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老家有一个堂兄去世了,60多不到70岁的年纪,得到消息后就赶紧回家去攒忙(“攒”CUAN 发“窜”的音,意思是过去帮忙)。其实“白事”没有我们同辈人的事,去了也是找个地方坐着独自伤感(毕竟是同辈人,死一个少一个,再过几年就到我了)。
只是这个大哥小时候一直带我玩,什么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鱼虾,偷生产队的山药……除了偷挖绝户坟夜敲寡妇门其它的能干的全干了,虽然不能说是坏事做尽,但大人们都说我们几个让人不省心就差丧尽了天良了。
站在灵堂前看着躺在冰*柜里的大哥,不由的伤感……泪眼婆娑中思绪又回到了童年……
晚上擦黑后就要去“烧火钱”,在我们这里每个村里都有一座“五道庙”,当然我们村的那个“五道庙”在我记事起就没有了,甚至遗址连一块砖瓦都没有了,只是知道那个地方就是曾经的“五道庙”,当有白事时,要去这里去“烧火钱”(有的地方叫“烧化钱”、“照庙”,不过同是一个县,有的地方也是不去五道庙的)五道庙,据说是里面供奉的是“五道爷”,负责销掉本村亡故人阳间的户口,再把人送到城里的城隍庙。
村里“管事的”(都是村里第一辈)看着差不多了,就派一个嗓子好的站在门口吆喝“烧火钱喽”,连喊三声,再等上一小会就由一个长辈(死者同辈)拿着蜡烛、香、烧纸出发了,孝子们跟在后面,攒忙拿着蜡烛给孝子们照着亮(我小时候是气死风灯,后来是蜡烛,后来是蜡烛加手电筒,现在是蜡烛加手机上的手电筒),大家低着头跟在拿烧纸的人后面,全体默不做声的向五道庙走去。
五道庙在解放前是建在村外的,但解放后人口增加了不少,就往村外盖房,慢慢的五道庙就成了村中央了。
到了五道庙,孝子们跪下后,拿烧纸的人就开始点蜡烛、香,弄好后回头问一句“来全了不?”,若没有人回声就是来全了,他就开始点纸,一边点一边给孝子们说“嘱咐着点”,于是死者的儿子女儿们就开始说:“身子骨弱了,路上走慢点……”当纸快要烧完时,拿烧纸的人说:“磕头吧”,于是孝子们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伏地磕一个头后起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哭……回到家后到了灵前再磕一个头……
然后管事的安排“守灵的”(值夜班,一般是侄儿孙儿辈的),其它人就散了。
第二天因为有外亲(舅舅家的、表亲们)“烧火钱”时要晚一点,规矩是一样的。只是要去烧“驮魂马”(驮发TAO的音,音同陶,意思是烧一匹纸糊的马用来驮死者去县里的城隍庙)第二天晚上留的人多一点,到了子时就去烧。(子时一到标志着过到了第三天,现在人们不讲规矩,11点就去烧了,实为不孝子孙)。
另:
我的童年是在河北保定下面一个低里的老家村里度过的,,小时候没有电视、手机与ipad,那时候到了晚上人们一般不在家里,因为不光点灯费油、开电灯费钱,还很闷热。所以夏天就坐在生产队外面聊天,聊当天劳动中的趣事,例如某某锄地时把苗锄下来了几棵、谁能放了一个大响屁,更多的时候在聊村里的传说与故事。
而我们这帮半大小子就在月亮底下疯跑(注:指月亮),或捉迷藏或跑到“头夫圈”里偷煮熟了的黑豆吃(注:头夫就是大牲口,是指体型较大的家畜,如牛、马、骡、驴等,“头夫”,读音 第一个字重音,第二个字轻音。),加了盐的黑豆,吃到嘴里软软糯糯的还有浓浓的咸味,我到现在还喜欢吃,只是现在我自己煮的却吃不出当年的香甜来了。
很多时候大人们在聊到村里一些传说时,会把我们这些每家每户老大(儿子)叫到跟前听,按他们的说法就是:“你们是“当头大的”,要知道这些事情”,于是儿时的我听说了很多关于老家习俗的故事,五道庙的事就是那时候听说的……
在“五道庙”烧的这个纸也被叫做是烧买路钱,向死者宣告他在阳间的生活结束,正式向阴间的五道爷去报道。五道爷在接收到来自死者的报告以后转报给上级城隍爷,说明有一个阳间的子民来到了阴曹地府。到了第三天死者骑上家人烧的马(马脖子上有“岁饼”多少岁装多少个小饼干,其中有一个大的挂在马脖子上当铃铛,当然也有人说这个大的是马路上的饲料),由官差押前往县里城隍庙,到城隍庙后再送阴间受审,功过是非自有判断。
当年坐在生产队门口的人们为“五道爷”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五个人吵的不可开交,有人说是一个人掌管着“一天道,二人道,三地狱道,四饿鬼道,五禽兽道”,所以称为五道爷,当然也有人说是五个人分别掌管东南西北中……不过我现在觉得还是第一种说法靠谱。
PS:
也是走过了人生路,到了花甲之年才知道为什么出生时一声哭,原来我们是来人间受苦,我们也曾倾心付出、我们也曾不畏艰苦,可不过是混了一日三餐勉强裹腹,想得却不能得、想要却要不到,一生坎坷一路泪,无处倾诉无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