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7月1日中午,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从湖南省岳阳市市二医传出:良心堡镇镇长张文健的妻子贺晓鹃在送往医院途中突然死亡……
没有在医院停留更长的时间,张文健就以妻子发‘癫痫病”而亡,通知亲戚朋友。最吃惊的是贺晓鹃的哥哥贺晓强,他当初就对妹妹嫁给张文健持反对意见;后来张文健作风有问题,他也有所耳闻,但是每次问妹妹都没有结果,他知道心地好的妹妹一定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死理不肯讲。
贺晓强没有十足的根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所以不方便请人来验尸。因为是大热天,尸体不能久留,在安葬的时候,贺晓强坚持了一点,对妹妹的突然死亡不能火葬,而采取土葬的办法。而且就在安葬的时候,他给公安机关报了案。
7月10日,接到报案后的君山公安分局对贺晓鹃的死亡进行了调查,发现有不少疑点后对已掩埋多日的尸体进行解剖,经专家鉴定为中毒死亡。
虽然张文健有重大嫌疑,但是基于没有足够证据,公安机关只能在外围展开周密的调查,获取了准确信息后,2002年10月29日下午,岳阳市公安局君山公安分局报请君山区人民检察院批准,
1964年,张文健出生在岳阳一个贫苦的农村家庭,此后,又有弟弟妹妹出生了,所以张文健还不大时,就要帮助父母照看弟妹和田里的活计。到了上学年龄,张文健相对别的孩子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求知欲,他经常利用空闲时间到村里小学旁听老师上课,每次回到家里,脸上还充满了留恋。父母亲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于是咬咬牙,将张文健送进了学校,没想到张文健的功课果真学得很好,老师经常在张父、张母面前夸“文健将来一定有出息”。
张文健的确有出息,靠着自己过硬的成绩跳出了农门。在财政所参加工作不久的张文健因为业务水平不错,挺受领导器重,这时,也有不少热心的同事来给张文健介绍对象。张文健认为他找对象的第一标准就是要“心地善良”,他认为自己家里的条件不好,不仅父母需要赡养,还有弟弟妹妹没有出来,需要扶持,跟他一起过日子的姑娘必须能承受起生活的重担。
见过几个姑娘张文健都觉得不满意,直到有一天同事将贺晓鹃带到自己面前,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愿意交往一段时间。
贺晓鹃在当地一家医院做护士,她不仅相貌娇好,而且心地善良,对张文健的出身没有半句嫌弃,还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知道生活的艰辛,更懂得珍惜。这席话让张文健充满了对生活前所未有的感恩,他庆幸命运给了他一个满意的“妻子”。
同样,贺晓鹃对一表人才的张文健也很满意,尤其是张文健的体贴和上进心都让情窦初开的晓鹃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此后的交往中,张文健对弟弟妹妹的关照非但没有让贺晓鹃生怨,反而让她觉得张文健富有爱心。她认为只有对家人和同事都充满爱心的人,才会真正的爱自己,所以晓鹃这时候已经铁心要一辈子跟这个男人了。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贺晓鹃的家里提出了反对意见。
在城镇出生的晓鹃,父母、兄长都有工作,家庭条件不错,凭着晓鹃的长相和各方面情况,她都可以找个条件更好的。于是,父母、兄长,包括同学都陆续来给贺晓鹃做思想工作,希望她能慎重考虑,固执的贺晓鹃认定了自己的选择,非张文健不嫁。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一心只愿女儿幸福的贺父贺母只好妥协了。
1990年,张文健和贺晓鹃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的确如贺晓鹃希望的那样幸福、美满,不仅夫妻俩相互体贴、相互信任,还有个令人称羡的“君子协议”:一不打人,二不骂人,三不说离婚。这在当时文化素质还不算太高的小镇上,可算是夫妻“相敬如宾”的明证了。不久后,夫妇俩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贺晓鹃感觉生活更有希望了。
之所以能得到张文健的如此尊重,和贺晓鹃的明理和善良是分不开的。夫妻俩收入并不高,又有了孩子,但贺晓鹃总会想方设法挤出钱来资助张文健的弟妹上学,还要省出点给张文健在老家的父母。1994年,张文健因挪用公款受到留党察看两年的处分,又是贺晓鹃含泪从娘家借钱帮丈夫还上所欠公款,并默默陪伴张文健度过了人生中最为暗淡的一段时光。
遭遇挫折后的张文健发誓,一定要更努力地工作来弥补妻子。1997年,张文健被调到君山区政府办工作,随后,贺晓鹃也调到区一家妇幼保健院工作。2001年4月,因为工作出色,张文健被任命为君山区良心堡镇镇长。
良心堡镇是君山区新成立的镇,具体工作千头万绪都需要张文健亲手主持。刚上任就要挑重担的张文健没有抱怨,他认为这是个锻炼的好机会,想放手大干一番。为了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张文健放弃了双休日回区里与家人团聚的时间,在良心堡镇的办公室里搭起了行军床,没日没夜地工作。虽然这样,张文健还是没有忘记每天工作之余给妻子贺晓鹃打电话,交流工作中的心得,询问女儿的学习情况。贺晓鹃对两地分居的张文健也没有丝毫抱怨,只是一再叮嘱张文健注意身体。
张文健果真是个有才干的人,几个月后,良心堡镇的工作就步入正轨了,张文健也可以放心地出门走访民情了。
不久后,因为工作的原因,张文健认识了少妇江洪,并了解到江洪的丈夫长年在外打工起先,江洪对这位镇上领导以礼相待,与张文健进行着一问一答的交流。但是,随着张文健“拜访“次数的增多,两人都感觉很投缘。
2002年4月,张文健更频繁地找机会与江洪接触。后来,张文健又特意买了张“吉祥号码”的手机卡给江洪,两人的电话多了,谈话内容也丰富了,从工作关系到朋友交往,从日常生活到个人感情,两人终于成了无话不谈的“红颜知己”了。
和以前给妻子的理由一样——工作忙,张文健仍旧很少回家,但在办公室的时间却远没以前多了。不仅如此,江洪就像魔鬼一样,夜夜缠绕在张文健的脑海里。
4月底的一天,张文健照样给妻子打了电话,并说要到市里开会。事实上,当天张文健邀请了江洪还有两个朋友一起,到市里的一家星级宾馆打牌,并开了两间房。四人打牌至深夜才停止,张文健拥着江洪走进了另一间房。就在这一夜,江洪成为了张文健的“情人”。
从此以后,张文健和江洪只要逮到机会就在一起缠绵一番,案发后,据张文健自己交代,从2002年4月到6月底,他寻找各种机会,和江洪分别在岳阳市几家宾馆、长沙市及亲友家奸宿20余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几次晚上打电话到张文健的办公室找不到人,又偶尔听人风言风语,贺晓鹃意识到张文健在外面可能“有情况”了。虽然这样,贺晓鹃还是在父母和孩子面前尽说张文健的好话,认为张的确是父母和妻子的骄傲、孩子的榜样,有关张文健的“外遇”之说,她不想去打听,更不想多说,一则丈夫现在的地位来之不易,她不想因此毁了他的前程;二则她认为“一哭、二闹、三上吊”只会加速婚姻的灭亡,她希望靠自己的信任挽回丈夫的心。
所以,难得回家一趟的张文健仍旧能享受到妻子的温柔和女儿的乖巧。
然而,让贺晓鹃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宽容和善良并没有换来张文健的“改过自新”,相反,张文健以为他和江洪的婚外情可以像“朱怀镜”和“梅玉琴”样,在婚姻之外美好地继续着。
但是,需要他抉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5月中旬的一天,张文健又带着江洪到市里的某家宾馆,江洪问张文健:我老公在广州打工,我们的夫妻关系是名存实亡了,我想离婚,你怎么办?
听到江洪的一番话,还没有想过离婚的张文健有些吃惊,但是为了不破坏眼前的气氛,他反问江洪:如果我离婚,你会和我结婚吗?
“你很少回去(回君山),我听说你们的夫妻感情很好,你说离婚是不是骗我?”有些不相信的江洪反问张文健。
听江洪如此一说,其实根本没有考虑过离婚的张文健随口保证:离婚完全没有问题!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信以为真的江洪高兴地搂着张文健说:那我就同你结婚!现在你要经常回去,加紧办离婚的事,不能老拖着。
张文健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了。
临离开宾馆时江洪忽又想起一事,叮嘱张文键: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到7月1日,7月1日前你能离婚我们就保持来往,如果7月1日前不能离婚,我们就不再联系了!
和江洪虽然有了约定,张文健并没有将与妻子贺晓鹃离婚的事放在心上,他一直觉得这是江洪的玩笑话,一则江洪自己也有家庭,不可能她想离就能顺利地离;二则自己的仕途才刚有起色,作风不检点可是大忌,如果贺晓鹃非但不同意离婚,还将自己与江洪丑事张扬出去,会让他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张文健于是毫不在意地仍旧过着以往一样的生活。
但是事态的发展没有按张文健料想的一样,江洪认为自己不能再过这种“偷偷摸摸”的生活了,她有工作,也不是非跟张文健不可,所以不愿再将就着,一定要张文健给个明确的答复。没办法,每次提起离婚的事情,张文健都只好说正在谈,他希望通过‘有难度但并不是没希望”来拖住江洪。
7月1日,与江洪约定的时间到了,此时正是湖区岳阳城防汛最紧张的时候,张文健也在洞庭湖大堤上抗洪。为了江洪不至于在7月1日有什么过激的举措,6月30日下午,张文健特意请了假,从防汛的大堤上赶回良心堡镇,接江洪一道开车到了岳阳市的一家酒店。两人卿卿我我一番后,江洪又提出了离婚一事。张文健只好以抗洪为由,没有时间和贺晓鹃讨论离婚的细则,希望江洪再给他一段时间。江洪不想一拖再拖,希望张文健慎重考虑。
张文健想到一缓兵之计,问江洪:你是7月7日的生日,等你过生日了,我再和老婆离婚,行吗?
江洪的答复很坚决:不行,你必须在明天把婚离掉。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
听到这句话时,张文健像刚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一样,呆呆地坐在凳子上。
明天要搞定,那几乎不可能,因为还从没挑明和妻子要离婚的事情。该怎么办,这时的张文健一心想着怎样才能实现明天能离婚的“理想”。突然,他的脑海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很快,他又觉得良心上不能接受,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还有自己活泼可爱的女儿,他没有再想下去。他又坐直了,想和江洪再谈谈,显然江洪是听不进去了,她认为张文健从一开始就是在骗她,他根本没有打算过要离婚。
事实上,张文健是没有想过离婚,但是,对于江洪的感情,张文健还是认真的,听到江洪误会自己在欺骗她的感情,张文健很痛苦,并请求江洪一定要相信他。江洪抬头望了一眼张文健,张文健很快读懂了江洪这一眼的意思——既然说真心爱我,就用行动来证明。
看了看江洪的脸,一脸的毫不妥协,一脸的“不成功则成仁”,张文健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了。
“明天不能正常离婚。但明天如果硬要搞好,那就只有采取其他办法,制造车祸或者下毒!”张文健阴沉着脸,喃喃地说道。
7月1日早晨7点钟,张文健将江洪送上出租车后,就接到了女儿的电话。在电话里,女儿说妻子贺晓鹃病了。听到这个消息,张文健先是有些意外,随后又觉得这是一个天赐的机会。随后,张文健开车赶回了君山。
然而卧病在床的妻子并没有引起张文健的恻隐之心,相反的,贺晓鹃憔悴的面容让他产生了更多对江洪的眷恋,想一想,再不处理好妻子的事,江洪可能就永远都不理他了。于是,趁着妻子睡着后,张文健开车离开了君山,在岳阳市区转了近两个小时,才在远郊冷水铺买到两包鼠药。
买到了鼠药,张文健的心情就异常的郁闷起来,虽然车里的冷空调开到最大档,张文健还是满头大汗。一路上,张文健不停地抹汗,想想自己居然买了鼠药,要将与自己相濡以沫十二年的妻子毒死,这还是人嘛!还有什么资格做别人的领导,将来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安心地过完以后的几十年。
一想到这些,张文健就手软了,几次想将手里的鼠药扔出窗外,可是,每次想扔时就想起江洪那脸上倔强的表情。于是,张文健还是没有将鼠药给扔了,他想又不一定会真正用。如此一来,他又安心些了,身上的汗也收了收,他决定转道到市区内去看看弟弟张敏。
张敏上车后,张文健没有像往常一样,拉着他问长问短,相反的,在张敏眼里,今天的哥哥肯定有心事。于是张敏关切地问哥哥工作上不开心,还是跟嫂子吵架了。
张文健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将他与江洪的这段婚外情告诉了张敏。这么长时间来,他从没向任何人讲起过这段让他身心疲惫的情感遭遇,尤其现在这种两难选择的局面,更让他需要找人倾诉。等讲完所有的“故事”后,张文健拿出自己才买到的两包鼠药一脸苦笑地望着张敏。
“哥,你疯了!总不至于为了个情人杀死嫂子吧?”一直在默不作声听哥哥“讲故事”的张敏像刚从梦中惊醒一般,他简直不敢相信,从来都是自己学习榜样的哥哥居然有了婚外孽情,还企图将一直以来善良贤淑的嫂子毒死,令外人羡慕不已的幸福家庭原来竟暗藏着极大的不幸。
张敏知道现在劝哥哥离开那个女人,恢复以前的生活是不切实际了。
“哥,听我一句,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个女人,你就在外面养着她,但你不能为了她杀人。就算你不考虑你和嫂子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你总得为自己考虑吧!你要是杀了人,不但会丢了镇长的位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张敏仍试图劝回已被婚外情迷失人性的张文健,但是张文健似乎没有了耐心听弟弟的规劝,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妻子?情人?杀人?不杀?
当车行至洞庭湖大桥时,已经好话歹话说尽了的张敏见哥哥仍没有“弃恶从善”的表现,只好极力要求张文健停车。思想激烈斗争着的张文健也想下车透透风,于是将车靠边停下了。张敏一把抢过放在车上的鼠药,打开车门跳下车,准备将其扔进湖中。突然,江洪的脸庞又浮现在张文健的眼前,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抢下了弟弟张敏手上的鼠药,并告诉弟弟不用担心,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直就认为是哥哥“被鬼蒙了头”的张敏见哥哥说这话,觉得哥哥可能恢复正常了,于是没有坚持,将“毒鼠强”给了张文健,并陪哥哥将车开回了君山。
回到家后,张文健见妻子的病没有起色,于是送她到医院输液,弟弟张敏也就打道回府在医院里,等妻子插上输液器开始输液时,张文健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晚了,于是,他又将妻子带回家中。
刚回到家里,楼下就传来叫卖豆腐脑的声音。张文健于是下楼买了一大盆豆腐脑,一家三人每人喝了一小碗后,张文健就支开了女儿,说晚上就不在家里做饭了,让女儿到楼下的餐馆点菜安排一家人的晚饭,过一会儿自己就和贺晓鹃下来吃饭。
女儿下楼后,贺晓鹃还躺在床上,并且身体还很虚弱。张文健知道下手的机会到了,他盛了一碗豆腐脑,将两包鼠药放进了豆腐脑里,然后端进了卧室,并将它放在了打眼的电视机柜上。
他没有叫妻子下去吃饭,他想妻子肚子饿了就有可能吃那碗豆腐脑,如果不饿或者没有醒就可能不会吃。于是,张文健想用妻子的命运打次赌(案发后交代),贺晓鹃吃了,便是她该死,没吃,那是她命大,是天意,以后就断绝对妻子下手的念头。不论怎样,吃完饭回来后如果妻子没吃那碗豆腐脑,也一定得倒掉,不能让女儿一不小心吃了,那结果就太可怕了。
所有事情安排好后,张文健下了楼,先到周墙旁将鼠药的包装袋丢进污水沟,然后才走进餐馆。
十几分钟后,正和女儿埋头吃饭的张文健接到了妻子贺晓鹃打来的电话,只听到妻子大口喘着粗气说“快点来!”他快速赶回家中,此时,贺晓鹃已经痛苦不堪地在床上打滚。张文健望了一眼电视机柜,见到盛豆腐脑的碗已经空了,他没有马上打急救电话,而是跪在地板上给妻子磕了三个头,含泪望了一会儿妻子,然后张文健才拨了120,并和一位朋友将妻子送到了市二医院。但是,不幸的是,贺晓鹃在送医院的途中就已经死亡。
至此,案件真相大白!
(因可理解原因,文中除张文健外,其他人名均系化名)
(摘编自微信公众号小蔡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