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村子里唯一的树女,村里供奉这一棵能够起死回生的古树。
需要用我的心血去喂养。
一天,村里来了一群大学生,纪阳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他说要找到我们村里的秘密,打破鬼神论者的传言。
我笑他,他们这些人啊就是初生牛犊,年轻气盛。
他还说要带我走,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动了心,可在村里,树女动心是死罪。
1
又有几个人走进了村子。
村头坐着的几个妇女看见来人,脸上的笑抑制不住,着急忙荒的向村长禀报。
“村长,快看,这次来了四五个年轻人诶!”
我不为所动,哪怕知道这几个人会遭到惨绝人寰的对待,我内心也毫无波澜。
人啊,终会死于自己的贪婪。
村长带着他们住在了自己家里,一连几天都是好吃好喝招待着,还带着他们欣赏村里的美好风景。慢慢的,几个人都认为这里的村民质朴,是个世外桃源。
“沐苒,准备一下,后天就是祭祀时间了。”
“好的。”
我淡淡答应,一切早就习以为常。
祭祀那天,我熟练的插上香,叩首,念咒。
随着我的一声‘跪’,全村百来十号人在我身后齐刷刷跪了下来。
而后我拿起刀,毅然决然的划向自己的胸口,刚愈合不久的伤疤上又添了一道口子,直到血液滴入我面前的古树根里被快速吸收,这场祭祀才算完成。
2
我们村子叫紫鸢村,因为随处可见都是紫色的鸢尾花而得名。
古树是世代庇佑紫鸢村的神树,每隔十来年,村长会重新选定一个少女成为树女。
每天伴树而睡,每隔半年以自己心头血祭祀神树。
挑选树女最主要的条件两个条件:一个是十三、四岁刚来月事,一个是从未经世事的,被污染过的纯洁女孩。
而我已经做了快七年的树女。
紫鸢村出名是因为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而且还可保死去之人的尸身不腐。
因此有人想要复活家人,爱人或者朋友;也有人想要一窥村里的秘密,不过这些人都没能走出这里。
后来我常常看到纪阳蹲在古树旁边,有模有样的研究这颗古树。
“你能不能别老来这里晃荡?”
他打扰我休息了,我本就是在树脚安了个小窝,他不分昼夜的走来走去真的很让人讨厌。
“嘘,我在救你。”
我扬起嘴角,又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朝纪阳走过来,她用妖娆的身姿缠着纪阳,明里暗里都是勾引。
纪阳偏偏是个愣头青,无论女人使出浑身解数,他始终不为所动,而和他一起来的那四个兄弟早就溺在了温柔乡里怕是这辈子都不想离开紫鸢村了。
不止这个女人,村里大多数女人都来了,每次都被他的傻劲给打败。
我笑了,这个傻小子怎么还那么单纯?
“沐苒,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这个树就是一颗普通的老树而已,时间一长,根就特别粗。”
“所以呢?”
他日益研究这棵树,和我相熟起来。
“所以你之前的祭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根本不用这么伤害自己。”
“呵呵。”
纪阳对女人不为所惑,村里有人建议开始抽签,反正他也不会自愿的。
那些自称来找真相的外来人其实都招架不住村里女人的撩拨,很多时候,不用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等把他们榨干或者有新的外来人代替时,他们就沦为奴隶,供村里人取乐,而决定外来人做谁的奴隶则靠抽签决定。
后来我买通了霜姐,让她告诉村长,纪阳现在跟着她。
“我为什么要去她家里?”纪阳问。
“因为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他不理解我的话,不过很快他就开始对紫鸢村肃然起敬。
因为他亲眼看着一个死人复活,然后完好无损的走出来。
3
“起死回生本就是倒反天罡的事,死者复活后丧失记忆和之前判若两人是很正常的事。”
村长跟复活者的家属沟通者。
“好的好的,只要人可以活,怎样都好。”
“记住,每隔一年就回来做一次疗养,否则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而且这个复活至于能撑多久就得看他自己了,有些是一年,有些则是好几年,说不定的。”
村里人见怪不怪,反正村长对每一个来复活的都是这套说辞。
纪阳不敢相信死了两个星期的中年男人躺着进去能走着出来,并且面容姣好,看起来比死前还年轻不少,所以他又开始围着古树跟的那个洞反复研究起来。
“你啊,及时行乐不好吗?非得来研究这些干嘛?”
反正你也不可能知道这里边的秘密,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走出去。
剩下的那句话我没说。
我总觉得纪阳太过单纯了,单纯的让我有些不忍心伤害他。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出真相啊!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办法。”
“那你说那个人是怎么活的?”
他被我问的哑口无言。
时间过去了两个多月,纪阳的调查毫无进展,他的朋友早就‘离开’,他却还是固执的找出真相。
他终于决定要离开了。
他收拾好东西后被我拦住。
“如果不想死,就不要想着走。”
“为什么?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想囚禁人?”
这里哪还是什么光天化日啊,早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阴曹地府了。
好在霜姐跟我关系还可以,替我瞒了下来。
“沐苒,我得出去,我要去找有能力的人来揭穿这里的面目,这样你就不用受苦了。”
他试着开导我。
“纪阳,你,出不去了。”
我心里止不住针扎似的疼,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你受苦了’。
可我哪怕再想护住他,也不能如愿。
4
纪阳告诉我,他是警校的,今年毕业,他听说了紫鸢村起死回生和保尸身不腐的传说决定和朋友来一探究竟。他要打破这些迷信的谣言,如果成功这将是他往后工作生涯里的一件奇谈。
“你的朋友都临阵脱逃了,你怎么还那么有信心?”
“那是他们,我家历代都是警察,我可不怕。”
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他一定会拯救我,带我出去。
风吹响树叶,吹起他的碎发,我还是没顾村长的告诫,动了心。
我穿着一件黑色的吊带裙,坐着石岩上看着鸢尾花。
身后传来相机拍照的声音,是纪阳。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试探性的问。
“我,我还没想过。”只是简单的问题,男孩就挠着头发,红了脸。
我站起来慢慢靠近他,他也有所感应般挽上我的腰肢。
我闭着眼,吻了下去。
他的脸更红了。
最后一刻我还是恢复了理智。
差点,差点我就没能把持住自己了。
霜姐找到我说纪阳消失了一天一夜,她以为纪阳跟我在一起。我慌了神,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就在我以为他也没逃过魔爪时我想起了墓场。
果然,他在这里。
“纪阳。”
我的出现吓了他一跳。
这里一般没人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沐苒,这的尸体真的不会腐烂诶!”
紫鸢村敢放出传言就说明有底气,不会腐烂肯定是真的。
我拉着他离开。
可是他还是被村长抓走了,因为有人看到了他和我单独在一起。
“对不起村长,我不敢了,求你放过我吧。”
我身上如同被千万条虫子撕咬,疼的直冒冷汗。
“我早就告诉过你,树女不可以有私欲,古树一旦发怒整个村子都将遭殃!”
“对不起,我不敢了。”
台下浩浩荡荡全是人,大家都冷漠的看着,嘴里还念叨着:杀了她!
她们忘了,这几年来是我用心头血养着古树,庇护着她们。
我全身遍布鞭子的混迹,皮开肉绽,最后被绑在树边,烈日晒着,风雨吹着,村长没舍得我死,因为下一任树女还没出来。
5
我的下场我早就料到了,我担心的是纪阳。
如我所想,纪阳遭遇了非人的虐待。
村长用针扎他的身体,指尖,针很细,也疼;纪阳的脊椎也被打断,整个人没有支撑,瘫在地上;他的四肢也被钉子钉在了木块上。
村长说,竟然我那么想见他就让我看个够,于是他打了一个比纪阳高的木箱,把纪阳放进去,只漏出头,脖子卡在洞口处,在他脚底放着几块砖头,每过一天抽走一块,直到纪阳死为止。
我崩溃的喊着,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要杀人,铺天盖地的仇恨好似将我整个人席卷,我好恨,恨那些人的残忍,恨这万恶的世道,更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晕倒前纪阳还在安慰我。
他说:“别哭,我看见村长房间里有好多虫,他很重视,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醒来后我想通了,我告诉村长,我以后老老实实做树女,不敢再有二心,但条件是让纪阳离开,否则我现在就陪着纪阳一起死。
村长被迫答应我,纪阳离开前,村长让他喝了忘幽水,说是让他忘记紫鸢村的一切。
他离开那天我没去送他。
我站在高处,远远的看着,看着他被担架抬走。
风太大了,吹的我直流眼泪。
霜姐说,既然生在了这里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只能逼着自己接受一切。
我没说话,可是心里早就有盘算
6
有位复活者来做疗养,进树洞前,村长交代我,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然他一定想办法杀了我。
我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所以我不会破坏他的好事。
说是疗养,无非就是把皮囊下的另一副皮囊放出来透透气,喝下一碗神树接的水,然后重新缝合而已。
我面无表情的倒着水,身后的人开口。
“这外边的世界可真不赖,要是能一直待在外边就好了。”
说话的人是村里的一个男人。
“喝吧。”
我像一个机器人一般做着事。
“诶,沐苒,你这一次都没出去过,难道就不好奇?”
“好奇会让我死。”
男人喝下水后,我替他处理着皮囊的衔接,多年来的缝合早就让我的手艺精湛到无人能比,只要本人注意一些,一般不会有人发现的。
村长很满意我的顺从,对我的看管也松了很多。
我看准机会,找到了纪阳所说的那堆虫子。
还没来得及细看,屋外就传来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声!
是一个女人。
她面色青黄,全身似如虫行发痒,她疯狂抓着自己的脸和身上,直到抓破皮都没能缓解半分。口腔里很快就流出了血,渐渐她也不在挣扎。
她死了,尸体呈着奇怪的姿势无法摆正,随后有无数条虫子钻进她的身体大快朵颐后又爬了出来。
这是想离开村子的代价。
以前也有人想离开,但村长说我们受着神树庇佑,那就要忍受神树的惩罚,这就是神树的惩罚,至今没人能忍过去。
想要离开村子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采购村里必需品;一个则是成为复活的人。
而这两种办法都得村长点头。
有位复活者即将死亡,她的家属带着她回到了这里。
“村长,求求你,救救我母亲!”家属痛哭流涕。
“儿啊,妈早就该走了,这多出来的三年妈知足了。”
说着村长让我带老人进树洞。
7
一个六七十岁的人脱下皮囊走了出来。
我打开冰棺,取了一具面目全非的肉体再次缝合。
家属把老人放在了村里的墓场里,因为尸身不腐,说是有空还可以回来看看自己的母亲。
村长收了一笔不菲的钱,笑嘻嘻的送走了家属。
这些钱是村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每次的钱都会按户头分到每家每户手里。
村里人多,但那些家属给的钱也多,最后分下来每个人都能有一笔,何况村长还借看守墓场为由,收取了很多钱。
不用干活就能有钱花,时不时能出去代替有钱人生活一段时间,要是有人闯进来还能找点乐子。
时间久了,村里的人意志开始消沉,没人在意真相,也没人在意能不能出去,这样的生活让他们安于现状。
时隔半年,我再次听到纪阳的消息。
是霜姐带给我的。
她说,她采购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纪阳,还好她拦住,不然之前的事又得重演。
可纪阳不是喝了村长给的水,按理讲早应该忘记一切才对。
霜姐给了我一张照片,是我在月光睡着的样子。
纪阳一直都记得,他说他会想办法救我出去,他一直都记得。
我不敢哭,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受了那么多苦还是没忘记我,还是想回来救我。
我整理好情绪。
好在我查的也差不多了,就差一些细节了,等我弄清楚,我想我会解决这一切。
村里又来人了,是个被车祸撞得面目全非的人,家属说,面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活过来。
这脸都烂的看不清了,我下意识皱起了眉。
因为脸被损坏,村里没人想来代替,最后在村长的威逼下,选出了一个差不多身形的男人。
“真他妈晦气!这脸都碎成渣渣了我出去怎么找女人啊?”他一进来就骂骂咧咧的。
我没管他,做着自己的事。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声,我看到了那个死人站了起来,最重要的是他还杀了进来代替他的人,一刀见血,果断的很。
我刚想喊,他就捂住了我的嘴,他揭开面具时,我才发现,他是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