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初进荣国府这件事发生在什么节点,原著里交代得极清楚,89北影版《红楼梦》给改了。
把全本《红楼梦》改编成电影的难度,比起改编成电视剧,不是一个级别的。
因为体量的限制,电影必须做出更多的取舍、合并、调整甚至改动。这是非常考验主创团队功力的事情。
89版的这一情节,采用了不同于其它版本的宝玉视角,很有独到之处,遗憾的是,它被放在了太虚幻境的后面。
电影开篇,贾宝玉在睡梦中接受了警幻和可卿的启蒙教育,回家后又跟袭人实践了一下。与此同时,宁国府里,秦可卿和贾珍一先一后登上天香楼,焦大刚好看到了,坐在大门口对着石狮子发牢骚:也就你们俩还干净了。
气氛烘托到这里,镜头一切,宝二爷带着小厮骑马归来,贾母院子里堆着些行李、还有些不认识的仆人,屋子里,老太太正搂着林黛玉哭呢。
一个刚刚有过肉体快感初体验的男青年,对一个初次见面的漂亮女孩儿说,“这个妹妹我见过的”,还夸人家“神仙似的”,这一定不是曹雪芹先生的笔意。
《红楼梦》原著的结构和情节顺序是十分严谨的。
黛玉进府之初,她和宝玉都是小孩子,所以耳鬓厮磨、不避嫌疑才是成立的,及至宝钗进府后,他们仍然有几年的功夫,都是不解男女之事的娃娃。
太虚幻境之后,在作者的特意安排下,林妹妹由贾琏全程陪伴着探父病、葬父,还曾有接近一年的时间不在荣国府。
从第十二回末黛玉离京,到第十六回初两人归来,是王熙凤的华彩篇章,贾宝玉也搞了不少名堂。
他跟秦钟两个人的鸡零狗碎,农庄上的二丫头也好,馒头庵的智能儿也好,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发生在林妹妹离开的日子里。
黛玉归来时,出落得人品越发超逸。为配得上这样的妹妹,宝玉的正文又延续了整整一回,第十七回,秦鲸卿撒手人寰,贾宝玉题对展才。
大观园里,神瑛侍者带领读者,将众位红颜的世外桃源一一交代清楚。至此,一切外来干扰都归零,清净女儿国的精彩大戏,待省亲锣鼓敲响,即刻开场。
你看,宝黛爱情故事,是不染尘埃的。
87版《红楼梦》没有拍太虚幻境,王扶林导演多次说过,这是因为自己当时对《红楼梦》的理解不够,这是87版最大的遗憾。
没有太虚幻境,宝黛便没有来处,缺了因果,就直接影响到结局。
绛珠为还泪而来,泪尽人枯,就仿佛仙草缺了甘露。她魂归离恨天,是因为参透生死、心愿已偿,不会带着怨恨。
至于《黛玉传》,太虚幻境的人和景都不好看,这还在其次,硬要加戏、加台词就太有趣了。不知是谁的主意,居然还让宝玉和黛玉一起讨论梦中所见,真的就很过分。
十年批阅增删,《红楼梦》的深邃幽微非常人能及,“改编”二字谈何容易。
还不如踏踏实实,就做好“还原”工作,给够篇幅,按照原著一五一十地拍,书里的细节、台词都足够丰富,用都用不完。哪怕拍成一部连环画,也好过各显神通的“新编”。
至于后四十回的情节,87版压根就没按照剧本来拍,这才是它真正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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