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流水线上工作,厂长女儿误打误撞,竟改变我一生

一才写故事 2025-04-18 15:04:03

宿舍门被猛地推开,我慌忙合上笔记本,但已经晚了。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我摊开的图纸上。

她拿起一张,眉头微皱。

"这是什么?你从哪里拿到的技术图纸?"她的语气里带着怀疑。

我攥紧了手中的铅笔。"那是我自己设计的,不是偷的。"

她轻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不屑。"你?一个流水线工人,画这种电路设计?"

01

1992年的夏天,南方的空气像一锅煮沸的粥,黏稠而灼热。

我叫林志强,二十五岁,高中毕业,来自湖南一个叫青山的小村庄。

那里的山确实很青,但再青的山也挡不住年轻人想要出去的心。

我是村里第二个考上高中的人。

第一个是王大发,现在开了副食店,娶了隔壁村最漂亮的姑娘。

而我,考上高中后,却没能继续读大学,最终成了南方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工人。

人生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我在"兴华电子"厂已经工作了三年零七个月。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每过一天都在计算,计算我还需要多少钱,才能让弟弟顺利完成大学学业。

弟弟比我小五岁,今年刚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学计算机。

我爸妈说,家里就这一点希望了,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读完。

但我知道,家里确实已经没锅可砸了。

所以我来了南方,站在流水线上,日复一日地组装电子零件。

说起来好笑,我高中物理成绩全班第一,电路原理能倒背如流,但现在只能像个机器人一样,按图纸拼接那些密密麻麻的电路板。

工友们都说我是书呆子。

他们休息时打牌赌博,我却在角落里研究拆开的收音机;他们谈论哪个厂妹漂亮,我在计算如何让电路更省电。

我从不解释。

解释就是示弱,在这个靠体力吃饭的地方,脑力不值钱。

但我内心深处知道,我不属于这里。

"林志强,发什么呆?零件又装反了!"车间主任老王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这个月再出错,别想要全勤奖了!"

我低头看看手中的电路板,确实有个电容装反了。

这种低级错误,以前的我不会犯,但最近总是走神。

可能是因为昨晚又熬夜画图纸的缘故。

"对不起,王主任,我马上改。"我赶紧拆下电容,重新安装。

老王冷哼一声走开了,但我知道他已经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这个月的全勤奖怕是悬了,那就意味着少掉五十块钱,够弟弟半个月的伙食费。

流水线上的日子就是这样,一个零件装错,就会被扣钱;多装一百个零件,也不会多给一分钱。

我们这些人在厂里,像螺丝钉一样可以随时更换。

但我不能离开,因为兴华厂的工资在当地算是高的,每个月能剩下二百多块寄回家。

下班铃响了,我活动一下发麻的手指,跟着人流往外走。

在更衣室换下厂服,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旧笔记本,小心地放进裤兜。

这是我的宝贝,里面画满了我这些年设计的小玩意儿:一种更省电的手电筒、一个可折叠的旅行电热壶、还有我最得意的——一款袖珍式个人音乐播放器,比现在市面上的随身听小一半,但功能更多。

当然,这些都只存在于纸上。

我偶尔会想,如果当年能上大学,这些想法或许已经变成了现实。

但这种念头一闪而过,我不允许自己沉浸其中太久。

回到宿舍,我和其他五个工友挤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

我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塑料饭盒,里面装着食堂打包的剩菜和半碗米饭。

一边吃着,一边翻开笔记本,继续昨晚没完成的设计。

我梦想中的音乐播放器不仅小巧,更要智能。

不像现在的随身听,找一首歌要反复按快进倒带,听天由命。

如果能加上一个显示屏,让用户直接看到歌曲名和播放时间呢?

或者按歌名排序,设置播放列表?

我画得入迷,忘记了时间。、

铅笔在纸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线条,勾勒出我心中的未来。

"哎呦,志强又在画他的'发明'了!"

张大壮推开门,后面跟着其他几个室友。一股烟酒味扑面而来。

张大壮是我们宿舍的"大哥",湖北人,比我大两岁,在厂里干了五年,是流水线上的老人了。

他走路带风,说话带刺,但人不坏,对我这个"怪人"也算包容。

"又研究呢?你这脑袋里整天装的都是啥啊?"张大壮一把抢过我的笔记本,翻了翻,"这是啥玩意?画得比我爸的鸡爪子还难看!"

其他室友都笑了起来。我不动声色地把本子拿回来。

"这是音乐播放器,比随身听小一半,但功能多一倍。"

"吹牛!"张大壮大笑,"你一个高中生,比那些日本工程师还厉害?做梦吧你!"

我没反驳,只是笑笑。他们不懂,也不需要懂。

"别画了,今天周六,跟我们去城里转转。听说新开了家迪厅,里面的姑娘水灵着呢!"张大壮搂住我的肩膀。

"不了,我得给家里写信。"我合上笔记本,塞回枕头下。

"写什么信啊,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张大壮摇摇头,转向其他人,"走,先去小卖部买包烟,再杀过去!"

他们走后,宿舍终于安静下来。

我从床底摸出一个破旧的工具箱。

这是我的秘密宝藏,里面装着从废品站淘来的各种电子零件。

这些别人眼中的垃圾,在我手里可能变成宝贝。

一个损坏的收音机,能拆出变压器和电容;废弃的计算器,有我需要的集成电路和按键。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电烙铁,插上电源。

最近我在尝试制作一个简易的电路测试仪,这东西在厂里要五百多块,但用这些废料,成本不超过五十。

工人的工资低,但我的梦想不能等。

正当我专注地焊接电路板时,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了。

"有人吗?打扰一下..."

我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大概二十出头,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在我们这个全是大老爷们的宿舍区,她就像一只闯入狼群的小鹿。

"你...你走错地方了吧?这是男工宿舍。"我赶紧放下手中的电烙铁。

女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我桌上的电路板和笔记本,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你在做什么?"她走近几步,指着我的"作品"。

"没什么,就是消遣。"我下意识地想把东西藏起来,却被她拦住了。

"能让我看看吗?"

不等我回答,她已经拿起了我的笔记本,翻看起来。

这让我很不舒服,那里面记录着我这些年的所有想法,是我最私人的东西。

"还给我!"我伸手去抢。

"这些都是你设计的?"她躲开我的手,继续翻着笔记本,语气里带着惊讶,"这个音乐播放器的构想很有意思,比现在市面上的产品超前至少两年。"

我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超前"这个词来形容我的想法。

通常,室友们都说我"异想天开"或"不切实际"。

"你懂电子产品设计?"我问道。

"我在美国学工业设计,刚回国。"她把笔记本还给我,伸出手,"我叫徐雯雯。"

徐雯雯?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我爸是这个厂的厂长,徐国强。"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补充道。

一瞬间,我明白了为什么她能随意进出男工宿舍而没人阻拦。

厂长女儿,这就像是皇帝的千金,在这个小小的厂区里,有着至高无上的特权。

"你好,我是林志强,流水线工人。"我有些局促地回答,感觉自己像个被老师抓到小辫子的学生。

"流水线工人?"她挑了挑眉毛,"有趣,一个懂电子设计的流水线工人。你在哪里学的这些?"

"自学的。我高中理科还不错,就是...没机会上大学。"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这些设计真的很棒,特别是这个音乐播放器的构想,如果能实现,绝对会有市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这个工厂里,没人会在意一个流水线工人的想法,更别说称赞了。但厂长女儿不一样,她受过高等教育,见多识广,或许真的能看出些门道。

"你不应该只是个流水线工人。"她突然说道,"我爸一直在找有创新能力的人才,你有没有兴趣—"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

"徐小姐,您父亲在找您。"保安恭敬地说。

"好的,我马上去。"徐雯雯应了一声,转向我,"我们改天再聊,你的设计真的很有潜力。"

她说完,跟着保安离开了。

整个宿舍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我的幻觉。但桌上凌乱的笔记本和残留的一丝香水味,提醒着我,厂长女儿确实来过。

我坐在床边,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她说我的设计"有潜力",这让我既兴奋又忐忑。

兴奋的是,终于有人认可我的想法;忐忑的是,我不知道这会给我带来什么变化。

在工厂里,出风头通常不是好事,尤其是对一个普通工人来说。

夜深了,室友们陆陆续续回来,带着酒气和笑声。我躺在床上,翻来覆侧难以入睡。

我知道,从明天开始,我的生活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我不知道是变好还是变坏。

这是我在兴华电子厂的第一千一百三十二天,按理说应该和之前的一千一百三十一天一样平淡无奇。但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这种平静。

厂长女儿,徐雯雯,她会给我带来什么?

02

第二天是周日,工厂放假,但我还是按时起床。

习惯这种东西,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

我洗漱完毕,准备去食堂吃早餐,刚出宿舍楼就看到徐雯雯站在那里,还是昨天那身打扮,只是换了条牛仔裤。看到我,她笑着挥了挥手。

"早啊,林工程师。"她开玩笑地称呼我。

"我不是工程师。"我纠正道,"有事吗?"

"当然有事,"她神秘地眨眨眼,"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厂长女儿找一个普通工人"帮忙",这听起来就很诡异。但我又不能拒绝,毕竟她是厂长女儿。

"什么忙?"

"我想看看你工作的流水线,正好趁着今天没人。"她说,"我爸不让我进车间,说太危险,但我真的很好奇。"

原来如此。厂长的掌上明珠想偷偷参观车间,而我成了她的向导。

这事要是被发现,轻则批评,重则...我不敢想。

"不行,车间有门禁,我们进不去。"我找了个借口。

"这个嘛..."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得意地晃了晃,"我爸的通行证,可以进所有区域。"

我无言以对。这姑娘,简直是个惹祸精。

"好吧,但只能待十分钟,再久别人会起疑心。"我妥协了。

我们穿过空荡荡的厂区,来到车间大门前。

徐雯雯刷了卡,门开了。

走进车间,一股机油和电焊的气味扑面而来。

平日里嘈杂的车间此刻静悄悄的,只有几台机器的指示灯在闪烁。

"这是我的工位。"我指着流水线上的一个位置。

"这么小?"她似乎很惊讶,"你每天就在这一平米的地方站八小时?"

"十小时,算上加班。"我纠正道。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沿着流水线走了一圈,不时停下来观察某个工位上的工具或半成品。

"太不合理了。"她突然说。

"什么?"

"这条流水线的设计,效率太低。看这个装配顺序,工人要走很多冤枉路。"她指着流水线的布局,"如果把这几个工序调整一下顺序,至少能提高百分之二十的效率。"

我愣住了。我在这条线上干了三年多,从没想过还能这么优化。

或者说,我想过,但从没当回事,因为工人没资格对生产流程提建议。

"你懂生产管理?"我问。

"一点皮毛,在学校学过。"她谦虚地说,但眼神里透露出自信,"我爸总说我学的那些理论在实际生产中用不上,但我不这么认为。"

我不由得对这个厂长女儿刮目相看。

她不仅懂设计,还懂生产管理,比我想象中要专业得多。

"对了,你的那些设计,有没有做成实物的?"她突然问道。

"没有,那些只是想法。"我摇摇头,"做实物需要材料和工具,我买不起。"

"那太可惜了。"她似乎很惋惜,"特别是那个音乐播放器,如果能做出样品,绝对能引起关注。"

"引起关注有什么用?"我苦笑,"对我们这种打工人来说,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甘心一辈子当打工人吗?"

这个问题让我哑口无言。

我当然不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学历、没背景、没资本,在这个年代,像我这样的人除了老老实实打工,还能做什么?

"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提醒道。

离开车间前,徐雯雯又看了一眼我的工位,若有所思。

"林志强,"她突然叫我的全名,语气认真,"你的才华不应该浪费在流水线上。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帮你一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表示感谢。但心里却很明白,在这个工厂里,阶层是固化的。流水线工人很难有机会跨越到技术或管理岗位,除非你有特殊关系或过人才华。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小伙子。

送徐雯雯回到厂区大门后,我独自去了食堂。

刚到门口,就看到车间主任老王正和几个管理层人员坐在一起吃早餐。

他们看到我,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目光充满探究。

这不对劲。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注意到我这样的小角色。除非...

难道徐雯雯已经把我的事告诉了她父亲?

带着疑惑,我匆匆吃完早餐,回到宿舍。

刚进门,就看到宿管阿姨站在那里,一脸严肃。

"林志强,厂办让你去一趟。现在。"

我的心一沉。厂办是什么地方?那是厂领导办公的地方,普通工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踏入的圣地。

我被叫去,肯定没好事。

一路上,我想了无数种可能。

最坏的情况是,被开除。但我做错什么了呢?

难道是因为带徐雯雯参观车间?但她有通行证啊,而且是她主动要求的。

厂办在一栋小楼的二层,我从没上过这里。

推开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与车间里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里面有几张办公桌,但此时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那里,正在打字。

"我是林志强,听说厂办找我。"我小心翼翼地说。

女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里间的一扇门。"徐厂长在等你。"

徐厂长?厂长亲自找我?这下完了,肯定是大事。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推门而入。办公室不大,但布置得很整洁。

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有些花白,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表情严肃。

这就是徐国强,兴华电子厂的掌舵人,也是徐雯雯的父亲。

"林志强是吧?"他头也不抬,翻看着桌上的一份文件。

"是的,徐厂长。"我站得笔直,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坐下,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他终于抬起头,目光如炬。

"不...不知道。"我老实回答。

"我女儿说,你很有创新能力,设计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产品。"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还说你的设计可能对我们厂有帮助。"

原来如此。徐雯雯确实向她父亲推荐了我。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还不确定。

"徐厂长,我只是随便画着玩的,没什么实际价值。"我赶紧解释,生怕被扣上"工作不专心"的帽子。

"是吗?"他似笑非笑,"我女儿可是在美国名校学设计的,她说你的想法很前卫。你没上过大学,怎么会有这种水平?"

这话听起来像是质疑,又像是称赞。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我从小就喜欢拆东西,看看里面是怎么运作的。

后来慢慢地,也想自己设计一些东西。"我尽量平静地解释,"但都是业余爱好,没耽误工作。"

徐厂长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的设计笔记本。

"这是你的?"

"是的。"我的心跳加速,"请问,我能拿回去吗?"

"你知道我们厂现在面临什么问题吗?"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抛出一个新的。

我摇摇头。普通工人哪知道厂里的经营状况。

"竞争,激烈的竞争。"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厂房,"改革开放十多年了,市场上的电子产品越来越多,价格战打得越来越凶。如果我们不能有自己的产品,只靠加工贴牌,迟早会被淘汰。"

我没想到徐厂长会跟我说这些。

在工人眼中,厂领导高高在上,神秘莫测,从不会和我们分享企业的困境。

"但创新很难。"他转过身,眼神锐利,"我们缺乏有创新思维的人才。"

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

徐雯雯向他推荐我,是因为我的那些设计构想,而他现在正在评估我的价值。

"徐厂长,我只是个流水线工人,没受过专业训练..."

"教育只是敲门砖,真正的才华是与生俱来的。"他打断我,语气缓和了些,"我看了你的笔记,有些想法确实很有启发性,特别是这个便携式音乐播放器的构想。"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按理说,厂长应该对一个小工人的异想天开不屑一顾才对。

"谢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谢。

"但是,"他话锋一转,"想法和实现是两回事。你有没有实际动手能力?能不能做出样品来?"

这是个考验。如果我说能,但做不出来,那就是自取其辱;如果说不能,可能就错过了一个机会。

"如果有必要的材料和工具,我可以尝试。"我谨慎地回答。

"好。"他点点头,似乎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技术部最近在筹备一个新项目,需要一些新思路。我可以安排你临时调过去,参与一下。但能不能留下,就看你的表现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流水线调到技术部?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技术部的待遇比流水线高得多,而且工作环境也好很多。

最重要的是,那里的人都是工程师,有学历有背景的人才。

我这种农村出身的打工仔,能进去简直是奇迹。

"谢谢徐厂长给我这个机会。"我激动地说,"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不用谢我,是我女儿看中了你。"他露出一丝微笑,"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你还是按常规上班,等人事部通知再调动。"

"明白。"

离开厂办楼时,我还有些恍惚。

事情的发展太快,快到我还没反应过来。

昨天,我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流水线工人;今天,我得到了厂长的赏识,即将进入技术部。一切都因为徐雯雯的出现而改变。

她为什么要帮我?仅仅因为欣赏我的设计天赋?还是有其他原因?

我带着这些疑问回到宿舍,打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设计笔记。

如果真要进技术部,我得做足准备。但刚进宿舍,我就感觉气氛不对。

室友们都在,但异常安静,看到我进来,目光各异。

"哟,大明星回来了。"张大壮阴阳怪气地说。

"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

"装什么傻?"他冷笑,"厂长女儿亲自找你,还带你去车间参观,全厂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年代,工厂里的八卦传播速度却快得惊人。

"没什么,她只是对我的一些设计感兴趣。"我尽量轻描淡写。

"设计?你?"张大壮嗤之以鼻,"少来了,肯定是看上你这个小白脸了。"

其他室友也笑了起来,眼神里充满揶揄。

我知道解释也没用,干脆不说话,爬上床,拿出笔记本继续我的设计。但心里却明白,从今天开始,我在工友中的处境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

工厂就像一个小社会,有阶层、有派系、有潜规则。

作为一个普通工人,突然获得高层的关注,不一定是好事。

嫉妒和猜忌,可能会让我失去仅有的一些朋友。

但另一方面,如果能进入技术部,我的人生轨迹将彻底改变。

我可以做我喜欢的设计工作,薪水会更高,也许还能帮弟弟减轻些负担。

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挑战。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偶然闯入我生活的女孩——徐雯雯。

03

周一清晨,工厂的广播准时响起,催促工人们起床。

我像往常一样洗漱、吃早饭,然后去车间上班。

表面上看,一切如常,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流水线上,我依旧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但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

我在想技术部会是什么样子,那里的工程师们是否会接纳我这个没有学历的"冒牌货"。

"林志强,专心点!"老王的声音再次把我拉回现实,"这批电路板是出口日本的,质量要求特别高,不能有一点差错。"

"是,王主任。"我赶紧调整状态,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下午三点,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在车间门口——徐雯雯。

她穿着一件素色衬衫和牛仔裤,打扮得很简单,但在一众穿厂服的工人中间,依然显得格格不入。

她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张望,似乎在找人。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对我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幕被老王看在眼里。

"你和厂长女儿什么关系?"他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没什么关系,可能她是来参观车间的。"我随口搪塞。

"参观?"老王冷哼一声,"别以为攀上高枝就能不干活了。只要你还在我的车间一天,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我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点头。这种时候,越解释越复杂。

下班后,我收拾工具准备离开,却接到通知说车间里的老李请假了,让我去仓库帮忙盘点一下物资。

这种杂活通常由年资浅的工人来做,但我已经在厂里三年多了,按理说不该轮到我。

不过既然是安排,我也只能去做。

仓库在厂区最偏远的角落,平时很少有人去。

我拿着清单,一一核对货架上的零件,工作量不大,但很枯燥。

大约半小时后,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志强,忙吗?"

是徐雯雯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她站在仓库门口,手里拿着两瓶汽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有些惊讶。

"打听的呗。"她走进来,递给我一瓶汽水,"听说你被临时安排来这里帮忙,很不公平。"

我接过汽水,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厂长女儿特意来找我,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没什么,工作而已。"我淡然道,"你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她在一个空箱子上坐下,"我爸同意让你去技术部了,但他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想看看你的实际动手能力。下个月厂里有个技术创新比赛,他希望你能参加,做出你笔记本上设计的那个音乐播放器的样品。"

我倒吸一口凉气。做出样品?这可不是画图纸那么简单。需要精密的电子元件、专业的工具,更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经验。

"这...恐怕有难度。"我诚实地说,"我没有适合的材料和工具,而且工作时间很长,没多少闲暇来做这个。"

"材料和工具不是问题,我可以从技术部那边借。"徐雯雯胸有成竹地说,"至于时间...我爸说可以免除你的加班,让你专心准备比赛。"

这个提议太诱人了。

免除加班意味着我每天能多出两到三个小时,而有了合适的材料和工具,做出样品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为什么你爸这么看重这个比赛?"我有些不解,"以前厂里也有类似的活动,没见他这么重视。"

徐雯雯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真相。

"其实,厂里现在情况不太好。"她最终开口道,"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我们的产品缺乏竞争力。我爸一直想转型,开发自己的品牌产品,但技术部那些老工程师思想太保守,只知道照搬别人的设计。"

"所以他想借这个比赛找新思路?"我若有所思。

"对,他需要有创新思维的人才。我觉得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她认真地看着我,"我看过你笔记本上其他的设计,很多都很有前瞻性。如果能实现,绝对能在市场上站稳脚跟。"

我沉默了。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但也充满风险。

如果我参赛失败,不仅会失去进入技术部的机会,还可能因为请了太多假而被开除。

"你考虑一下吧,不用现在回答。"徐雯雯站起来,准备离开,"对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她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谢谢。"我接过纸条,犹豫了一下,"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个问题在我心里盘旋已久,"我只是个普通工人,和你素不相识。"

徐雯雯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因为我看人很准,一眼就能看出谁有才华。"她调皮地眨眨眼,"而且,我们国家正在变化,阶层不应该那么固化。你这样有才华的人,不该被埋没在流水线上。"

她说得轻松,但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这个年代,阶层流动确实比以前容易了,但依然有着无形的壁垒。

我这种农村出身、没学历的打工仔,想要跨越到技术或管理岗位,难度不小。

"再说了,"她补充道,"我也不是完全无私的。如果你的设计能帮助工厂度过难关,我爸就不用整天愁眉苦脸了,我也能少听些唠叨。"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考虑清楚了告诉我。"她挥挥手,离开了仓库。

我继续盘点物资,但心思早已不在工作上了。

徐雯雯的提议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能做出那个音乐播放器的样品,会不会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室友们的鼾声此起彼伏,而我的脑海里全是白天发生的事情。

我在想,要不要接受这个挑战?风险很大,但机会也很难得。

如果成功了,我可能会从此告别流水线,进入技术部,拥有更好的工作环境和薪资待遇。

如果失败了...

但如果不尝试,我可能会一辈子留在流水线上,过着机械重复的日子,直到青春耗尽,变成像老王那样的中年人,对年轻人横加指责,把所有不满发泄在手下工人身上。

想到这里,我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一早,我找到徐雯雯,告诉她我接受挑战。她听后露出欣喜的笑容,说会立刻通知她父亲安排相关事宜。

三天后,我收到了正式通知:从下周开始,我将被临时调至技术部,参与技术创新项目,为期一个月。

期间,我将免除所有加班,每天工作八小时后可以自由使用技术部的设备和工具,进行个人项目的研发。

消息一出,整个车间都炸开了锅。

流水线工人调去技术部,这在厂里还是头一遭。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人怀疑我和厂长女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老王对此尤为不满。"技术部那帮大学生看不起咱们这种没文凭的工人,你去了肯定会被排挤。"他阴阳怪气地说,"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给你留个位置。"

我没有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专心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挑战。

晚上,我把设计图纸拿出来反复研究,修改了几个技术细节,尽量简化结构,以便于制作样品。

周日晚上,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准备第二天去技术部报到。

张大壮和其他室友都来送我。

"志强,在技术部别给咱们流水线工人丢脸。"张大壮拍着我的肩膀说,语气中少了往日的调侃,多了几分真诚。

"会的,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我感动地回答。

"听说技术部那些工程师都是海归,英语说得很溜,你可得小心别被他们看不起。"老李提醒道。

"放心吧,我会证明,没上过大学的人一样可以做出好东西。"我自信地说。

离开宿舍前,我又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三年多的小房间。

破旧的床铺,斑驳的墙壁,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六个大男人的生活用品。

这里承载了我太多记忆,有笑有泪,有希望也有失望。但从明天开始,我将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徐雯雯问我的话:"你甘心一辈子当打工人吗?"

现在,我有了答案:不,我不甘心。我要抓住这个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04

技术部在厂区最新的一栋楼里,环境比车间好多了。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每人一张独立的工作台,还有冷气,简直是天堂。

第一天报到,我穿了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流水线工人。但还是引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技术部主任姓张,四十多岁,戴着厚厚的眼镜,说话慢条斯理。

他把我领到一个角落的工位上,简单介绍了一下部门情况。

"你是厂长特批过来的,我不管什么原因。"他公事公办地说,"既然来了,就按我们部门的规矩来。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是正常工作时间,你需要协助技术组完成日常任务。五点以后,你可以用实验室的设备做你的个人项目,但要登记并遵守安全规定。"

"明白,张主任。"我恭敬地回答。

"还有,"他补充道,"技术创新比赛在下个月十五号,到时候所有作品都会在厂区展出,由厂领导和外部专家评审。如果你想参加,需要在下周五前提交申请表和设计方案。"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时间很紧,只有一个月不到,我必须抓紧每一分钟。

张主任给我安排的日常工作很简单:整理技术资料、绘制简单的电路图、帮助工程师们做一些基础测试。这些对我来说不算难,但也占用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技术部的工程师们大多是科班出身,有的甚至是海归派。

他们对我这个从流水线"空降"过来的工人,态度各异。

有的人很友好,愿意教我一些技术知识;有的则明显带着轻视,认为我是靠关系进来的。

第一周过得很艰难。白天完成分配的工作,晚上加班到深夜,研究我的音乐播放器项目。

我从技术部借了一些基础元件和工具,但很多关键部件还是缺乏。

普通的随身听使用磁带作为存储介质,但我设计的这款要用闪存芯片,这在当时还是很先进的技术。

周五晚上,我正在实验室调试电路,徐雯雯突然出现在门口。

"加班到这么晚?"她走进来,看着我桌上凌乱的电路板和工具。

"嗯,时间紧,任务重。"我头也不抬地回答,继续焊接一个微小的元件。

"怎么样,适应技术部的生活了吗?"她拉了张椅子坐在我旁边。

"还行,就是有些人...不太友好。"我委婉地说。

"我猜到了。"她叹了口气,"技术部那群人眼高于顶,认为没有名校文凭的人做不出好东西。"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这种歧视在哪里都存在,我已经习惯了。

"你的项目进展如何?"她岔开话题,指着桌上的电路板。

"还差得远。"我坦率地说,"最大的问题是存储介质。我想用闪存芯片代替磁带,但厂里没有合适的型号。"

"闪存芯片?"她似乎很惊讶,"那成本会很高吧?"

"是的,但值得。"我解释道,"传统磁带机械结构复杂,耗电量大,而且容易受震动影响。闪存没有机械部件,体积小,耗电少,还不怕震动。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实现快速跳转到任意一首歌,不像磁带那样需要快进快退。"

徐雯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全。但这种先进芯片,国内恐怕很难买到。"

"我知道。"我有些沮丧地说,"可能需要妥协,先用普通磁带机制做一个版本出来。"

"等等。"她突然想到什么,"我认识一个留学回来的同学,他爸开了家电子元件进口公司,说不定能帮上忙。"

"真的?"我眼睛一亮。

"明天我去问问,没准能搞到你需要的芯片。"她信心满满地说。

我感激地看着她。自从来到技术部,徐雯雯就一直在帮我,不仅提供物质上的支持,还经常给我精神鼓励。

说实话,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对了,"她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这是最新一期的《国际电子科技》,里面有篇关于便携式数字音乐播放器的文章,可能对你有帮助。"

我接过杂志,翻到她标记的那页。

文章介绍了国际上最新的数字音乐技术趋势,提到了MP3格式的兴起和闪存在便携设备中的应用前景。这些正是我所需要的信息。

"太感谢了,这对我帮助很大。"我由衷地说。

"不客气,咱们是朋友嘛。"她微笑着说,然后看了看手表,"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别太拼命,身体要紧。"

送走徐雯雯后,我又工作了一会儿,直到深夜才回宿舍。

技术部的宿舍条件比流水线的好多了,四人一间,有独立的书桌和衣柜。但我的室友们都很少和我交流,似乎对这个从流水线来的"异类"保持着距离。

躺在床上,我想起了徐雯雯那句"咱们是朋友嘛"。是啊,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可能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一个厂长女儿和一个流水线工人,成为朋友,这在以前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第二天是周六,我依然来到实验室加班。

下午,徐雯雯如约而至,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搞定了!"她兴高采烈地说,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同学从他爸公司借来的样品,最新型号的闪存芯片,容量是普通芯片的两倍。"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枚小小的芯片,像珍贵的宝石。

"这...这得多少钱?"我有些担心地问。

"别管那么多,先用着。"她大方地说,"等你的产品成功了,再考虑成本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出样品来。"

有了这些关键元件,我的项目进展飞速。

一周后,我已经完成了初步的电路设计和软件编程。

我的播放器比市面上的随身听小一半,但功能更强大:不仅能播放音乐,还能显示歌曲信息、电池电量,甚至有简单的歌曲分类功能。

但问题也接踵而至。第一个样品在测试时出现了严重的噪音问题,音质极差;第二个样品解决了噪音,但电池续航时间太短,只有不到一小时;第三个样品提高了续航时间,但体积又变大了,失去了便携优势。

每次失败,我都会沮丧一阵子,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继续改进设计。

徐雯雯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我,带来技术资料或者小零食,有时还会提出一些外行但启发性的建议。

"为什么不换个角度考虑呢?"有一次她看着我的设计图说,"既然体积和续航很难兼顾,为什么不做成模块化的?基础部分保持小巧,然后提供一个可选的外接电池包?"

这个建议让我眼前一亮。是啊,为什么非要把所有功能都塞进一个小盒子里?模块化设计不仅能解决当前的难题,还能为将来的升级扩展留下空间。

就这样,在徐雯雯的帮助和鼓励下,我的项目一步步推进。

技术部的其他工程师开始注意到我的工作,有些人甚至主动提出建议或者借给我更好的设备。张主任也几次路过我的工位,停下来观察我的进展,虽然不说什么,但眼神中的轻视少了,好奇多了。

比赛前两周,我终于做出了一个相对完善的样品。

这个小巧的播放器只有半包烟那么大,但能存储十几首歌曲,电池续航达到四小时,最重要的是,音质相当不错。

"太棒了!"徐雯雯听完一首歌后赞叹道,"比我在美国用过的随身听还要好用。"

我谦虚地笑笑,心里却充满了骄傲。

这是我的作品,凝聚了我的心血和才智,证明了我这个没有大学文凭的流水线工人,一样可以创造出优秀的产品。

"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爸。"徐雯雯兴奋地说,"他一定会很惊喜的。"

我点点头,却有些不安。

虽然样品做出来了,但距离真正的产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量产需要考虑成本控制、质量稳定、市场定位等一系列复杂问题。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解决这些,也不确定厂里是否有意愿投入资源进行开发。

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徐厂长看到成品后,会不会兑现承诺,让我正式加入技术部。

这些忧虑在比赛前一周达到了顶点。

我了解到,这次比赛不仅有厂内项目参赛,还邀请了几家合作企业的技术团队。

这意味着竞争更加激烈,我的小发明可能不会得到应有的重视。

"别担心,"徐雯雯看出了我的忧虑,安慰道,"你的作品很有创意,肯定会脱颖而出的。"

"希望如此。"我勉强笑笑。

比赛前三天,我不停地调试、完善、测试,希望把产品做到尽善尽美。

徐雯雯也经常来帮忙,有时候一起待到深夜。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不仅仅是工作上的合作,更像是真正的朋友。

有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在实验室加班到很晚。

徐雯雯帮我整理申请材料,我则对播放器做最后的调试。

窗外电闪雷鸣,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快好了吗?"她打了个哈欠,问道。

"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一点细节。"我专注地调整着电路板上的一个小组件。

突然,实验室的灯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了。整个楼层陷入一片漆黑。

"停电了?"她惊讶地问。

"可能是暴雨导致的。"我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手电筒,打开。"别怕,应该很快就会恢复的。"

借着手电筒的光,我看到徐雯雯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不安。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在玻璃上,声音震耳欲聋。

"看来短时间内不会恢复了。"我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收拾一下也走。"

"不用了,我等你一起。"她坐回椅子上,"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挺无聊的。"

我有些惊讶。"你不和父母住一起吗?"

"我爸整天忙工作,很少回家。"她语气平淡,但我听出了一丝寂寞,"自从我妈去世后,家里就只剩我们父女俩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在我眼中光鲜亮丽的厂长女儿,私下里也有孤独的一面。

"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勉强笑了笑,"说说你吧,为什么放弃上大学的机会,来南方打工?"

这个问题触动了我心底的记忆。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开口。

"我高中毕业那年,差一点点就能考上大学。但我爸在工地干活,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伤了腰。家里一下子没了经济来源,加上弟弟还在上学..."

"所以你牺牲了自己的前途,来养家糊口。"她接上我的话,眼神中充满敬意。

"没什么牺牲不牺牲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淡然道,"不过,如果有机会读大学,我一定会学电子工程,把我的这些想法都变成现实。"

徐雯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有我读不懂的情绪。

手电筒的光照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

"你知道吗,林志强,"她轻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却有着工程师般的头脑;没有优越的家庭背景,却比那些富二代更有担当。"

我感到一阵温暖在胸口蔓延。

在这个总是看重学历和背景的社会里,能得到这样的认可实在难得。

"谢谢。"我真诚地说,"你也很特别。换做别人,拥有你这样的条件,可能早就去大城市享受生活了,不会回来关心一个小电子厂的命运。"

她笑了,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或许我们都是不安分的人吧,不甘心按照别人设定的路线走完一生。"

我们相视而笑,彼此间的距离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

在这个停电的深夜,在这个简陋的实验室里,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找到了共鸣。

就在这时,灯突然亮了,电力恢复了。

刺眼的白光打破了刚才的氛围,我们都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太好了,可以继续工作了。"我迅速站起来,假装专注于桌上的播放器。

"嗯,我去倒杯水。"她也站起来,走向门口。

那一刻,我隐约意识到,我和徐雯雯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超越了简单的工作合作。但我不敢多想,也不敢奢望。

厂长女儿和流水线工人,这样的组合在任何故事里都不会有好结局。

比赛前一天,技术部的几个工程师联合起来,向厂长投诉我偷用公司资源做私人项目,还指责徐雯雯帮我从外部获取非法渠道的零部件。

张主任甚至暗示我和厂长女儿的关系"不正当",认为我是靠"特殊手段"得到这个机会。

这场风波来得突然,我的梦想和前途再次陷入危机。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实验室做最后的准备。

徐雯雯推门进来,脸色苍白。

"出事了。"她焦急地说,"我爸刚才把我叫去训了一顿,说我不该干预公司正常运营,还说要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我心一沉。"怎么会这样?"

"是张主任和几个资深工程师联名投诉的。"她咬着嘴唇说,"他们说你用的闪存芯片是高价进口品,成本太高,不符合公司的成本控制原则。还说你没有专业背景,做出的产品不可能达到技术标准。"

我苦笑了一下。果然,阶层的壁垒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那些精英们不愿意接受一个流水线工人的崛起,宁可用规则和制度来打压。

"那...比赛还继续吗?"我平静地问。

"我争取了半天,我爸最后勉强同意了。但他说评审会很严格,如果发现任何技术或材料上的问题,就会立即取消你的资格。"

我点点头。"明白了。那我会更加小心的。"

"林志强,"她看着我,眼神坚定,"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别让那些人的偏见影响你。"

我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你,我不可能走到今天。"

"加油,我相信你。"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反复检查、测试我的作品,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尽善尽美。我知道,明天的比赛将决定我的命运。

05

技术创新比赛如期在厂区大礼堂举行。参赛作品被摆放在长桌上,每个作品旁边都配有详细的说明牌和演示设备。我的音乐播放器被安排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

评委们陆续到场,徐厂长带头,身后跟着技术部的张主任和几位外部专家。他们挨个参观作品,时而交谈,时而点头或摇头。

我站在自己的作品旁,心跳加速。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展示自己的能力,紧张是难免的。更让我紧张的是,我知道有些评委对我怀有偏见,他们可能会格外苛刻地评判我的作品。

徐雯雯在远处对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她告诉我,为了避嫌,她不会直接来支持我,但会在幕后关注情况。

"这就是那个流水线工人的作品?"一个评委走到我的展台前,上下打量着我的播放器,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

"是的,这是我设计的便携式数字音乐播放器。"我保持冷静,开始介绍产品的特点和优势。

"用的什么存储介质?"评委打断我,问道。

"闪存芯片,容量是市面上普通随身听的两倍,可以存储多达二十首高质量音乐。"

"闪存?"评委挑眉,"这种高端元件,一个流水线工人怎么会用得起?"

这个问题带着明显的刁难意味,但我早有准备。

"这是技术部的库存样品,张主任批准我使用的。"我平静地说,尽管这不完全是事实。那些芯片确实是徐雯雯帮我从外部获取的,但如果说出来,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

评委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解释,但也没再追问。

"演示一下吧。"徐厂长走过来,语气平和地说。

我点点头,拿起播放器,详细展示了它的各项功能:播放、暂停、快进、快退、音量调节、歌曲选择等。

然后我取出一个小巧的外接电池包,展示了如何通过模块化设计来延长使用时间。

"这个设计很有新意。"一位外部专家评价道,"比起传统的磁带随身听,确实有不少优势。但成本呢?能做到什么价位?"

"按照现在的设计,批量生产的话,单价可以控制在五百元以内。"我回答,"虽然比普通随身听贵一些,但考虑到它的功能和便携性,相信会有市场。"

"五百元?"张主任插话,语气不屑,"这个价格太高了,普通消费者负担不起。我们厂一直以平价产品为主,这不符合我们的市场定位。"

我刚想反驳,徐厂长开口了。

"不一定。"他若有所思地说,"随着生活水平提高,消费者对品质的要求也在提高。如果产品足够优秀,高一点的价格也是可以接受的。"

张主任不再说话,但眼神中的不满显而易见。

评委们继续提问,有些问题很专业,涉及到电路设计、功耗控制、信号处理等技术细节。

我一一作答,尽量用简单明了的语言解释复杂的概念。

虽然没有专业的电子工程背景,但这几年的自学和实践,让我对这些问题有了相当的理解。

最后,徐厂长拿起播放器,戴上耳机,听了一首歌。

他的表情从严肃变成了惊讶,然后是欣赏。

"音质不错。"他取下耳机,评价道,"远超我的预期。"

听到这个评价,我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至少,我的作品得到了最重要评委的肯定。

但张主任显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我。"徐厂长,我们还需要考虑量产的可行性。这种设计虽然新颖,但技术要求高,我们现有的生产线可能无法胜任。"

徐厂长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点点头,示意记录下这个意见,然后带着评委团继续参观其他作品。

展示环节结束后,所有参赛者被要求到礼堂外等候,由评委们闭门讨论,决定获奖名单。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紧张地等待结果。

"感觉如何?"徐雯雯悄悄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不太好说。"我老实回答,"你爸似乎对我的作品有些兴趣,但张主任明显不支持。"

"别担心,我爸虽然看起来严肃,但他很重视创新。"她安慰我,"只要产品本身有价值,他不会因为个人背景而否定它的。"

我点点头,尽管内心依然忐忑。

在这个工厂里,厂长的话虽然重要,但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

特别是涉及到技术问题时,技术部门的意见往往更具影响力。

一个小时后,评审结果终于出来了。

所有参赛者被叫回礼堂,徐厂长亲自宣布获奖名单。

"三等奖,王明,智能温控电熨斗;李志远,节能电饭煲..."

我紧张地听着,生怕漏掉自己的名字。

"二等奖,张伟,便携式空气质量检测仪;陈强,太阳能充电器..."

还是没有我的名字。这意味着要么我得了一等奖,要么什么也没得。考虑到我的处境和作品的争议性,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一等奖,"徐厂长的声音顿了一下,"林志强,便携式数字音乐播放器。"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等奖?我真的赢了?

全场掌声四起,但也有明显的窃窃私语。

我知道,有人对这个结果不服气,认为我是靠厂长女儿的关系获胜的。

徐厂长等掌声平息后,继续说道。

"林志强的作品虽然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但在创新性和市场前景方面,确实超过了其他参赛作品。我们评委团一致认为,这种产品代表了电子消费品的未来发展方向,值得我们进一步投入研发。"

他的话给了我最大的肯定。

不是因为奖项本身,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我作品的价值,愿意给它一个继续发展的机会。

领奖台上,徐厂长亲自给我颁发了奖状和奖金。

他握住我的手,低声说:"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从明天开始,你正式成为技术部的一员,负责这个项目的后续开发。"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点头表示感谢。

离开领奖台时,我看到徐雯雯站在人群中,为我鼓掌,眼神中充满自豪。

这一刻,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得到了回报。

比赛结束后,我独自一人来到厂区后面的小花园,坐在长椅上,让激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一切:从流水线工人到技术部成员,从无人问津的"异想天开"到得到厂长认可的创新项目

。这一切的转变,快得让我有些不真实。

"恭喜你。"徐雯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她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谢谢,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成功。"我由衷地说。

"是你自己的才华和努力换来的结果。"她坐到我旁边,"我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而已。"

"但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我认真地看着她,"你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她笑了笑,目光转向远处的厂房。"其实,你也改变了我。"

"我?"我有些惊讶。

"嗯。"她轻声说,"自从留学回来,我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学的是工业设计,但我爸希望我去管理岗位,说女孩子不适合做技术工作。我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直到遇见你,看到你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还坚持自己的梦想,我才意识到,我不应该辜负自己的专业和才能。所以,我决定说服我爸,让我负责工厂的产品设计部门。"

我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在我眼中光鲜亮丽的厂长女儿,也有自己的迷茫和挣扎。

"那...徐厂长同意了吗?"

"还在争取中。"她笑着说,"但今天你的成功,给了我更多的底气。如果一个没有专业背景的流水线工人都能做出这么优秀的产品,我这个科班出身的设计师,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我们相视而笑,彼此间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林志强,"她突然正色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一起合作,开发更多创新产品?你负责技术实现,我负责外观设计,一定能做出令人惊艳的东西来。"

这个提议让我心动不已。和徐雯雯合作,将我的技术想法和她的设计理念结合起来,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张主任走了过来,脸色不太好看。

"林志强,明天早上八点,来我办公室报到。"他简短地说完,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徐雯雯。

"他好像不太高兴。"我担忧地说。

"别在意,"徐雯雯安慰我,"你已经得到我爸的认可了,张主任不会为难你的。"

我点点头,但心里清楚,前方的道路不会一帆风顺。技术部那些精英们不会轻易接受一个从流水线上来的"异类",尤其是我还获得了一等奖,抢了他们的风头。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你自己的价值。"徐雯雯似乎看透了我的担忧,"不要让任何人动摇你的自信。"

我感激地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偶然闯入我生活的女孩,不仅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还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勇气和信心。

那一刻,我暗暗决定,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挑战,我都会坚定地走下去,不辜负她的期望,也不辜负自己的才华和梦想。

06

正式加入技术部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工作环境。我有了自己的工位,配备了电脑和各种测试设备,不再需要站在嘈杂的流水线上重复同样的动作。

工作时间也更加灵活,只要完成任务,没人管你几点来几点走。

其次是待遇。我的基本工资涨了一倍多,加上创新奖的奖金,一下子就解决了弟弟大学四年的学费问题。

我给家里寄去了三百元,并在信中自豪地告诉他们,儿子已经从流水线工人变成了"工程师"。

当然,最重要的是工作内容。

我被分配负责"数码便携音乐播放器"项目,这是基于我参赛作品开发的一款计划量产的产品。徐厂长给了我足够的资源和一个小团队,让我全力把这个项目做好。

但挑战也随之而来。

技术部的老员工们对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新人普遍抱有怀疑态度。

有些人认为我是靠关系进来的,没有真才实学;有些则担心我的项目会分走部门的资源和预算。

张主任虽然表面上尊重徐厂长的决定,但在工作安排上处处刁难。

我需要的设备迟迟不到位,申请的实验室时间总是被安排在晚上或周末,参加技术讨论会时我的意见常常被忽略。

最让我头疼的是团队管理。

我的小组由三个人组成: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李明,和一个资深技术员老陈。

李明虽然年轻,但有扎实的电子工程基础,做事认真负责;老陈则经验丰富,但保守固执,对新技术持怀疑态度,而且明显不愿意接受我这个没有学历的人做他的上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光芒,只是需要有人发现,有人相信,有人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而我,很幸运,遇到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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