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霜降，景德镇郊外传来开窑的脆响。二十岁的陶芸跪在窑口，看着青釉梅瓶上的冰裂纹如蛛网蔓延——这是她第三十六次仿制柴窑绝技失败。父亲蹲在门槛抽旱烟："当年你爷爷的窑口，可是烧出过凤凰纹的。"

暮色染红龙窑时，陶芸发现窑渣堆里有团灰影在动。扒开碎瓷片，竟是只折翅丹顶鹤，鹤爪缠着褪色的红绸带。它琉璃般的眼睛映着窑火，竟让她想起爷爷遗物里那枚残缺的鹤纹窑变盏。

陶芸偷用祖传釉料为鹤治伤。当朱砂、孔雀石与骨灰调制的釉水触及鹤羽时，青烟中浮现红衣女子："我乃万历年间祭窑的釉娘。"原来陶家先祖为求完美窑变，将绘瓷女投入烈火，其魂化鹤守护陶脉。

釉娘挥袖，陶芸腕间溅落的釉水化作流火：火焰在坯胎上勾勒出鹤颈的弧度，灰烬聚成羽状开片。折翅鹤突然引颈长鸣，带着她冲入燃烧的窑口。热浪中，陶芸看见历代陶工在火中揉泥的身影，他们掌心的老茧正在化作瓷胎上的星辰。

2003年国际陶艺展，日本藏家指着展柜惊呼："这裂纹…分明是曜变天目！"玻璃罩内的玄色茶盏中，金红鹤影在釉下流转，仿佛随时破空而出。陶芸摩挲着茶盏底款——那是用釉娘红绸带烧制的落款。

深夜工作室，已完成使命的丹顶鹤在电窑蓝光中逐渐透明。陶芸将最后一抔陶土撒向窗外山河，土中闪动着无数微小鹤影。晨光中，新收的聋哑学徒正在拉坯，旋转的陶轮上，一只火焰凝成的鹤悄然停驻在她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