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与鸦片共存被抛弃的缅甸掸邦,越南接纳拿针头的边缘人?

晶源说国际 2023-02-17 19:25:07

2003年泰国向毒贩宣战,结果这场政府与毒贩的对战,以无数间被毒贩塞满的牢房,和2千8百条嫌疑犯的性命作结;2014年印度尼西亚宣布国家进入「毒品紧急状态」,推行传统禁毒政策,通过压抑毒品的输入和追捕毒贩,期望减低人民接触毒品的机会。可惜事与愿违,处死数名非印度尼西亚籍犯人后引起的外交风暴,反倒淹盖了这波禁毒浪潮。

在典型的毒品市场论述中,毒品交易网大致可以分为「生产国」、「制造/加工国」,以及「消费国」三个层面去爬梳。相应的禁毒方针,因此就会分别着重于「控制生产」、「控制毒品入口」和「控制毒品在社会蔓延」。由于缅甸是主要毒品生产区,虽然该国政府致力于减少如鸦片等毒品的经济发展,但十年过去,位处缅甸、泰国和老挝边界的金三角地区,鸦片种植量却仍攀升两倍,并占全球的鸦片生产量三成之多,势力无减反升,让该地成为生产毒品最猛烈的前线。

至于邻近缅甸的泰国、越南、印度尼西亚等国,虽然也都有民间毒品种植场,但这些国家主要仍是毒品转口港或消耗国,故他们相对应的禁毒手法,就会着重于防止毒品在社会内化。

这些国家每年花上上亿金钱,逮捕成千名贩毒嫌疑犯、挪用公共资源监禁犯人、动用军队捣破贩毒场所,但打击毒品犯罪的成果到底如何?就拿印度尼西亚来说,该国国家缉毒局(BNN)的禁毒计划花费高达八亿人民币,但当局承认,成效不彰,只打压约10%的毒品市场。而根据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UNODC)所指,泰国拥有全东南亚四成的毒贩,实施多年的禁毒行动,已让当地监狱系统出现超载。

一次又一次与毒贩的角力,造就了一场又一场子弹与金钱的游戏。耗费十年以上的时间跟金钱,禁毒之行却寸步难移,原地踏步。在这个失落的禁毒年代中,究竟是在哪个环节走失了?

▎缅甸:禁毒战幔的前线要角

控制毒品生产国的毒品来源,可谓禁毒的第一关,而成败与否,往往直接影响中后端加工国和消费国的毒品进口。国际历史上的禁毒方针,多被生产国的参与程度所左右,像是1963年的《限制和管控罂粟种植、鸦片生产、国际和批发贸易及使用议定书》,就是因为某些国家不参与,而流于空谈。

回望亚洲,金三角地区就是东南亚的毒品军火库,其中缅甸担当重要的生产线,每年生产大量毒品,以供亚洲多国,甚至中东、欧美之用。目前亚洲第一步的禁毒工程,即是阻止生产国进一步输出毒品,缅甸因而成为揭开禁毒战幔的前线要角。

缅甸早于六十年代,就是亚洲主要的毒品供应地,安非他命、海洛因、鸦片等,乃是当地常见的「土产品」。殖民时期,英国人引入鸦片植物,从而向东亚地区倾销毒品。九十年代缅甸分别占全球的鸦片市场和海洛因市场的50%跟75%,当中绝大部分毒品都是流向欧美,以及邻近亚洲国家。

多年来一直尝试把国家从毒品中解放出来,不停地进行山区巡逻、追捕毒贩、破坏毒品生产场,但2007年毒贩死灰复燃,再一次把问题带上国际舞台。

缅甸的毒品主要生产地为东部的掸邦(Shan State),该区地势复杂,山岳绵绵,长期缺乏基础建设和科技发展,当地农业经济大幅受到限制。

美国罗格斯大学犯罪学教授陈国霖(Ko-lin Chin)在其著作《全球毒品交易黑幕》里指出,掸邦的农业系统落后,人民大多以小型自家农业经济维持生活,无力应对泰国等农业企业的包夹进攻,以及全球化的挑战。缅甸人民在种植传统经济植物的进退失据中,迫于无奈选择种植鸦片花,获取生计——据统计,在鸦片农场工作一小时的收入是八美元,远高于普通农场的薪资。

禅邦的地理位置,亦是毒品猖獗的重要因素之一。掸邦鸦片农夫可轻易地转手货品谋利;更甚是,当地的佤族自治政府会收取鸦片税,间接强化了整个小区对毒品种植的依赖。同时,各山区部落的武装军队互相竞争毒品市场,以贩毒为生的游离武装分子,不时地危害治安,亦让局势每况愈下。

在未能找到足以谋生的农作物取代鸦片所带来的经济重心前,农民们唯有重操故业。

2007年,联合国曾向掸邦提供种植橡胶的技术和资源,希望转移农民的生活模式,然而橡胶生长期过长,难以在短时间让农民获得保障;该计划结束后,也没有安排长线援助,掸邦郊区的基建设施和技术,依然远远落后于国际水平。

对于当地的农业发展,缺乏长远且针对性的规画,种种因素,导致要结构性翻转农民的生计模式困难,毒品种植与贩卖的状况,就这样持续下去。

最后,在打击毒品上,采取过时的传统禁毒手段——寻找毒品产地、拘捕贩毒者、破坏毒品农田——如斯以目标为本的传统手法,只会把农民赶来赶去,并没有正视毒品泛滥的根源,其实来自于收入不均、低度发展和科技落后。

农民不过是被工业技术、政府施政和国际救援遗忘的一群,栽种鸦片是他们无何奈何的必要手段。当一块毒田被销毁后,另一块又从山坡角落丛生,掸邦的老百姓彷如掉进永劫轮回中,不断徘徊于低收入、未开发和被国家遗忘的空谷回音中。国家缺乏长期农业发展,徒具形式的灭毒工程,难以消灭毒品网络,只会把问题从一座山头赶到另一座山头。

二十世纪末,东南亚诸国推行以军队警力为核心的抗毒行动,将毒品农夫、毒瘾者、毒枭打成社会上的他者,大肆通缉和攻击毒品网络的各个部分。针对灭毒,国际上其实有三大反对违法毒品走私、毒品使用,以及毒品制造的法例,但由于这三条国际法注1,均无清晰厘定毒品的定义,以及毒品对社会的伤害程度,于是当中的执法灰色地带,就容许国家自行演绎。

在这样的脉络下,东南亚国家顺理成章地维持一贯的「暴力打击犯罪」模式——减少毒贩的纲领,最终演变成打击人权的双面剑。

▎泰国:

在东南亚众国之中,泰国早期的禁毒工程算是「相对较为成功」——对比缅甸的政策失焦,泰国政府自九十年代起,便着手推行有效农业替代方案,提供私人资本和社会福利予农民发展,藉此鼓励农民从毒品耕种中转型。

▎越南:从杀无赦到接纳社会边缘人

当泰国的缉毒迷失在追求短期成效之际,隔壁的越南,早已开始在关键政策上转向。早期越南将毒品视为「社会罪恶」,该国不断试图透过传统缉毒方法,围堵毒品蔓延。九零年代开始.越南当局对携带超过一百克的海洛因,或五公斤的鸦片,祭出「杀无赦」;

此外,越南亦立法规定将毒瘾者关进名为「06 Centers 」的勒戒拘留所。越南政府逐渐意识到,尽管采取严刑厉法,但在这缉毒过程中其国内的艾滋病状况,不跌反升。如此情势迫使越南当局在2006年,落实第一条对抗艾滋病的法例,将政策方针从减少供应(即传统打击毒贩)转向减少伤害(即减低毒瘾带来的社会影响)。

终于在2013年,越南政府宣布缩减06 Centers拘留所的数量,转参考欧美施行的「减害手法」——由政府提供安全的注射环境,逐步协助毒瘾者脱离对毒品的依赖,并提升社会对毒瘾者包容度。

为了增加社会对毒瘾者的包容,越南集中资源提供全国性的戒毒计划﹔2011年,越南当局决定延长国家的美沙酮治疗计划,并投入五所医疗学校提供治疗服务;同时,小区清洁针头工作亦如火如荼地展开,在茶馆和街头角落放置卫生针头,供毒瘾者使用,避免艾滋病毒透过共享针头而扩散。在越南政府一连串的努力下,2013年越南的毒瘾者艾滋病感染率,从九十年代的30%降至13%。

后来,越南政府于「国际禁毒日」上,推行无毒化的精神,呼吁民众对毒瘾者作出支持和接受。

一路走来,从越南的故事我们明白到,打击毒品断不然只是枪火武力的比拼,无视社会边缘人需要,威吓暴力的突击行动,只会加剧社会对毒瘾者的离弃和恐慌。越南社会的毒瘾者,在经历几十年的政策转移后,终于重获社会上的接纳。

迷失于毒雾的各国,应该明白打击毒品从来不是铁板一块,理应正视自己国家在毒品机器的位置,顺着社会的脉络与需求,从各方着手展开,扬弃传统换汤不换药的缉毒方针,才能确实地找出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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