水味。
单人间的ICU是那么的寂静,滴答的心跳监护仪震耳欲聋。
镇静剂的功效逐渐在消退,疼痛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排山倒海。
大脑里针扎一般的疼痛,千钧的重量压我的腿上。
我模模糊糊地隔着口罩,看到了一个沧桑的脸庞。
眼下乌青,双眼红肿,头发像是鸟窝一样。
我认出来了她,骤然冷静了下来。
「沈嘉悦?」
我对于她的了解,只是一个很有钱和时间的人。
每一场表演,她都精心打扮好,坐在在一排正中心的位置。
然后扔很多贵重的东西到舞台上。
没有人敢收这样的礼物,我也就每次都强硬地还给她。
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交换了名字,但也仅限于此了。
我有一些疑惑,为什么陪护的人是她?
「怎么是你,清清呢?」
但是此刻我并不想理会我们舞团的大金主。
我不管身上杂七杂八的管子,支起身子,尽力地伸长脖子往外望,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我的女朋友。
我想她是在门外等我。
沈嘉悦面对我的问题,哑然无措。
我第一次在她那张狡黠的面孔上看到纠结。
她看起来是不知道怎么说,几次张口又闭上。双手交缠在身前,低着头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
但真诚又逼迫着她注视着我的眼睛。
「她去给你交单子了。」
她忙手忙脚地解释,嗓音砂纸一样摩挲过的沙哑。
「不用骗我了,我想我知道了......」
我没有心情听她狡辩,直接打断了她。
没有犹豫,我静静地躺回了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一瞬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苦涩无声地填满了我整个心脏。
我默默地摸了摸手臂上冰凉的坚硬石膏。
手臂也骨裂了,打上了石膏。
对于这个结果,我说不上是失望,反而有些意料之中。
傅清清每一次排练完来接我,我怎么会察觉不到,她投射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的目光?
千万个早就察觉到的瞬间,一齐在这个时刻都明亮了起来。
我从未有如此冷静地,把那些细节都一一对应上。
我有些烦,想要下逐客令。
但是沈嘉悦却赖着不肯走,莫名其妙地她开始抽噎。
她这么好看一个人,哭声像是呜咽的幼兽,难听得我太阳穴凸凸地跳,刚想厉声制止她。
我听到她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我以后可能不能跳舞了。
3、
我十八岁开始跳舞,到现在已经有八年。
学生时代的时候,我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帅气的外貌,优异的成绩,明星舞者的光环加身,整个学校的女生都搭讪过我。
我对他们不屑一顾,觉得她们肤浅,
只有傅清清不一样。
她很笨拙地夸我好看,用蹩脚的理由解释每天的偶遇。
她的专业和我毫无关联,但是她每一次都会厚着脸皮来蹭课。
她会早早地打好饭,等着下课疲惫的我来吃,然后笨拙地讲笑话给我听。
她那时跌跌撞撞地闯进我的生活,小心地把我捧在手掌心中。
我和她在一起了。
两个人甜蜜地恋爱,甜蜜地领证。
我以为我会一辈子这么幸福下去,永远不会变。
傅清清说喜欢看我跳舞,我就准备在舞台上跳一辈子的舞。
只是现在泡沫碎了,我的梦也碎了。
我认清了现实。
4、
什么时候,傅清清就变了呢?
我平静地躺在病床上,默默地思索。
傅清清坐在身侧认真地为我削苹果。
我哑着嗓子和她倾诉:
「清清,我跳不了舞了。」
傅清清嗯了一声,不在意一样的,低着头继续削她的苹果。
如若不是轻声的一声「嗯」,我会以为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心中一阵酸楚,再次看向她的眼睛,坚定地重复道:
「清清,你听我说,我跳不了舞了。」
我很认真,认真得有些急促地呼吸。
我竭尽全力地想要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反应,渴望她能因为我失去双腿而多给予一些关注与担忧,就像我们曾经热恋时那样。
也许我还是她的唯一,我在幻想着。
但是我的一切失望都落空了,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发生了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她拿出了哄小孩子的平淡语气:
「我知道了,吃苹果。」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傅清清却有些不耐烦地把坐起的我按回到了床上。
「一切都无法改变了,林晟!别闹了,你的腿受伤了,最难过的人是我。你现在的状态让我压力很大!」她突然提高了音调,像训斥孩子般对我发话。
她用严厉的话语训的不听话的人,是我。
可是我怎么不听话了?
我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的舞蹈事业,甚至失去了双腿,我只是想倾诉自己的情绪,寻求她的关心,这难道也成了无理取闹吗?
我质问她,被我推开的那一刻,你是担心我的安慰,还是高兴徐易没有出事?
「你只是程式化地进行我们八年的生活,你从未真心实意地希望我好。」
「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傅清清被我的话刺痛,猛地抬头盯着我看。
我太了解她了,她看着我的时候,脖子和手臂的肌肉紧张得一塌糊涂,仿佛能听见骨骼肌腱摩擦的声音。
她也许是想挣扎一下吧。
这个一直自信满满的女人,是否还在心存侥幸,以为我只是在试探她?或者认为我如此单纯,察觉不到她的背叛?
当提到徐易的名字时,那个平日里骄傲如孔雀般的女人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她的懦弱和虚伪此刻暴露无遗,让我禁不住冷笑一声。
我第一次看不清她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脸上竟会浮现出苦涩?明明都已经劈腿了,为什么还要恶心地假装深情?
八年的感情就像是被搭起来的积木,每天从里面抽一根,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如今终究是分崩离析了。
我的青春,我的未来,我到底托付在了怎么样一个人身上。
我笑我天真,只道当时是寻常。
捏紧的手指指尖泛白,两个人静默了一段时间。
我对这段感情,和这个女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舍和留恋。
「你走吧,去找徐易吧。我知道现在的你更爱他,你不再爱我。」
5、
我的病又好了一些,可以开始进行康复训练了。
「胡桃夹子」的全省巡演暂时性的结束了,整个剧组的成员分批次地来看我。
徐易也来了,站在我的病床前。
皮鞋敲击在瓷砖上的声音让人格外心烦。
我已经看了一个月的心理医生,但我无法装作对自己的双腿不在意。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我现在应该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地跳着《胡桃夹子》。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我还是那个天才舞者。
现在的我还能做什么?
容颜憔悴,头发干枯,和徐易比起来,我就像是一个小丑。
或许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记得我在舞台上的辉煌时刻,那份神采飞扬的模样。
我难堪得想要缩进被子里。
同事们有说有笑地聊天,聊着这次的巡演里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