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大同的突然离世,实在令人痛心。他的英年早逝,并非个例,而是香港娱乐圈 “过劳死” 现象的又一悲惨例证。当我们抛开明星身上那耀眼的光环,就会发现,其背后的真相与深圳猝死的程序员、上海因过度劳累倒下的投行精英并无二致,都深刻地反映出东亚社会集体性的价值迷失。这种文化病症,在大陆和香港虽表现形式不同,但本质却完全相同:香港的 “搏到尽” 精神与大陆的 “内卷” 焦虑,就像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
一、明星神话的崩塌:被扭曲的自我实现
香港娱乐工业的流水线,奉行着残酷的达尔文主义。艺人们在一场接一场密集的商演、一部连一部连轴转的拍戏中,逐渐沦为资本随意消耗的物品。这样所谓的 “成功”,实际上是对身体和精神的严重透支。在那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是药物依赖、抑郁焦虑等问题充斥的行业常态。大陆娱乐圈虽然因为庞大的市场体量,给艺人提供了相对多一点的缓冲空间,但流量至上的游戏规则,同样催生了 “全年无休” 的畸形生态。明星,作为现代社会众人追捧的对象,他们的生存状态,恰恰从侧面反映出普通职场人的艰难处境。
二、陆港困局的映照:效率崇拜下的价值迷失
香港的 “狮子山精神”,如今已经异变成了一种病态的效率崇拜。茶餐厅阿姐十五秒就能出餐的 “快手绝活”,与中环白领日均工作16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呼应。在大陆,“躺平” 和 “内卷”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相互碰撞,暴露出发展主义神话背后的裂痕。当深圳科技园深夜那依旧明亮的灯火,成为这座城市引以为傲的标志;当上海陆家嘴凌晨三点穿梭的出租车,成为衡量经济景气指数的一种奇特指标,我们不得不反思,这种将人异化为生产零件的价值体系,正在一步步摧毁两代人的生命感知能力。
三、日常生活的回归:重塑普通人的生存哲学
东京大学教授上野千鹤子提出的 “弱者的抵抗” 策略,为我们普通人指明了一条突破困境的道路。比如,在广州城中村开一家微型花店的深漂青年,在香港深水埗坚守着手作凉茶铺的七旬匠人,这些 “低欲望奋斗者” 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定义成功。成都玉林社区充满生活气息的 “早C晚A” 生活圈,北京胡同里充满文化氛围的非盈利读书会,都在向我们证明,反抗系统的压迫,不一定要采取激烈的方式。在微观层面的日常实践中,我们同样能够构建起属于自己生命的意义网络。
方大同们的悲剧,不应该仅仅换来我们廉价的哀悼,更应该引发我们对现代性困境的集体反思。当香港地铁月台仍然不断滚动播放着 “时间就是金钱” 的广告,当大陆写字楼依旧将 “狼性文化” 奉为成功的准则,或许,我们真的需要重新研读庄子 “无用之用” 的智慧。对于普通人来说,自我救赎的关键在于,将生命从绩效主义的枷锁中解放出来,在八小时工作之外,去培育那些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人生维度。这,或许才是对 “英年早逝” 这种悲剧最有力的文化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