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监狱工作了十来年，我身兼数职，不仅担任教导员，还兼任了会计、司机、警卫、电工等多工种。

心理咨询是我工作中很小的一部分，我却正是通过它了解了人性，认识到了世间诸事并非简单的非黑即白。

前情提要：

注：文章为虚构小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所有人物、地点和事件均为艺术加工，并非有意冒犯或贬低任何个人、团体或组织。

新收陈浩然当众对菜菜猥亵后，我一直在关注菜菜的动向，生怕这个向来不爱说话的人受不了刺激和打击，做出一些伤害自己或是他人的举动。

好在除了他愈发沉默以外，行为上没有任何反常。于是，我便在平日里多与他交流，话里话外地开导他，帮他走出阴影。

“菜菜”其实是狱里大家对他的昵称，他年龄小，身形也瘦小，长得白白净净，加之不爱吃肉偏爱些青菜，这才有了“菜菜”这个一称呼。

菜菜真名权真卿，如今只有二十岁，看上去更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小时候的菜菜沉默寡言，家中兄弟众多，十分不起眼。都说会哭的娃有奶吃，偏偏菜菜又是个乖巧不争的，兄弟姐妹们争着吃吃喝喝的时候，他独自在玩玩具；旁人在为了父母的怀抱你推我嚷的时候，他又自个儿抱着被子睡着了。也正因此，他成了家里的透明人，不仅是兄弟姐妹，就连父母都很少关注照顾他。

因为玩伴不多，加之父母管教不严，菜菜就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电脑上，也许是天赋使然，他玩电脑竟然玩出了花，自学成了一名黑客。

高中毕业后，菜菜没能考上大学，便离开家去了外地。不过，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又没有高学历在身，找不到工作的他成了无业游民，躲在网吧里混沌度日。

“所以混沌出了个第一黑客的名头？”

菜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第一当不上，但也算是名列前茅吧。我努力学习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考过前几名。”

“成就感这不就有了。”

“嗯......有人就因为我技术高，还成了我的粉丝，时不时地给我介绍活，那段时间被人关注、被人崇拜的感觉真好。我从来都没体会过......”我在菜菜眼中看到了他入狱至今从未有过的光芒。

“所以头脑就发热了？”

“唉，当时说只要我做了，就能拿到十万块。这对我来说就是天文数字，而且一想如果一战成名，后面肯定有更多的人来找我。”

我无奈摇了摇头，“你可真是......盗取人家的隐私视频并传播，可是犯法的。”

“我没想到影响这么大，视频能传播这么广泛......”

我起身手敲对方脑壳，“你这是被人当枪使了。再出去，可别犯傻了。”

菜菜还有三个月就要出狱了，我真心希望他能走个正途。

正当我要离开，菜菜却有些欲言又止：“有个事情我一直没有上报......”

我心中一咯噔，难道菜菜还犯了其他事儿，一直隐藏着？

“我在做最后一票时，因为不确定甲方是不是真的能给到我十万，所以顺便潜入了对方的企业系统查看了下。”

“所以？”

“所以，这个甲方着实厉害，在全国一线城市有好几家关联公司和分支机构，架构十分庞大。他们涉及了投资理财、美容美发、娱乐经济、养老服务等等好多个产业，你说是不是实力太过雄厚了？”

在国内这样的企业不在少数，多数都是正规营业的，所以我有些不以为然。可接下来菜菜的话却让我察觉到事情的蹊跷。

“他们的推广方式都是专人讲座、邀请实地考察、口口相传，并宣称年化率能高达35%左右。他们历年的销售额，竟然能达到40亿元！”

菜菜伸出四根手指头，表情有些夸张。

的确有些异常，怎么看都不像正经实业兴邦。

“你小子怎么不早汇报？”

“我又说不出人家有哪里不对，说出来怕罪名多加一条......”

“那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了？”

“之前听大家聊天，讲到过类似的案件，说那是什么诈骗。”

“集资诈骗。”

“对！如果是真的，我是不是能减刑？我想早点回家参加我妈妈下个月的生日会。”菜菜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瞧见菜菜的可怜模样，我一时心软，向他保证把事情提报上去，争取为他再减些刑期。

半个月后，根据菜菜提供的线索，这个大型的诈骗机构终于落网，菜菜因举报有功也如愿以偿，赶在母亲生日前夕出了狱。

临走前，我送了他。

“别再走老路了。”

“放心，我不会了。”

“那就再也不见了。”

可惜，再也不见的话说出去没多久，我们却又再次见了面。

“你小子什么情况！”说不生气是真的，他明明还年轻，出去以后有大把的机会拼一拼。可为何他这么不善待自己？为什么还要知法犯法！

出狱前，我与菜菜算是相熟了。可如今再见面，他将人拒之门外的态度很明显，闭紧了嘴巴任我怎么说他、骂他都不说话，那神情恨不得要把自己隐身一般，看来是羞愧至极。

“犯的什么罪？”

我转身问同事，同事也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气愤模样，“他这种人，还能做什么，走了老路呗。上面说是我们思想工作做的不彻底，别忘了哈，咱们一会儿集体挨训去。”

重新入狱，自然没有老狱友会对菜菜夹道欢迎，加上他愈发地沉默，除了日常吃喝劳作，他几乎将自己隐到了尘埃里去，完全成了一个透明的人。

我寻思着，这是不是他逃避问题的一种方式，越透明越无人在意，无人在意后问题便就不是问题了？

思来想去，我还是打算与菜菜唠上一唠。

“现实里做个小透明，网络上又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黑客，这就是你要的生活？”

菜菜埋头做着手工活，被我突然的发话吓了一跳。

见他不说话，我就又追问：“成就感对你就这么重要？不惜知法犯法也要再次满足被吹捧的虚荣？”

“不是的！”菜菜出口反驳，被我按住了肩膀。

“不着急，想好了找我。”

如我所料，三天后菜菜主动找了过来。

“王警官，我想跟你聊聊。”他的态度有所缓和，似又回到了出狱前的模样。

“想通了？”

菜菜摇摇头，“所以才来找你，我就是想不明白。”

我拉着菜菜坐下，“聊聊吧。”

“出去以后，我真的是谱着好好做人来的。可是后来我发现，跟两年前一样，我还是胜任不了任何的工作。有了前科，就更没有单位要我了。回老家给妈妈过生日，我以为她见到我会激动，会像探监时说的那般想我，可迎接我的是妈妈失落的脸和兄弟姐妹的鄙视。他们嫌我给家里丢了面子，骂我妈妈过生日都买不起一束花。”

菜菜家人的反应在我的预想范围内，但旁人家事我没法干涉，只能点了点头。

“可你知道吗？后来我妈主动来找我说话，我以为她是觉得我受委屈了来安慰我。

可说到一半我才听出来，她是想让我娶隔壁家那个傻了的姑娘，对方给的嫁妆高一些，正好能给我二哥盖房子......

我以为是妈妈终于看到我了，没想到却是看到我身上对家里的唯一价值。所以我半夜不辞而别，又回了城里。

这个世界人来人往，为啥就我孤身一人呢？谁都看不到我，谁也不想了解我。”

面对菜菜的疑问，我不答反问：“莫说旁人，你看清你自己了没有？你想要什么？”

菜菜一怔，而后回答：“我想要别人看得到我，看得起我。”

“所以你就又被看的起你的粉丝拉去接活了？”

一句话把对方噎的不轻，好久都没有说话。

“家庭、亲人虽然是我们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但是别忘了你是一个有思想的个体，不是为了取悦别人活着的。你小时候将自己隐藏的那么好是为了什么？是以为不哭不闹免去欲望就能获得爸爸妈妈的青睐吗？你长大了做黑客时为了什么？是为了旁人的崇拜吗？”

菜菜一边听着，脸上神色多了些茫然。

“不是这样的菜菜，人活着就要听从内心的想法。你想要爸妈的关注，那就跟他们打开心扉聊一聊，大不了撒泼打滚求抱抱。

想要被人看得起你，那就用一技之长去干些正经事，这样才能得到别人真正的尊重。

网络上的奉承不过是为了让你帮他们做事情而已。与你联系得那个‘粉丝’交代了，给你介绍的项目，他每次都会得到４０％的抽成，现在还觉得他是真的崇拜你吗？”

听罢，菜菜脸色由青变黑，桌上的手渐渐攥紧了拳头。

几天后，上面接了个新任务，要在半年内完成监狱以及工作人员的智能化改造和学习。

狱里进了不少新设备，其中一个模拟真实社会场景的技术令众人十分头大。且不说操作有些复杂，单单是了解原理，我们这里部分资历老、年龄大的同事一时半会也很难消化。

正当监狱长一筹莫展之际，我推荐了菜菜来做我们的指导。

服刑人员做工作人员的指导，这说起来有些尴尬，但在不涉及机密的前提下，由菜菜来教大家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监狱长百般考虑后，同意了我的建议。

经过了一个月的学习，菜菜对相关技术已经十分了解，跟大家讲明白原理与操作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向来“隐身”的他走上讲台，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竟然没有丝毫的怯场。

我想，这时的菜菜应当明白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也找到了让自己发光的点。

“我喜欢网络技术，我也热衷于它，监狱长都夸我有前途。黑客，去他的吧！家人的漠视，也去他的！”

下台后的菜菜一脸神采奕奕，他笑着说：“王警官，我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谢谢你。”

两次入狱换来的清醒代价着实有些大。

还好，对于菜菜来说，为时不晚。

菜菜的改变，让我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更多惊心动魄的故事，你若愿意听，关注我，每天来听一听。

文| 妮可

编辑| 七安

注：文章为虚构小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所有人物、地点和事件均为艺术加工，并非有意冒犯或贬低任何个人、团体或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