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人了,嫁给了皇帝的亲兄弟,娶我的同时,他也娶了一名青楼女子。
十年前,他亲手杀了他最爱的歌姬。
我全家助他谋反上位,他却杀了我全家唯独留下我。
眨眼间,十年过去了。
我看着病榻上的他笑了,“皇上,您该赴死了,这江山,也该易主了。”
1
我,谢芷卿,上柱国独女,父亲乃当朝元老为朝堂征战数十年,谢家乃百年武学世家,母亲贵为一品诰命夫人。
母亲生我之前,便取好了名字。
若是女儿,闺名芷卿,泛指温婉贤能,多才多能之意。
父亲一生戎马,皇帝亲自下旨,赐父亲百亩良田,加官晋爵,除此之外,欲加圣旨,便是将我,谢家唯一的嫡女与皇帝的亲弟弟萧靖粣为正妃。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皇帝为了制衡父亲功高盖主的手段罢了,最好的办法是把我送入宫中,可父亲不肯,皇帝便只能出此下策。
赐婚当日,周自珩那张俊秀的脸庞笼上了一层黑雾,我知道,他并不心悦我。
奈何帝王之心难测,以他的处境,断不能婉拒皇帝的要求。
只是当时,京城已经有了他痴迷烟花女子的流言蜚语,那场宴席,他频频饮酒,面色阴沉,他如此,我亦然。
转眼至今。
“小姐,这都快三更天了。”如意是自幼伺候我的丫鬟,与我情同姐妹。
我委婉叹息,其实我和她都心知肚明,衡王早就去了那妾室的院子。
我轻言道:“再等等。”
女子婚嫁第一日,由丈夫掀开盖是规矩。
“砰!”
婚房的大门被人打开,如意喊了声王爷,我抓着绣帕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该来的总会来。
我屏息闭目,等来的却只有两个字。
“恶心。”
随后他命人抬走了我屋内的龙凤花烛,便一去不复返了。
我摘下盖头,纤长的睫毛遮住了我眼中的情绪,如意不甘地咬着嘴唇,终究没说出什么。
我则淡淡地说个句,“夜深了,睡吧。”
2
隔天一早,我按照规矩梳妆打扮,看着铜镜内标致的模样,如意都忍不住感叹:“小姐,您打扮一下实在是太美了。”
我闻言,一笑而过。
身为正妃,理应一早在前堂等妾室上茶。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有人来,我着实有些坐不住了,又因昨日睡得晚,止不住地打哈欠。
我单手撑着下巴,眼皮打架,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何时多了个人。
“上茶吧。”
周自珩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才勉强睁开双眼,只见面前站着一位紫衣女子。
她生得娇嫩欲滴,明眸皓齿,肤色白皙,那腰身如风吹摆柳,头上只戴了一根玉兰簪子,更显楚楚动人。
这般模样,莫说周自珩,就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翠儿转过身,露出十根纤纤玉指。
她从容地接过茶盏,冲着我跪在地上,“妾身给王妃上茶,祝王妃与王爷白头到老,花好月圆。”
我不忍这等美人久跪,刚要伸手去接那茶盏,没料到她手一抖,热茶尽数洒在她手上。
原本白嫩的小手在热茶的灌溉下变得像熟透的桃子。
周自珩见状,剑眉微蹙,一个箭步上前把我拽到一旁,心疼地搀扶起跪在地上的翠儿。
我看着泛红的手腕,默不作声,美眸中蕴含一丝不悦。
“谢家如此门楣,教出来的女儿便是这般不懂教养?”周自珩搂着怀中美人,那双锐利的双眼似乎要吞了我似的。
我知道,他认为我是故意将热茶倒在翠儿手上。
翠儿红着眼眶,那张如三月桃花般的脸微微扬起,吐气如兰道:“王爷,是妾身的错,与王妃无关,是妾身手中乏力,使得茶盏碎落,索性,没烫到王妃就好。”
听了翠儿的话,周自珩也没再为难我。
他就这样当着我的面,扶着翠儿离开了。
3
转眼,我已经嫁到王府三日了。
按照规矩,今天本是我和他一同回门的日子,可我在王府门外等了良久,却不见他前来。
如意已经让人去催周自珩好几遍了,可每次等到的回答都是,“王爷昨日辛劳,还请王妃再等片刻。”
我冷笑,辛劳?
昨天周自珩自下朝便去了梨香院,陪着翠儿赏花作伴,何来辛劳?
别的事我都能容忍,若与父母有关,我是断不能松口的!
我强咽下心中不满,淡然道:“如意,去请王爷过来,这次记得与王爷说,半个时辰内若还不来,我便自行回门了。”
如意闻言,脸上总算露出笑容,马不停蹄地去梨香院“传话”。
果然,不到片刻,我便瞧见了黑着脸前来的周自珩,除此之外,还有他身后的翠儿。
依旧是那副娇弱的样子,走路的姿态都散发着韵味,恨不得让人揉在心里。
4
“翠儿今日身子不适,你身为正妻,此事本应由你照看,本王不过多陪伴翠儿片刻,你就这般不满吗?”
许是担心我会责备翠儿狐媚惑主,周自珩先发制人,给我脑袋上扣了一个妒妇的名声。
如意看不过眼,替我开口:“王爷,今日本就是回门的大日子,况且王妃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您为何这般诋毁她?”
身为我的陪嫁丫鬟,如意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同理,周自珩也发觉方才的话于我而言有些过火,再一次看向我时,发现我今日只穿了一件杏色短衫,长裙席地,水汪汪的眼眸如一潭秋水。
他自知理亏,说话的声音也小了。
“区区婢女,王妃也该好好管教才是。”
我对此不理睬,只是转眸盯着翠儿。
她这身打扮,可不像是要送他们离开的架势。
周自珩咳咳嗓子,扬起下巴,“翠儿无父无母,本王深感怜惜,此次回门,她便与你我同往。”
闻言,我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
5
车水马龙的皇城永远都是嘈杂的。
我与周自珩坐在一辆马车,纵然翠儿几次派人来说她气短不适,周自珩也不曾到后面的马车。
如意不甘心地坐在我身边伺候,翠儿每次派人来,她都频频瞪过去。
正妻回门,主君却带着一位小妾,这等荒唐事,京城独一份。
跟我从娘家嫁到王府的下人见我这般忍气吞声都多有不解。
毕竟,未出阁前,我可是家中的“霸王”。
6
女子回门,不过是给女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回家机会罢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连当朝公主也不可避免。
我家府邸堪比王府,宅院皆是皇帝所赐,因此父亲感念皇恩,更为忠心。
按照规矩,回门那日由我走在前面,若我回头,定能瞧见翠儿那双美眸之中隐隐闪烁的嫉妒。
内院。
“正妻回门还带个妾室伺候,这算什么道理?若传出去,只当我谢家好欺负!”
我看着一向端庄的母亲如此勃然大怒,心中极为震撼。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一直都是温柔贤淑的代表,自幼便教导我要贤良淑德。
我回头瞪了如意一眼,这丫头果然不敢直视我。
我无奈摊手,“不是您和爹爹在我出嫁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莫要使脾气,暂且能忍则忍,切不可同王爷置气的吗?”
没错,我并非温婉之人。
相反,我是个比男人还要张狂的女子,成亲之前,哪怕是爹爹所用的偃月刀,我亦是可舞一个时辰之久。
正因如此,出嫁前母亲诸位嫂嫂给我上了一课,名为《女德》。
7
回门的日子只有短短三日,父亲并非是个好相处的人,若非周自珩是王爷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他老人家早就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出去了。
在得知周自珩带了个小妾回来时,我那些兄长一个个恨得牙根痒痒。
特别是我二哥,首当其冲要和周自珩“切磋”一番。
若非我娘出面,只怕这几个人已经要打起来了。
我娘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周自珩身边的翠儿身上。
她依旧是那副春水落花的模样。
只可惜,她的这般姿态,在我娘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周自珩始终怒视着我,那双凤眼夹杂着隐约的怒意。
我别过脸去不去看他,此事与我何干?又非是我让你带小妾过来的。
原想着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不曾想,翠儿竟绕过周自珩纵身跪在我母亲面前。
8
她含泪哭泣,只落下一滴泪,双眸就肿得如核桃一般,“夫人,今日之事,乃是妾身的不对,是妾身自幼父母双亡,独身一人,乃至王爷怜惜带了妾身过来,若非如此,将军和少爷,也不会与王爷发生争执。”
翠儿的声音本就悦耳,如今她声泪俱下,声音好似泣着血,惹得周自珩一阵心疼。
见状,我无奈叹息。
这府里,你惹谁不好,偏偏惹我娘。
她虽贤良,可若没点真本事,又怎能把我父亲这征战沙场的大汉管教的服服帖帖?
“哦?是吗?”
我娘只是说了三个字,便压得翠儿有些喘不过气。
周自珩不忍翠儿受我娘“侮辱”起身开口替自己的心上人解围,“谢夫人,此事乃本王一人所决定,与翠儿无关。”
呵呵,好一个郎情妾意。
搞得好像我家很想把我嫁到王府,拆散你们有情人似的。
既然不想娶我,有种和皇帝说去,在这耍什么心机?
这屋子内外,谁还看不出,周自珩这番举动,不仅是为了替翠儿解围,还借机表达自己对这份旨意的不满。
9
周自珩以为,他出面会换来我娘的退步。
然而,我娘却目光一横,大手一挥道:“来人,派一辆马车,送这位……婢女回去。”
婢女?
翠儿满是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娘。
妾本奴隶,哪怕是平妻,也无法和主母相提并论。
我娘称呼她为婢女,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
翠儿眼泪汪汪的求助周自珩,期盼他能替自己说句话。
可等来的却是我娘的警告,“你这婢女方才说,王爷同我家两个不孝子发生了争执?这倒是有趣,女儿回门本是大日子,哪有夫家与娘家起争执这一说,更何况王爷天之骄子,这道理,岂会不懂?你这婢女信口开河,是想把我们两家,推到风口浪尖吗?”
这话算是把周自珩的嘴堵住了。
他此时若再吭声,那真是应了我娘的话,两家颜面,将落入市井口中。
最后,翠儿还是被我娘派人送回了王府。
因为此事,周自珩这一日都板着脸不苟言笑。
临走时,我娘还不忘纠正了一下周自珩的称呼。
“王爷如今娶了我谢家嫡女,也应称我一声岳母,并非谢夫人,您与皇上同胞,圣上遵循教道,想来您也感同圣恩才是。”
听见这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不知道周自珩和皇帝从小到大都不对付?
奈何又是亲兄弟,我娘这话,明摆着是在恶心周自珩。
踏出家门时,我娘终究是不舍的我,握着我的手说了许久的话。
可唯有一句,是她语重心长嘱咐的。
“从此,你莫要继续容忍,若受了委屈,便回来,我和你爹爹永远都在你身后。”
我莞尔一笑,有了这句话,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10
回去的这一路上,周自珩与我便分开了,空荡荡的马车只有我和如意二人。
这丫头嘴里还在念叨今日母亲如何威风,我也无心怪她多嘴。
“小姐,接下来的日子,您如何打算?”说了半晌话的如意终于想起了临走时谢夫人的嘱咐。
她家小姐是个孝顺的人,这些日子若不是为了让爹娘安心,她早就不受这窝囊气了。
我端坐在马车内,美目流转,笑容灿烂道:“明日起,便把我的长枪从嫁妆里拿出来吧。”
如意应声,点头不语。
11
次日。
天气燥热,蝉鸣声阵阵,我的潇湘阁内时不时地就会传出欢呼声。
“好!王妃真乃女中豪杰!”
“若王妃是男子,定不逊色边关将士。”
只因我一袭红衣,头发干净的束成马尾,手中一杆红缨枪耍得铿锵有力,这才引得院内下人连连喝彩。
我挑起枪尾,手腕用力向后拉扯,双膝弯曲,一个漂亮的回马枪便展示在众人面前。
如意最先反应过来拍手叫好,还不忘给我递上一杯甘露茶和毛巾。
未出阁前,这些本就是家常便饭,如意是我的陪嫁,早就习惯了。
而那些王府下人一个个却呆住了。
惊讶,迷茫和震撼包括紧张的眼神在浮现在他们脸上。
我不屑去猜测他们心中的小九九,如今,我只想自己活得舒服一点。
殊不知,这一幕,皆被门外的那一位看在眼里。
原本一腔怒意的周自珩在见识到了方才那一袭红衣翩翩的少女后,便失神在了那里。
连他把最初是想替翠儿来讨说法的事情都忘记了。
昨天在谢家,翠儿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于是便故技重施,那副委曲求全的样子仿佛在时刻提醒周自珩她才是那个要与他共度一生情比金坚之人。
为了讨心上人欢心,周自珩便想着今日来找身为王妃的我,让我亲自给翠儿道歉。
如此一来,府内众人也就不会轻视翠儿这位烟花之地出身的女子。
12
周自珩并没有踏入潇湘阁,而是对身后的小厮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晌午过后,就有人来说,周自珩晚上要留宿潇湘阁。
还在伸懒腰准备午睡的我听见这消息顿时如临大敌。
周自珩,要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