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安徽砀山街头，马雨蹲在夜市摊前，借着路灯的光亮数着零钱。他的微信头像还是十年前和妻子娜欢在云南拍的合影——两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时光从未带走什么。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割肝救她。”这个35岁的男人突然哽咽，手里攥着的账单上，密密麻麻的欠款数字刺得眼睛生疼。去年2月，他捐出自己一半的肝脏，换回妻子重生的希望；可谁能想到，仅仅10个月后，娜欢还是永远闭上了眼睛。

娜欢走后，7岁的儿子总抱着她的枕头睡觉，女儿则把妈妈的照片贴在课桌最显眼的位置。马雨说，每天晚上哄娃睡觉时，听着隔壁床哭闹的病患，他总会想起去年那个疯狂的春节——

“医生告诉我，她只剩不到两周时间。”马雨边说边摩挲着裤兜里那张泛黄的病危通知书。当时他正在上海的工地搬砖，接到电话时手里还沾着水泥灰。他连夜买了站票赶回安徽，一路上看着窗外飞驰的霓虹，脑子里全是妻子笑着教孩子们包饺子的画面。

手术那天，马雨没敢告诉妻子实情。直到麻醉前，娜欢突然抓住他的手：“老马，如果我下不来手术台……”话没说完，泪就砸在无菌布上。马雨红着眼眶点头：“别瞎说，我血型和你一样，咱俩命硬着呢！”

术后整整一个月，他守在ICU门外。有次凌晨护士出来，他赶紧递上保温杯：“她爱喝云南米线汤。”护士愣住了：“你不知道肝移植病人不能喝汤吗？”他这才想起，自己连医学常识都没搞清楚，就敢豁出半条命。

妻子走后，马雨常坐在空荡荡的客厅发呆。电视里播放着《感动中国》，主持人念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噌地站起来：“放屁！要是我当时退缩了，现在肠子都得悔青！”可转头看到墙角堆成山的债单，他又沉默了——50多万的医疗费，医保报销后还剩20多万窟窿。

为了还债，他白天摆摊卖玩具，晚上给人加工手工活。有次暴雨突袭，他抱着淋湿的塑料布冲进仓库，工友拍下视频发到网上：“这哪是男人，分明是条湿漉漉的汉子！”视频爆了，捐款从四面八方涌来，可他一分没要：“人死债不消，我自己欠的自己还！”

今年清明，马雨带着孩子们回云南老家。娜欢的墓前，他摆上她最爱吃的鲜花：“媳妇，今年我一定带你回家！”山风呼啸而过，吹动他褪色的工装，也吹散了墓碑前最后一粒灰尘。

夜市收摊时，马雨习惯性摸向裤兜——那里空空如也，但手机里存着一张照片：妻子穿着他买的新裙子，在村口笑得前仰后合。他知道，这辈子最大的债，不是20万块钱，而是兑现对妻子“永远不让你受委屈”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