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爸妈卖了我的遗体。
弟弟拿着这笔钱娶了个城里媳妇。
男朋友知晓后,打着损失费的名义要求分一杯羹。
只我的小姨,风尘仆仆的赶来。
可我的遗体早在许久之前就埋进了陌生人的坟墓。
01
我是爸妈成婚许久后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可我出生那天,爸爸去上工摔断了腿,自此落下了残疾再不能干重活。
在他的眼里,我成了家里的扫把星,我又是个女孩,因此他看我便愈发的不顺眼,甚至打算将我送给邻村的鳏夫。
妈妈有些不舍,她思来想去,让人请来村里的老瞎子为我算命。
老瞎子说我的命中带手足缘,若是将我送走,可能以后都没办法有别的孩子。
爸爸很迷信,听了这话才打消了要送走我的念头。
后来,我便有了弟弟,有了妹妹。
今日的天格外的好,也是梁家娶媳妇的日子。
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的幸福的笑意。
尤其是爸爸,从来在他的脸上,只有对我的厌恶与谩骂,这么多年,我何曾见到他对我笑过。
妈妈穿着一身艳丽的衣裳,看着新人也笑的合不拢嘴。
弟弟挽着弟媳,慢悠悠的走向堂屋,开始着婚礼的流程。
妹妹站在一旁,兴奋的拍起了手。
只偏偏少了我一个。
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我,忘记了这场热闹的婚礼究竟是怎么来的。
02
梁家有喜,整个村里不上工的人都会来凑热闹,然后分点喜糖和几支香烟。
人群里,我看见赵婶越过人群挪步到我妈旁边。
「欸,你家俊儿真是有本事,能娶到城里的媳妇,听说城里人的彩礼高的很,拿那么多出来,心疼了没。」她用手肘碰了我妈一下,一脸兴奋的说着。
听到这句话,我妈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正准备搪塞过去,又听赵婶疑惑的开口:
「怎么没见你家老大呢,这弟弟结婚也不说回来看看,莫不是书都读傻了。」
「可不是嘛,说是上班太忙不回来了,你还不知道嘛,她就那样。」我妈顺势将话引了下去。
可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我都看在眼里。
自从弟弟出生的那一刻起,爸妈的心思就再也没放在我的身上。
我总是看到妈妈开心的抱着弟弟,嘴里不停的念叨:「菩萨保佑,我们老梁家总算是有后了。」
即使那时候我才三岁,可我也能微微的感受到爸妈似乎不一样了。
曾经爸妈给我买的玩具吃食,都尽数给了弟弟。
每次弟弟摔了碰了,爸妈就会拿我撒气,责备我没有看护好他。
直至有一次,妈妈提议带我去镇上玩,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可一回神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但我没哭没闹,凭着记忆,一路走回了村子里。
那时候已近傍晚,村里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炉灶,炊烟一点点的升起。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瞧着爸妈的脸上挂着笑,弟弟被抱在妈妈的怀里,屋内昏黄的灯光照在院子里,把我的身影拉的斜长,可他们都没看到我。
我揉着走痛的双脚蹲在角落,想着他们刚才其乐融融的模样,委屈的掉了眼泪。
尽管爸妈从小就跟我说,「你就算哭也没用。」
后来我终于明白,哭只会让我多挨一顿打骂罢了,所以在他们面前我从来不哭。
抽泣了许久,直到听到他们收碗筷的声音,我才装作高兴的样子冲进了家门。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妈妈看到我的那一刻眼底有些震惊,但她还是很好的藏了下去。
「你跑哪里去了!叫你乱跑,看你爸不收拾你。」
那晚我爸破天荒的没有打我,我饿了一夜,听到了屋内爸妈的声音:「扔是扔不掉了,要不就先养着,以后还能给俊儿攒一份彩礼钱。」
我在柴房望着窗外缺了一口的月亮,舔了舔嘴唇,好想吃一小块豆沙馅的月饼啊。
可直到我死的那一刻,都没能吃上。
03
晚上婚礼结束,宾客陆续散尽,我飘到了屋内。
听到妈妈在小声训斥爸爸:「什么?你怎么给了十万,不是说好的六万六嘛?你可真是老糊涂,贱狗一共才卖了十五万,俊儿娶媳妇一下花十万,酒席也花了不少钱,我还得给佳佳留点嫁妆钱呢。」
贱狗是我的小名,村里有个习俗,小名叫的越贱,以后越好养活。
我猜他们一开始也是想将我好好养大的,只不过后来有了弟弟妹妹后他们的想法变了。
「你懂什么,人家婷婷肚子大着来的,开始说的六万六,昨天俊儿跟我说要十万,不然婷婷就不嫁过来,那哪成,你让我们老梁家的脸往哪里搁?」爸爸怒目瞪了妈妈一眼。
弟弟书读的不好,高中也没考上,只上了市里的一所职高,爸妈觉得他如果能学一门技术,好养活自己也是没问题的。
可他非但没有好好读书,还抽烟打架,逃学去网吧,甚至偷偷谈起了恋爱,直至搞大了人家的肚子。
那姑娘是城里人,家里开口就要六万六,少一点都不行。
弟弟喜欢的紧,爸妈也盯着姑娘的肚子,万一是个大孙子可不得了。
正愁着这笔钱从哪里借呢,刚好我死了,说来我死的也确实巧了些。
我长得还行,又是个大学生,爸妈开口便要了十五万,没想到那家人爽快的答应了,他们觉得自己儿子没啥文化,就得找个有文化的。
可他们不知道,弟弟前几年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那些彩礼钱早就被他偷偷拿去还高利贷了。
他曾偷偷跟我哭诉过,知道后我省吃俭用,把剩下的钱都给了弟弟。
我以为他还上了就会改,结果他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
直至今日,我都不知道他在外到底欠了多少钱。
04
我又飘到了里屋,婚闹已经结束,弟弟和弟媳并排坐在喜床上。
「昨天你可是答应了我爸,要拿十万块的。」
「你放心,那些钱我已经存起来了。你爸不也说了,那钱是给我们两个人的,现在咱俩也是一家人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弟弟抱着弟媳宠溺的说着。
可他的眼神分明在躲闪,只可惜弟媳的角度瞧不见。
妹妹梁佳从屋内走了出来,鬼鬼祟祟的拨了一通电话。
「阿伟哥,我刚才偷听到了,是我爸把梁依的尸体给卖了,一共十五万,哥哥结婚竟给了十万呢,我可一分没捞着。」
她口中的阿伟哥,是我在大学谈的男朋友,孙伟。
半年前,他提议让我带他回家。
介绍了一番后,我爸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妈急忙把我拉到门外,戳着我的脑袋,「你这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瞅隔壁陆三头,她女儿前年大学毕业,听说今年带回了一个老板,人家可是开着四个圈的小车来的,那彩礼足足给了十几万。
「你看看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不是老板就算了,家里连彩礼钱都出不起,说出去我跟你爸的脸得埋土里去。你爸说的对,养你有什么用,你还不如给我早点去死,好能给你弟赚点彩礼钱!」
于是那一顿饭我们不欢而散,晚上家里借口没有多余的房间,支走了孙伟。
我爸举着木棍就朝我打来,我蜷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直到我爸打的精疲力尽才停手。
那天我知道了,我最亲爱的爸妈他们多年的心愿,竟是盼着我早点死。
我想了许久,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彻底摆脱他们的束缚。
可即便我如此想要好好活着,可我终究还是死了。
05
第二日,天还未亮,爸妈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开门,给老子开门!梁俊你给我出来,你他妈敢耍我,昨天那包钱他妈的只有十万是真的,老子信了你的邪,赶紧给我滚出来!」
我爸一瘸一拐走到了堂屋,却迟迟不敢开门。
家里人都被惊醒了,弟弟从里屋出来,他用眼神示意爸爸不要开门。
我妈面色苍白,哆哆嗦嗦的跟在我爸后面。
只听「砰」的一声,门被人一脚踹开。
浩浩荡荡来了一屋子的人,他们个个都拿着家伙,为首的那人手里拎着一把砍刀。
弟弟眼见形势不对,急忙跪了下来。
「坤哥,坤哥饶命,我马上还,我马上就能还,你在宽限我几天。」
「你他妈的敢耍老子。」坤哥环顾一周,眼睛在梁佳的身上停留了几秒。
他一把抓住梁佳的手,「你不还钱是吧,那就让她跟我回去,我哥就喜欢年纪轻的小妹妹,心情好说不定能多宽限你几天。」梁佳吓得直哭。
「不不不,我能还,我肯定还。这是一套城里的房产证,我姐已经死了,这套房子就会过户给我,到时候卖了钱,我就能还,求求你在宽限我几天。」
我看着弟弟从随身包里翻出了一本红色的房产证,那是我这么多年参加比赛拿的奖金攒下来,好不容易在县城付了首付买了一套小房子,这件事我只告诉过孙伟一个人,弟弟又是怎么知道,他又是怎么拿到的。
此时我心底充满了疑惑,从昨夜我就隐约觉得孙伟是知道我的死的,如今弟弟又拿出了这本房本,莫非他们早就有所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