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顾亦宸最讨厌的人。
讨厌到他一刻也不想看见我的模样，因此他禁锢我双脚，把我锁在阴暗的地下室百般折磨，就为了将我的容貌改造成他已死的姐姐。
可当他大功告成，看着那张脸的时候
他却变得疯颠起来，跪趴在我身边重复说着：“我爱你，我错了，变回以前的样子好不好？”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1
深夜，我在床上静静地等着顾亦宸回家，当听到开门声我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门口乖乖的给他递上拖鞋，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
“阿宸，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一脸阴沉的扫视着我，我顿时心中升起一股凉意，但又觉得是没有哪里做得不对后才抬眸看着他
“你没涂口红。”
完蛋！
还没等我开口解释，他的巴掌便扫了过来。
我一个踉跄没站稳，跪倒在他脚边发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顾亦宸眉头紧锁，单手把我拖拽到角落，恶狠狠的俯视着我，“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你这样一点也不像文文，文文才不会向我求饶！”
胳膊一阵疼痛，我害怕极了，眼泪不自觉的往下落，喃喃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记住的，我会成为文文的。”
“不准顶着这张脸喊文文的名字！”
顾亦宸怒了，他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衣服，不顾其他佣人的目光，怒视着我。
我不禁在想，顾亦宸这不就是自欺欺人么，他知道我不是顾文文，哪有哥哥会和自己姐姐上床的？
疼痛四面八方传来，我不敢直视他，只能轻声地唤着阿宸，希望他能可怜我一些。
顾亦宸才不会可怜我，早在几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自己爸妈和文文全都死于山体滑坡时。
他便只会恶狠狠冷冰冰的看着我，把我唤做杀人凶手。
我也解释过，说当时只希望他能陪陪我，我们去山顶看星河。
天气预报说，那段时间天气很好，很适合去山顶看星星。
我想许愿。
许愿回到那天夜晚，要是再提前看下天气预报，我就不会出门，乖乖睡在房间里，顾父顾母就不会得知山体滑坡后仍旧焦急的驱车前往，文文也本该在家给亦宸烤面包，我就更不会一夜之间失去我的养父母，甚至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的文文……
或者回到更往前，我要远离这座城市，永远不和顾父顾母他们相遇。
听着窗边沙沙作响的落叶声，觉得今夜太漫长了，好似我的灵魂在被撞击着，肉体却无动于衷。
漫漫长夜终会过去，次日一早顾亦宸就站在我的床头，冷冷道：“希望你今天别再犯错。”
我装作睡着没有回应，养父母和文文死后，我的每一天都像是在犯错。
“顾亦宸，是不是我去死，你才能好过些呢？”
顾亦宸早早便出了门，我的自言自语没人听见。
王姨敲了敲我的房门，“芸羲，在睡吗？”
现在顾家上下，唯有王姨才会喊我的名字，其余人全都喊我文小姐，这是顾亦宸的意思。
“没，进来吧。”
王姨推着小推车走了进来，停在一边，俯身过来查看我的伤势。
她叹声道：“芸羲，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苦笑道：“王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顾亦宸第一次把我关进地下室的时候，我就反抗过，我拼了命地挣扎：“顾亦宸！你疯了吗！我不是文文，文文已经死了！”
可等来的却是顾亦宸站在我面前近乎疯狂又变态的笑，那是我在麻醉针开始生效后最后一丝有意识的画面。
他冷笑道：“一觉过后你便不再是苏芸羲了。”
那是人生中第一次整容，术后的恢复实在难以忍受，我便给顾之言打去了电话。
“顾亦宸……”
“叫我阿宸，文文。”
我执拗的不肯接受，“我不是顾文文，顾亦宸，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我好害怕……”
顾亦宸在电话里冷笑，他字字铿锵有力：“我从今往后再不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他这是在责怪我，责怪我那晚为什么执意要叫他去看星星，甚至也怪自己为什么答应我的请求。
我边道歉边苦苦哀求，希望他冷静些，说这是场意外！
他怒不可遏的把我按在顾父顾母的墓碑前，让我再重复一遍。
他声音颤抖着：“苏芸羲，你是说就算不带着我出门，他们也要死在那一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是不是！”
他更加用力了，“你说啊！是不是！”
看着顾父顾母慈祥的面容和文文精美的脸庞烙印在冰冷的石板上，我说不出，我说不出话。
他们的死，我脱不了干系。
所以我一边磕头，一边道歉。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愿用一生来赎罪。
从那之后，顾亦宸便恨透了我。
他迫不及待的将我的容貌改成顾文文，叫我按照她的生活习惯来，像文文一样对他，
稍有差池，免不了一顿打骂。
相比于他的丧亲之痛，我这算得了什么，如果变成文文可以让他少些痛苦，那我应该更加努力才是。
可不管我怎么努力，也无法做到完美，总会有疏漏的时候，顾亦宸强烈的反应有时让我难以忍受，心生想要逃离的想法。
可每到深夜，顾亦宸总是会惊醒，浑身冒着冷汗崩溃地抱头痛哭。
他自责地蜷缩起来，嘴里喃喃道：“爸妈，文文，对不起，我不该出门的，对不起……”
我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他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我抱的更紧了。
他睁眼，看着熟悉的面孔，激动地反抱住我：“文文，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文文。”
“别再离开我了，我好想你。”
他太用力了，我只能任由他抱着，轻声回应着：“是，是我，阿宸，我不会离开你的。”
亦宸，都是我的错，我会成为文文，陪着你好好生活下去。
快睡吧。
2
顾亦宸把我囚禁在家，不让我出门。
我能做的就只有在家中练绘画，这是顾文文的爱好，她曾梦想做一个漫画家。
我站在她的房间门口，仿佛看见她就倚着椅子嬉笑着问：“芸羲妹妹，你什么时候跟我弟结婚呀？”
见我不语，她立马挺直身子对我坏笑道：“我可是知道阿宸跟你表白了哦！我妈他们也知道！”
她止不住的笑：“我妈说，一不小心给阿宸养上童养媳了哈哈哈哈哈哈。”
顾家是在福利院领养的我，当时七岁，顾亦宸第一次见到我，就说想带我回家。
我至今都清晰的记得那个夜晚，他对我表白，“芸羲，我爱你，我想给你一个家。”
“你愿意给我一个保护你一辈子的机会吗？”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说愿意。
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啊，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咚！”顾亦宸提前回来了，我没来得及去迎接他。
“谁允许你进文文房间的！”
顾亦宸解开领带就要上楼，我灵机一动拦在他面前“阿宸，我在练绘画呢，你要看看吗？”
他愣在原地，许久脸上才出现松动，像是陷入某种回忆的漩涡，神情也变得温和起来。
“文文姐画了什么，弟弟想看。”
我先一步进屋拿出画板，递给顾亦宸后便小心翼翼的观察者他的表情。
是一幅简简单单的画面，顾文文擅长绘画，各种卡通人物描绘的栩栩如生，可我并不擅长。
甚至还有些色弱。
“苏芸羲，你演的越来越不像！”
顾亦宸恶狠狠地转头，当着我面把那副画扯下撕得粉碎，我被他吓得呆愣在原地，仿佛他要化身豺狼，把我也撕得粉碎。
“阿宸，我……”
“你给我闭嘴！文文姐的画根本就没这么难看！她笔下的人物色彩鲜丽，而你！混乱不堪！”
他步步紧逼，“为什么这些人物都有翅膀，你是想逃吗？你想逃去哪？”
“你犯了这么重的罪，你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他眼眸冰冷刺骨，“你哪儿也去不了。”
“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身边！”
我强装镇定，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顾亦宸。
顾亦宸不会说出这种话，在他第一次知道我色弱的时候，顾亦宸紧紧握住我的手，他说：芸羲，让我来做你的眼睛。”
他带我去海边，对着大海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
他的眼眸清澈温和，“芸羲你看，海是湛蓝色的，像那颗昂贵的海蓝之心钻石！”
他说他会把海蓝之心买下来送给我，因为那是海的颜色。
我摇摇头。
“亦宸，海蓝之心钻石我已经有了。”
“那是你看向我时的眼睛。”
现在的顾亦宸已经不愿意再做我的眼睛，他把我关在阴暗的地下室，让我好好反省。
黑暗环境下的时间放慢了前进的脚步，我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外面似乎下起了大雨，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寒冷刺骨的雨夜。
我摸索着爬上楼梯拍了拍门，“亦宸……亦宸你开开门好不好，我好害怕……”
我害怕的把头埋了起来，外面的雷声像是要冲破一切钻入我的大脑，我用力的捂住双耳，我想躲进我爱人的怀里。
“咯吱”一声门被拉开，顾亦宸站在门口俯视着我。
我上去抱住他的脚踝，“亦宸，我好害怕，求你别把我关在这，我不画了，不会再画了……”
眼泪浸满了的眼眶，阻碍了我看顾亦宸的眼神。
只听得他说：“害怕？苏芸羲，你害怕了？”
我拼命点头，“这里好黑，亦宸，我好怕……”
在地下室，没有一丝光亮，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顾亦宸突然笑了，“我现在没有一天不活在这种黑暗里，苏芸羲，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我的心突然变得狂躁起来，“亦宸……别走！求你了亦宸，别留下我一个人！”
“求求你，别让我再待在这里……”
我凄惨地恳求没有让顾亦宸停下脚步，他果断地关上门，耳边响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起码现在，你不该叫我亦宸。”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光亮即将消失，我声嘶力竭地喊着：“阿宸！我知道错了！阿宸，放我出去……”
不知道恳求了多久，直到手掌变得血肉模糊，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黎明好像永远也不会到来。
门终于被打开，许久未见的光刺的我一时睁不开眼。
眼前的人不是顾亦宸，是王姨。
我轻声地哭，“王姨，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里……”
3
王姨在顾家做了很多年的保姆，她说我们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要把我们照顾好。
顾父顾母死的那个夜晚，她满脸泪水地抱着我，“亦宸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是个好孩子，给他点时间。”
顾亦宸一夜间成长，公司豺狼环伺，虎视眈眈，人人恨不得从他身上吸口血来。
当他进入公司时候，王姨便拉着我说：“一切都会变好的！”
顾家没有能帮他的人了，王姨的话，我信。
我每天都想着，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却没有变好。
我对王姨说：“带我走吧，求求你了。”
她把我背出了地下室，包扎好了手上伤。
可我还是疼的厉害，包扎不到的地方，是心里。
“孩子，你离开了顾家，又能去哪呢？”王姨轻声地问。
我没学历，身份证还被顾亦宸扣着，哪也去不了。
可想到那个地下室我就后怕，我攥紧王姨的手说：“去哪都行，只要不在这。”
王姨皱了皱眉，说她试试。
自从上次发泄完之后，顾亦宸平日温和了许多，只是叫我不要喊错他，并不会再把我关在地下室。
我也小心翼翼的伪装成顾文文，不让他发现丝毫异常。
果然有效，顾亦宸开始对我温声细语。
“文文，等阿宸忙完手头上的事就带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我乖巧地点点头，“好啊好啊，阿宸去哪我就去哪。”
顾亦宸意味深长的笑了，抱起我走进了浴室。
等到天蒙蒙亮，我便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我在顾亦宸的晚餐里加了助眠的药物，此时他睡的正沉。
王姨守在门口。
她催促着我离开。
“要走去哪？”
犹如死神般的声音刚降临，我便拔起腿向外狂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