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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春（原创）
1.
“小李啊，我上你家去吧，你大哥上班儿，你大嫂还有病，我搁这儿不行啊！”
见李卫国来看自己了，岳父近乎哀求地看着李卫国，一遍又一遍的叨咕。
“行啊！可是我家那么远你坐车能行么？”
李卫国笑着答应，但眼睛却看向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大舅哥。说实话，他不是不想把岳父接走，但这毕竟是人家大舅哥家的事儿，这要是真接走，那也得大舅哥同意才行。
“能啊，我能坐！我搁这儿不行啊，你大哥为了照顾我觉也睡不好，那哪儿行啊！”
岳父很是讨巧地跟李卫国说。
李卫国心里不由地暗暗为岳父点起赞来：“还得是你啊，这么说就对了，这么说大舅哥他们心里才能舒坦。”
“那你就白天少睡，晚上多睡，那不就不折腾我大哥了么！”
“不行！我觉太少了，白天不睡，晚上也一样睡不着难受啊！”
岳父连连摆手，很是焦躁地摇摇头说。
“哪难受啊？”
李卫国笑着问。
“心难受啊！哎呀，还不如死了呢，这罪遭的，唉——”
岳父说着掉了泪。
李卫国愣怔了一下，心里莫名地伤感起来。他在想，自己以后会不会也跟岳父一样遭罪呢。
岳父是小脑萎缩，目前还能认人，但经常尿裤子，偶尔拉裤子，晚上大半夜都不睡觉；在那里一个人自说自话，说的口干舌燥嗓子哑了也都不知道喝水；以后怎么样可就不知道了。
“他就是冠心病闹的，给他吃药他不吃啊，非得按照他自己的方来。他想吃啥药你得给他啥药，要不他就作。你说凭感觉吃药那能好使吗？”
大舅哥站起身走过来，站在门口看着老爷子说。
“哦，那不可不行啊，你得听我大哥的，不能乱吃药啊！”李卫国恍然大悟，赶紧开导道。
“听，我听！你带我走不？”岳父抬起头看着他问。
“你上他们家住哪儿呀？他家就俩屋，你说你去了住哪儿？”大舅哥笑着问道。
“哎嗨——”老爷子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我跟你说，这些子女里边儿，就我这儿面积大，三个屋能住人。剩下的谁家都睡不开你。你就轻点儿作，在这儿好好地得了。那么大岁数了，还折腾啥啊！”
还没等李卫国搭腔，大舅哥就直接“训斥”老爷子道。
“唉——！”老爷子叹了口气，不吭声了。
李卫国心里不由地一紧，说不出来是难受，还是同情，亦或是悲悯。
2.
岳父对李卫国一直挺好，结婚的时候没要彩礼不说，还明里暗里的资助李卫国生活。
李卫国家里穷，进城工作后，一直都靠着有限的工资过日子，家里过得紧紧巴巴。
岳父岳母有退休金，每年春节儿女们也都给钱，他们又花不了多少，每次过年回去，他们都会在给李卫国两口子的东西里塞个一两千块钱。
平时李卫国两口子回去，他们也是三百五百的给。这让李卫国很感动，一直把岳父岳母当成自己的老人对待。
可自打去年岳母去世之后，岳父的小脑萎缩就越发的厉害起来。以前尚能自理的他，变得越来越不能自理了。
李卫国有心想把岳父接回家养，却又担心大舅哥面子上挂不住，这一次他算是看明白了，即便是对岳父有再多不满，甚至是都巴不得岳父早点儿走掉算了，大舅哥也都不愿意岳父被别人借走，因为那样面子上太难看。
其实单纯大舅哥，李卫国还不觉得岳父怎么难过，毕竟谁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何况是照顾这样一个近乎失能而又晚上不怎么睡觉的老人，时间一长任谁也都会磨没了耐性。
最关键的，是大舅嫂对老人的态度。自打李卫国进门坐稳当了开始，她就一直跟李卫国唠叨岳父的种种不是，一会儿尿了，一会拉裤子了，一会儿又嫌乎饭菜不合口味，一会儿又骂人不睡觉，一会儿又偷偷地开门出去……。
反正，在大舅嫂眼里，岳父就是一个奇葩似的存在，是一个累赘，是不懂人事的事儿精。
说实话，有好几次，李卫国都想直接给她怼回去了：“如果这是你爹，你也这样？”
可是看看大舅哥，李卫国就又把火气压下了。仔细想想，不管怎样，毕竟一日三餐她还给供应着，这就行啦。
大舅哥如此，李卫国就不能用强，只能无奈地跟岳父道别。
3.
李卫国的家距离岳父家七八百里，平时忙工作、忙生活，还真是没时间回去。
从岳父家回来后的第三个月，岳父就彻底撇下儿女们走了。
“老人走的时候挺安详！”
这是大舅哥见到李卫国之后的第一句话。那之后，一直到葬礼结束，这句话大舅哥又先后跟李卫国说过不下三次。
李卫国知道，大舅哥肯定是心里不好受，觉得自己亏欠老爷子了才那么跟自己说的。为的，其实无非就是一个心安。
葬礼结束后，大舅哥把老爷子屋里的几乎所有东西都扔了。
“那门得关上，我害怕！”大舅嫂如是说。
李卫国两口子听了之后心里很是反感，却又无法说什么，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人家怎么摆布那是人家的事儿。
等岳父过世一周年再去时，李卫国发现岳父住过的那个房间，只剩下了地板和阳台的玻璃隔断没动，其他的都被大舅哥给丢光了。
“真是干脆！”
李卫国在心里暗暗地想。
“可是没事儿的时候，他就不会愧疚么？”
看着大舅哥花白的头发，李卫国心里想。
“以后你们想来就来吧，老人不在了，咱们也得常走动。”
吃饭时，大舅哥这样对大家说。大家伙点头答应，可李卫国知道，那也就是说说了。老人都不在了，还来干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