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民国1921年,这是叶伊和何挚洲穿越过来的第五个年头。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足够让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学会奔跑,也足够让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变质腐烂。
五年后的现在,叶伊准备回到现代。
她站在"天宝楼"的落地窗前,心如刀绞地看着何挚洲拥着乔兰梦走进金碧辉煌的珠宝店。何挚洲将一款华贵珠宝佩戴在乔兰梦雪白的脖颈上,宠溺地哄着她,眼中流露出叶伊已经许久未见的柔情似水。
二人脸上洋溢出幸福笑容,如利刃般刺痛着叶伊的双眼,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闪回,悲凉渐渐漫上心头。
一个小时前,何挚洲还在亲自帮叶伊整理床铺,细心地将一本本教案装进背包。
“小伊,要我说你快点辞了在女校教书的工作吧,这个时代女人生存艰难,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叶伊面色疲惫盯着何挚洲:“ 只要我们想办法回去就好了。”
何挚洲神色如常地避开这个话题:“我们知晓历史,运用你的化学知识和我的谋划可以在这个时代留下传奇。”
“回去了,我们就还是两个为了上岸而备受折磨的普通人。”
“老婆,我们在这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权力。”
叶伊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透出深沉的无奈:“我们没有结婚,你爸妈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爹娘只是还没接受,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何挚洲的语气不再笃定。
叶伊心头蒙上一层寒霜,她感觉自己温热的血液渐渐趋于冰冷:“看来……你已经彻底接受这个时代赋予你的身份了。”
何挚洲没有回答叶伊,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房间。望着紧闭的房门,叶伊呆立许久,她揩去泪水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叶伊跟何挚洲是青梅竹马,俩人相爱十年约定考研后就结婚,却在一次意外中穿越到了民国初期。
叶伊是身穿,她在这个时代最落魄的时候,魂穿成司令之子的何挚洲找上了她,将她安置在自己的私人公寓中。
一晃,就是五年。
而那个五年前深情不讳发誓一定要带她回家的男人,此时正搂着大帅独女乔兰梦浓情蜜意。
叶伊转身便走,身后传来何挚洲略带一丝慌乱的声音,他快步来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腕,斑驳烈阳落在叶伊的脸上,却照不进她眼底的黯淡。
“小伊你听我解释,我跟梦兰只是因为公务才……”
“什么样的公务需要搂搂抱抱?”叶伊的声音平静,认真望着何挚洲。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她父亲是我顶头上司,我跟她只是逢场作戏,小伊你要理解我。”何挚洲拉近与叶伊的距离,压低音量解释生怕被人听到。
叶伊苦笑一声,声音不自觉哽咽:“何挚洲,我是来告诉你。”
“我要走了。”
何挚洲放开叶伊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挚州,是你朋友吗?”
店门口,年轻又美貌贵气的女人只轻飘飘一句话,何挚洲便立刻留下一句“回家等我”后,连忙跟她解释。
叶伊转身离开,何挚洲看着叶伊远去的背影,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叶伊的心彻底凉了。
五年,他变了。不再是那个温柔体贴,心里眼里只有她叶伊的何挚洲。
而是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何家少爷,小司令的儿子。
他沉溺于这个时代,享受着权势带来的便利,忽视了叶伊作为女子在这个旧社会挣扎是多么艰难,也早已忘记了21岁的何挚洲对着她父亲墓碑立过的誓言。
“小伊,我永远会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爱老婆、敬老婆、老婆说东,我就把通向西边的路给砸了!”
那个曾经一心一意爱着她的少年,如今却迷失在权力与欲望的迷宫中,苦苦寻觅也找不到脱离的出口。
泪水模糊了叶伊视线。她没有看到,乔兰梦站在珠宝店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伊心灰意冷地回到何挚洲准备的“家”中,下定决心后她翻出锁在箱子中多年的东西。
两枚同心佩,其中一枚挂满了细碎地裂纹,似乎在预测着这段感情的最终走向。
两年前,那位高僧的话还萦绕于心。
“施主,两年后的上元节,紫微星呈殷红若血之时便是百年一遇的机会,你们二人若来到此地时的心意不变,在相同地点相同时间,紧握媒介之物便能一同回家。”
“若是其中一人心意变了呢?”
“那便只有与来时未变分毫的人才能回去。”
叶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裂纹玉佩,可越是抚摸,胸口的疼痛就愈发强烈,几欲昏厥。
“还有一个月,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期望。”
“是一起回家,还是我们此生不复相见,何挚洲我交给你来选择。”
2
接连几天,何挚洲都彻夜未归。
何挚洲的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但叶伊五年来心甘情愿为这段感情忍受流言蜚语,心甘情愿地在这个“家”里等他。
十五年的感情,她仿佛像个情妇。
何挚洲忘了,今天是他们五年前收养的流浪狗阿黄生产的日子,他承诺会陪伴见证。
叶伊拨打无数次电话,却在佣人口中得知,何挚洲正陪乔兰梦共进晚餐。
阿黄因为难产大出血,虚弱如软泥瘫在叶伊怀中痛苦地喘气,叶伊顶着黑夜大雨,将阿黄藏在怀中敲响每一家医馆的门。
可在这个时代,宠物称为家畜,而家畜没有被救治的资格。
当阿黄在她怀中发出最后一道微弱呜咽时,雨水灌进她眼眶也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小伊,我们给这小生命一个家,我们的家。”
何挚洲澄澈而平和的温柔话,每一个字都在叶衣心上轻轻抚摸。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最能穿透惊慌、最有力量的声音。
阿黄死了,叶伊的心也死了。
那个承诺给予她一个家的男人,已经彻底抛弃了过去。
她终于明白,在这个残酷的时代,爱情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谁都无法逃离破灭的结局。
第二天,叶伊强打起精神,去学校上课。
五年的时间,她成为一名女子学校的化学老师。
她找到了在这个时代的归属感,教书育人的过程中,她仿佛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哪怕外界的流言蜚语如何肆虐,她依然能在三尺讲台前尽情挥洒自己的价值。
可当她看到乔兰梦挎着何挚洲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时,她的心依旧刮起凛冽的寒风。
她和何挚洲曾经十多年的回忆淅淅沥沥涌上心头,却又瞬间被现实的残酷击得粉碎。她强忍着心中的苦涩,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
就在叶伊提出问题后,乔兰梦缓缓举手:"我有一个问题,听说叶老师的私生活混乱…专门爱好给人当情、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呀?"
乔兰梦的声音尖锐刺耳,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学生们纷纷交头接耳,好奇地打量着叶伊。
强烈的羞辱感和愤怒袭来,叶伊紧握着粉笔的手微微颤抖,却依然努力保持着镇定。
"这位小姐,这是我的课堂,请你不要在我的课堂上扰乱秩序。也希望你不要无端造谣。"叶伊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安抚着学生。
叶伊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安抚着学生。
“叶小姐,这所学校都是我爹捐的,所以我想在哪提问就在哪提问。叶老师,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女人,是怎么死皮赖脸勾引男人的呢?”
乔兰梦踩着精致地高跟鞋,一步步走近叶伊,貌美的脸上满是嫌恶。
“这位女同志,请你说话注意点!你有什么证据这么污蔑叶老师!”
陈冉冉猛地站了起来,怒视着乔兰梦。这是平日里最崇拜叶伊的学生,她听不得自己尊敬的老师被这样侮辱。接着,几名叶伊的得意门生也纷纷站出来维护叶伊。
“证据?还需要证据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住在男人的公寓里被豢养,这不是情妇是什么?”
乔兰梦轻蔑地笑着,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她轻轻挽上一言不发的何挚洲。
“你说对吗?挚州?”
何挚洲眼神深晦看着叶伊,在她的目光中他下意识想抽出被挽住的手,但还是停止了动作。
“兰梦,今天的电影马上开场了,我们不要在这耽误时间了好吗?”
"挚洲,你可是答应了我爹今天要当我最忠心的保镖,你应该不会为了不值当的野女人而让我不开心吧?"
“挚洲,你可是答应了我爹今天要当我最忠心的保镖,你应该不会为了不值当的野女人而让我不开心吧?”
她盯着何挚洲笑靥如花,一字一顿问:“挚洲,我、说、的、对、吗?”
何挚洲不自觉握紧拳头,与叶伊目光相接,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叶衣,最终却只是冷冷地说。
“对。”
乔兰梦满意大笑,她摘掉手套用尖锐地红指甲戳着叶伊额头,力道一次比一次狠,直到叶伊额头渗血。
“听到了吗叶老师,他说……你、是、情、妇!”
在这个法律形同虚设的时代,乔兰梦的身份碾死叶伊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无法反抗,因为那个曾说要一直保护她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欺辱她的女人身后。叶伊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绝望,她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悲凉,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们上课。”叶伊深擦掉额头血迹,努力控制着情绪。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无地自容了?”
乔兰梦更加嚣张起来,言语也越发不堪入耳,陈冉冉再也忍不下去,她带头煽动几个女学生就要把乔兰梦赶出去。
推搡中,陈冉冉用书包打中乔兰梦,娇贵的千金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瞬间暴怒让待命的保镖惩罚陈冉冉。
“够了!”
“我看谁敢伤害乔小姐!”何挚洲怒斥一声,随即掏出枪指向了陈冉冉,场面瞬间被制止。
叶伊看着这个深爱过的男人,这个说过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的男人,如今变得陌生而冷漠。
甚至为了权势,而亲手打破自己曾经誓言。
她哀默于心死地看着何挚洲,还有20天。你就能毫无顾忌地,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了。
而我,也终于能从这场噩梦中解脱。
3
深夜,何挚洲一身酒气地摇摇晃晃回到了家。他的步伐不稳,神态迷离。
在看到叶伊后,眼神清明了许多,他慢慢走近,从背后抱住她。
那熟悉的温度和气息,曾经是叶伊最大的慰藉,如今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还疼吗?”
何挚洲这几分醉意和关切依旧是叶伊最熟悉地温柔音色,她挣脱开何挚洲的怀抱不愿看他。
“我没事。”
他叹了口气绕到叶伊面前蹲下,浓烈的酒气勾勒着何挚洲的无奈和淡淡的悲伤。
“小伊,我知你生气今天的事,乔兰梦闹性子非要学校,我如果极力阻拦反而显得心虚在乎,我担心她更加针对你。”
叶伊内心好笑,凭何挚洲的说辞,她好像真变成了那个需要避人的情妇。
“知道了。”
叶伊声音平静得出奇,没有一丝波澜。何挚洲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叶伊如此冷淡疏离的样子。
平日里,发生再大的分歧,叶伊会跟他吵架对他发脾气。可现在这样无动于衷,让何挚洲紧皱眉头。
“今天的事我跟你道歉,今后会加倍补偿你。但希望你能理解我,我需要笼络乔兰梦的父亲获得军权,她不过是一枚逢场作戏的筹码罢了。"
何挚洲看似急切地解释着,但叶伊多么了解他,眼前这个男人如今连敷衍的态度都不会隐藏了。
“你再等等我好吗,只要这件事尘埃落定,我们就结婚。”
叶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何挚洲见状将一包糕点小心翼翼打开,讨好似的捧到叶伊面前。
“这是你最爱吃的那家糕点,我亲自监督师傅给你做最新鲜的。”
叶伊淡淡瞥了一眼那盘水果糕点:“何挚洲,我早就不喜欢吃这个时代的甜品了。”
何挚洲听到这话,他也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叶伊,一个……他似乎开始难以掌控的叶伊。
于是,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连同那盘糕点也摔得粉碎。
“这个时代……这个时代!你成天念叨着这几个字,难道这里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吗!”
“你吃穿不愁受人尊敬,有我的庇护和爱,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叶伊终于肯正视何挚洲的眼睛:“受人尊敬是我努力教书五年换来的,可即便如此,也要顶着时代的非议被人当众骂情妇。”
“而所谓的锦衣玉食却都是你何挚洲馈赠给我的。”
“我身穿这个时代,是黑户孤女,任我打拼多少年都不可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可你来到这个时代,就是司令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你们甚至连名字都一样……”
何挚洲猩红双眼,死死攥住叶伊手臂:“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这么拼命往上爬不就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保护你,远离争乱吗?”
“在这里,我能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只要掌握了权力,我们就能得到几辈子的荣华富贵!”
叶伊看着眼前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曾经的何挚洲是能够驱散她内心阴霾的暖风,他温柔坚定,极其聪慧而有抱负,他信誓旦旦地承诺将来会给她制造最好的生活。
而现在的他已经把所有的柔情蜜意当成了手段,城府极深不择手段。
他疯狂偏执,那眼中狰狞着令叶伊惊叹的野心。
这个时代确实更适合何挚洲。
只是这样的它、便不再是她心中那个温柔如风的爱人了。
“何挚洲我累了,我只想回家。”
何挚洲一拳打在墙壁上,鲜血顺着他小臂流淌,他复杂地看着叶伊然后转身离去。
“看紧她,哪都别让她去。”
门后,是何挚洲对手下所说的话。
4
叶伊被困在房里一周,距她离开还剩十天。
叶伊并不在意何挚洲的态度,只是这种软禁的方式让她心寒。何挚洲,他真的变成了这个封建社会里,可以随意囚禁人的上位者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和拍打声,夹杂着守卫的呵斥。
“叶老师!叶老师!救命啊!”
门外是叶伊的一个学生,带着哭腔,几近崩溃。
叶伊忙冲到门边询问发生什么事。
在守卫粗暴的驱赶中,学生求救道:“叶老师陈冉冉出事了!她在歌舞厅被大帅强行纳妾!”
叶伊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思忖片刻从床底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箱。
里面是她这几年偷偷配置的一些化学配方,还有一些简单的炸药和乙醚。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用。
她沉声对着何挚洲的属下,用自己性命威胁,才得以放行。
灯红酒绿的歌舞厅内,喧嚣的音乐和嘈杂的人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脂粉味。
叶伊一眼就看到了高肿着脸颊,衣衫不整坐在大帅身边的陈冉冉,以及……搂着乔兰梦的何挚洲。
他正谈笑风生,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却在看到她时,脸上的笑微不可闻的僵住。
只是此时,叶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学生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走到大帅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大帅,求您放过我的学生,她还是个孩子……”
听到叶伊的声音,大帅将目光收回。
像是丢垃圾似的,将陈冉冉丢到一旁,让人看住。
不动声色上下打量着叶伊,就像打量着某个物品,他露出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
“早就听闻何挚洲金屋藏娇许久?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美人坯子。”
乔兰梦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捻着剥好皮的葡萄正在往何挚洲嘴边去送,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嘲讽。
“可不是嘛,爹。挚洲哥哥对这位叶老师可是上心得很呢”
说着,身体还朝着他靠了几分。
何挚洲轻笑着将葡萄吃进嘴里,拦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拍了拍。
“我和叶小姐确实认识,但乔小姐言过其实了。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叶伊紧咬着唇,即便早已有所准备,但此时看到这幅场景,心脏仍在抽痛。
她强行收回目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语气谦卑。
“恳请大帅不要误会,这都是谣言。我无父无母当初遭遇灾难,是何先生善心大发,随手帮助的一个平民而已。”
她抬起头,语气不疾不徐:“何先生和令千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只是一个受过何先生恩惠的小角色,怎敢攀附,我对何先生只有感激之情。”
“只要您放过我的学生,我敢保证会彻底消失在你们面前。”
何挚洲捏着酒杯,面色阴沉。
他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不是没有看到,大帅审视的余光还落在自己的身上。
大帅两手往身侧的扶手上一搭,敞开的前襟露出他的啤酒肚。
目光像毒蛇般在叶伊身上游走,语气轻佻:“可我听到的版本,跟叶伊小姐所说的不太一样。”
乔兰梦娇笑着说道:“叶老师,我爹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之人,可我爹很是喜欢这个小丫头,再加上你是挚洲的人,就算是卖他个面子也没什么不行。
只是,你若是想要把她带走,总得做点什么,补偿补偿我爹的损失吧。”
“更何况要是传出去,你轻易地就从我爹这里将人带走了,那说出去我爹的面子可就难看了。”
叶伊紧咬着唇,她不是傻子,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脚步艰难地朝前挪动着,眼看越来越近。
就听大帅哈哈大笑,一把拽过叶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粗糙的手在她脊背上游走眼神死死盯着叶伊胸口。
“相信叶老师一定很擅长伺候男人,只要把我哄高兴了,我就网开一面放过你们。希望叶老师能记住今天的保证。”
叶伊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看到了站在角落里泣不成声的陈冉冉,她想要冲上来帮忙却被两个男人死死按在地上。
她告诉自己,陈冉冉是为了自己才遭遇无妄之灾,只有忍耐才能活着离开这里。
千百根针扎在她的心上,叶伊闭上眼睛,屈辱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大帅……”何挚洲仅说了两个字,就被大帅制止住。
“既然你跟这个女人没关系,那就给我把嘴闭上,掂量一下有些话该说不该说。”
何挚洲沉默了须臾,很快他笑了起来语气戏谑:“大帅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原本热闹的场子有些冷了,既然多了这么个美人,我们又在全海市最著名的舞厅,就别浪费场地。”
“不如、让叶小姐献舞一曲,助助兴?”
5
叶伊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痛蔓延至全身。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何挚洲,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哀。
何挚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眸光中是叶伊看不懂地暗潮涌动。
他走到叶伊身边,将一件薄如蝉翼的舞衣递到她手中,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你会跳民族舞,想要救你的学生,就放下你的所谓尊严,不然别怪我也保不住你们。”
他的声音冷漠得可怕。
却也是叶伊不可否认的事实。
她手指紧紧攥着那件舞衣,指节泛白。
在这个视人权为草芥的时代,她这种普通人就是权贵们玩乐的对象,即便是为了自己廉价的尊严,去跟他们同归于尽,可她走后这些人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学生们。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直视大帅,语气平静得可怕:“好,既然大帅肯给我这个机会,那我便给大家跳一个,一定能让大帅您满意。”
大帅哈哈大笑他身躯抖动,眼神里满是淫邪的光芒:“就喜欢你这种识时务的!跳!跳给我看!”
“老师!”
陈冉冉挣扎着就想要冲过来,老师是为了救她才来的,怎么能去给这些恶棍跳舞。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她刚一出声,一旁看管她的军官便直接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叶伊紧咬着牙关,重重点头。
何挚洲默默注视着她,看着她站到舞池中央。
这件衣服实在是太薄了,即便是她已经足够小心,却仍旧不能避免春光外泄。
一瞬间,叶伊的周围,目光就像毒蛇般缠绕在她身上,黏腻、放肆、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的鸟,暴露在猎人的枪口下。
每一寸肌肤都像被尖针碾过,几乎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一曲终了,大帅眼中满是贪婪,手甚至都已经按捺不住地拉扯着自己的裤腰带。
就连何挚洲的目光,都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
一旁的乔兰梦顿时垮了脸。
她本来还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羞辱羞辱这个女人,谁知道适得其反。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居然会跳这么奔放的舞。
眼看着都要把别人魂勾走了。
就看到何挚洲突然抬手鼓掌,对着大帅笑道:“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斯文的老师,竟有如此妩媚的一面,平日里,我倒是浪费了珍馐。”
大帅显然也是才从刚刚的表演中回神,听到何挚洲的话,下意识就要应声赞同,就听到乔兰梦不甘心地抗议。
“爹……”
大帅顿时冷了脸,正要说话,何挚洲却已经先一步动作。
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毫不留情地扔在叶伊暴露的衣服上,钞票散落,像是在嘲讽她的卑微。
“叶小姐,跳得不错,这是哄大帅开心的报酬。我救过你的恩情如今也两清了,你们走吧。”
叶伊的心被狠狠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着何挚洲冷漠的侧脸,以及旁若无人地和乔兰梦调情的模样,突然释怀了。
对他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释怀。
何挚洲,这可是你亲口让我走的。
大帅没有制止,看来对于何挚洲的表态非常满意。
叶伊搀扶着哭得几乎昏厥的陈冉冉终于离开了这里。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叶伊将学生送回了家,并将何挚洲给的钱都塞给了学生,这才转身离开。
没关系了,她马上就要走了。
距离开还剩九天。
叶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何挚洲为她准备的住所。
她没有目的,只有逃离。
她用积蓄藏在某个隐秘住所,等待那一天来临。
距离开还剩八天。
叶伊将自己所知的一部分现代化学知识,尽数倾注于纸上。她写下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反映,每一个实验。
这些知识,是她留给这个时代最后的饯别礼物。她不知道这些知识最终会流向何方,会起到怎样的作用。
但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光,也能照亮未来战争的前行之路。
距离开还剩七天。
叶伊要进行最后一堂授课,跟她热爱的学生们告别。
讲台上,鲜红的油漆刺眼地涂抹着不堪入耳的字句,像是一张张血盆大口,吞噬着她的尊严。
她的学生们在手忙脚乱试图擦去。
她知道,这是乔兰梦的杰作,是何挚洲的默许。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带着笑容缓步走向讲台……
距离开还剩六天。
何挚洲还是找到了她,他大概是知道了叶伊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在她回去的路上将她劫走,等叶伊有意识时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何挚洲住所的地下室。
她看着他,冷漠的态度终究让他的镇定破碎,他质问着叶伊要做什么,却得到的只有沉默。
“你到底明不明白,得罪了大帅我们两个谁都别想好过,而且你是黑户,离开了我,你只会被当成间谍抓起来。更别说去做你的什么狗屁老师!”
叶伊看着他,愈发地觉得陌生。
“是,得罪了大帅我们谁都别想好过,可是你也知道,我们是可以回去的,只要我们回去,那个大帅难道还能跨越百年来抓我们吗?说到底,你就是放不下这里的荣华富贵。”
叶伊转身就要去拉一侧的铁门,却被何挚洲一把擒住手腕。
将她整个人甩到身侧的墙上,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挤压着她的胸腔,手上的力气大的仿佛要捏碎她的腕骨。
“回去,回去,说了多少次了,在这里我是少帅,只要能够拿下大帅我和你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如果回去,我们一个大学毕业生,甚至连找个工作都需要仰人鼻息,饭都吃不上,都已经五年了,你为什么还是那么执着。”
“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属于那个时代,我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得到别人的尊重,即便那会很艰苦,唔……”
叶伊未说完的话,被何挚洲低头堵住。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去证明他是对的,挣扎间他几乎是撕咬般的动作,弥漫着血腥气。
“啪!”
昏暗的空间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叶伊大喘着粗气,愤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黑暗中何挚洲双眸同样在紧紧地盯着她,舌尖顶起一侧的脸颊,感受着那里的逐渐升温。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也击碎了何挚洲最后的耐心。
他第一次发现,五年过去了,叶伊的那双眼睛依旧是亮的。
“呵。”
何挚洲冷笑了一声,松开了叶伊,转身离开。
“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我倒要看看,你的梦想能坚持多久。”
叶伊就这样被软禁了起来。
虽说是软禁,但期间的吃食一样没少的往这里送,叶伊一次也没有动过。
她在绝食,我希望用最后的坚持可以换来何挚洲的清醒,跟她一起回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昏暗的地下她不清楚外面世界过了多久。
只有愈发烫的同心结在提醒着她,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距离开还剩最后一天。
6
叶伊终究是抵抗不住生理的极限,晕倒在了床上。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软床上。
那是她曾经和何挚洲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地方。
手背上还扎着补充营养的吊瓶。
大概是对自己的自信,何挚洲并没有撤下房内的摆件,看着日历和摆钟,叶伊拔掉针头下了床。
胸前的同心结愈发的滚烫。
按照记忆她去了后花园。
那里是何挚洲最常在的地方,一路上她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大概也是何挚洲提前吩咐了什么,即便遇到几名下人,对方也只是问好便让开了路。
很快,她来到了后园。
却看到了聚光灯下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的乔兰梦。
何挚洲此刻正单膝跪地,手捧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他深情款款地望着乔兰梦,声音是叶伊最熟悉的温柔似水。
“兰梦,嫁给我。”
目之所及的周围,每一个精心设计的环节,都是她曾经向何挚洲描述过的求婚画面。
每一处浪漫的细节,都完美地契合着她少女时代的幻想。
而如今,何挚洲正用叶伊曾经的梦,来向另一个女人求婚。
乔兰梦感动得热泪盈眶,何挚洲温柔地将钻戒套在乔兰梦的无名指上,两人紧紧相拥深情对视。
直到有人发现了叶伊的存在。
乔兰梦的脸瞬间垮了,她的反常也让何挚洲注意到了叶伊的出现。
他脸上甚至还挂着求婚时的笑容,眼中满是慌乱。
“来人!把这个间谍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军官上前直接将叶伊扣住。
久久未曾进食的虚弱,让她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扣在地上。
何挚洲冷着脸,对着乔兰梦说了什么,看着她不高兴地蹙着眉,却仍旧点了点头,目送着何挚洲朝着叶伊走了过来。
“放开她。”
军官犹豫地看了一眼乔兰梦便松开了叶伊,何挚洲不知用了什么借口支走了乔兰梦。她不甘心地望着叶伊,像是想到什么般她很快换上得意表情,如骄傲地孔雀般离开。
何挚洲不顾叶伊的反抗牵着她的手,大跨步地走进别墅,上了楼,回到她醒来时的那个房间。
“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有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的话,老老实实带着,只要你肯听我的,等我拿到了大帅的信任,取代他只是时间问题。”
“我打扰到你求婚了是吗?”
“婚礼布置的真不错啊,乔小姐知道她现在所看到的这些,都曾经是另一个女人的梦想吗?我想她这样的金枝玉叶应该不会接受这样的羞辱吧。”
何挚洲蹙着眉,但看到叶伊脸上的虚弱,有些不忍。
握住她的肩膀,软着语气。
“求你了,就听我的一次吧,只要过了今天,我娶了大帅千金,你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就都值得了。”
叶伊没有回答,她垂着眸,胸口的同心佩烫得她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吗?”
叶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何挚洲的耳中。不等他回答,叶伊自顾自地说着。
“五年前,我们一同求取这对同心佩,据说只要心意相通便能白头偕老。”
“你嘴上笑我迷信,却虔诚地一步一磕头,从山脚一路磕到山顶求来此物。”
“然后我们遭遇意外,我失足跌落悬崖,是你死死抓住我不肯放手,我们才一起跌入崖底穿越到这个时代。”
“何挚洲,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何挚洲的呼吸一滞,紧咬着后槽牙:“不会。”
叶伊自嘲地笑着。
“也对,我早该知道的。”
叶伊转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月光落在她的身上留下一片雪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在眼前,何挚洲却觉得好像自己就要抓不住她了。
可想起她说的那个同心佩,他又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所以你既然都已经明白了,就要学会听话,你口口声声说要我跟你回去,可你是不是也忘了,没有我,你根本回不去不是吗?”
“还不如早点接受现实,等我取代大帅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会是我们的。”
“是啊,我早该接受现实的。”
“这裂纹你还记得吗?五年前,为了救你我们共同坠崖,穿越而来后,我的这枚玉佩上便出现了这些裂纹。”
“所以,我一直坚信,这同心佩就是我们穿越的媒介。”
何挚洲蹙眉,声音不容置疑:“我当然知道,当时我派人跟着你,听到了你和那高僧的对话。同心佩意为用心,是指我们两个人的心意必须一致,都想要回去,才能触发回去的契机……”
叶伊凄然一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和释然:“原来,你是这样理解的……所以才没有破坏掉这对同心佩。”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得可怕:“可你错了何挚洲。同心佩的‘同心’,指的是我们和来时的心意相通。”
何挚洲突然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五年前的何挚洲,可以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而现在的你,心中只有权力。“
“满心都是和乔兰梦的婚姻。变得那个人,是你何挚洲。”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得如同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如我们打个赌吧,何挚洲。“
“我用我们来到这里的方式,从这里跳下去。如果赌赢了,我就能一个人回到原来的世界。如果赌输了……”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那也是另一种解脱。”
何挚洲的脚步僵在原地,他看着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窗外的叶伊,终于开始慌了。
“小伊,别闹了,跟我回家……好吗?”
叶伊凄惨一笑,眼神中带着决绝:“回家?回哪个家?回到五年前我们出租房的那个家,还是司令之子的家?
何挚洲,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尊重你的野心,你的愿望,我明白我们不是一路人,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走我自己的路。”
说着,叶伊手扶着窗框缓缓站起身来,背着月光看着他。
模糊的面容下是一种释然的微笑。
“何挚洲,不见。”
何挚洲的瞳孔骤然收缩,惊恐地喊道:“小伊,不要!”
然而,来不及了。叶伊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胸前的同心佩忽然发出一道红光。
将整个夜空染成一片血红。
时空裂缝在悬崖边缓缓打开,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这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
“叶伊!!”
窗外,只余下无声的月光。
以及闻声赶来警备的军官。
却再无叶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