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的长津湖,零下四十度的严寒里,志愿军们有的永远化作了“冰雕”,而有些人则以坚韧的意志活了下来,承载着战友未尽的使命与遗憾。
而在那场惨烈的战役中,有一位“冰雕连”的士兵——周全弟,他是幸存者,但却因为冻伤被截去四肢。
从朝鲜战场回来后,他始终难以忘记当年的战友和战场,直到晚年,心中仍有遗憾:我没有完成任务。
周全弟究竟在那场战役中经历了什么?他的遗憾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
年少从军
1934年,周全弟出生在四川南部县的一个贫瘠小山村,他是家中的第一个男孩,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
父母节衣缩食供他上了五年私塾,可这种平静的生活很快被打破,1949年春天,国民党的征兵队伍闯进了他们村子,15岁的周全弟被迫入伍。
幸运的是,1949年底,47军宣布起义,被编入了解放军的第三野战军第26军。
刚刚加入解放军时,周全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纪律和关怀,虽然训练依然辛苦,但解放军的军官会告诉他们为什么要练习。
尽管物资匮乏,但战友之间相互分享、互相鼓励,极大地温暖了周全弟那颗因离家而孤独的心。
但这种踏实的训练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周全弟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要随第九兵团开赴战场保家卫国。
彼时的他刚满16岁,临行前,部队在山东进行了最后一轮高强度训练,官兵们每天都在山中穿梭攀爬,磨练体能和意志,有人抱怨说:
“为啥天天爬山?这是要去当山匪吗?”
军官却笑着回应:“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周全弟也带着这样的疑问,直到真正踏上朝鲜的战场后,他才明白,这场“爬山”的训练,是为抗美援朝做的准备。
战场奇迹
1950年的朝鲜冬天异常寒冷,长津湖所在的盖马高原,海拔超过一千米,气温最低时能达到零下四十度到五十度。
志愿军战士必须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完成埋伏和阻击装备精良的美军王牌部队——海军陆战第一师。
周全弟所在的连队接到命令,要在美军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切断他们的退路。
那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山谷,寒风刺骨,他们的装备十分简陋,每人只有一件单薄的棉衣和一顶毡帽,脚上穿着普通的解放鞋,根本无法抵御这种极端低温。
为了尽量不暴露目标,他们甚至不能生火取暖,行军途中,周全弟和战友们的身体早已冻僵。
有人走着走着摔倒在雪地里,再也没能站起来;有人双手被冻得通红发紫,失去了知觉,只能用身体去护住枪支,防止它结冰无法使用。
为了补充水分,他们把雪化在嘴里含着;为了补充热量,炊事班融化雪水后加了辣椒面分发给大家,一人一瓢。
这种辛辣的液体无法驱散体内的寒意,但却能让人暂时从冷得麻木的状态中醒过来。
长津湖战役开始前,他们已经在山谷里潜伏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中,没有人敢站起来走动,也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所有人都趴在雪地里,他们紧握着钢枪,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瞄准的位置,每个人的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完成任务,决不能暴露!
为了保持伪装,他们将衣服翻过来穿,把白色的内衬朝外,以融入周围的雪景;为了躲避美军侦察机,他们选择夜间行军,白天隐蔽不动。
在零下四十度的严寒中,周全弟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他的手指因寒冷而失去知觉,只能靠反复摩擦和用嘴呵气让血液重新流动。
他身边的战友,有些人已经默默冻僵,但依旧保持着埋伏的姿势,仿佛随时准备冲锋。
美军飞机从上空掠过时,机舱里的士兵根本不相信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会有人潜伏,他们断定志愿军不可能承受这样的寒冷,便放松了警惕。
1950年11月27日傍晚,美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数以万计的美军士兵呼喊着,伴随着刺耳的军号声,从山谷中冲向志愿军的阵地。
突如其来的号角让山谷内的志愿军瞬间从雪地中同时跃起,美军士兵愣住了——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雪地里,竟然冒出无数中国士兵!
周全弟试图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腿早已冻僵,四肢失去了知觉,他看着战友们冲锋陷阵,却无力跟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身体像被冰封住了一样,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眼睛里满是焦急,想大喊,可嗓子已经干哑到发不出声音。
战友们前赴后继地冲向敌阵,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美军装备精良,但完全没料到会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遭到如此顽强的反击。
志愿军战士们用刺刀、匕首,甚至赤手空拳与敌人拼杀,周全弟趴在原地,看着战友们倒下的身影,心如刀割,却无力去改变。
他的耳边满是喊杀声,眼前渐渐模糊,意识开始模糊……
战斗结束后,战友们开始清理战场,周全弟被发现时,已经全身冻僵,几乎没有生命体征,四名战士费了很大力气才将他抬起来送往后方。
这一场战斗,志愿军歼灭了美军一万三千余人,重创了不可一世的美国海军陆战第一师。
但在志愿军这边,也有许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周全弟所在的连队100多名战士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为129名战友而活
周全弟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当他在后方医院醒来时,睁开眼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医生沉重的眼神。
他的意识逐渐恢复,感到身体无比沉重,试图动一动手脚,却发现四肢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
他慌乱地转头看向床边的医生,嘶哑着嗓子问:“我的腿呢?我的手呢?”
医生的回答让他的世界瞬间崩塌——他的双腿和左手因严重冻伤已经被截肢,右手虽然努力保留,但也因为感染恶化,不得不实施了第二次截肢手术。
他盯着自己空空的袖口和被棉被遮住的腿部,呆滞地沉默了许久,然后突然仰头大哭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全弟拒绝吃饭,拒绝说话,他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躺在病床上任由时间流逝。
护士和医生轮流开导他,可无论说什么,他都像听不见一样,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我完了,我再也不是战士了,再也不能扛枪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种自暴自弃的状态持续了几天,直到某位医生的一番话,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回来。
那天,医生走到他床前,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声对他说:
“小周,你知道吗?你们连的129名战士,只有你活了下来,其他人,全都牺牲了,你现在,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他们活着。”
周全弟呆呆地看着医生,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他想起了冲锋号响起时,那些义无反顾冲向敌阵的战友;想起了趴在雪地里和他一样被冻得僵硬却一动不动的同袍。
从那天起,周全弟的心态发生了转变,他开始逼迫自己吃饭,接受治疗,努力让身体恢复得更好。
1953年,周全弟被送到了四川省革命伤残军人康复院,在这里,他迎来了人生的又一次挑战。
失去了四肢,他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吃饭、穿衣、上厕所……所有这些对他来说都成了巨大的难题。
起初,他只能依赖护士和其他人照顾,每天的日子过得机械而痛苦。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尤其是在休养院里,他看到许多同样负伤的战士依然能够以乐观的态度面对生活,这让他既感到羞愧,又深受触动。
“我不能总是依赖别人,我必须学会自己生活!”周全弟在心里暗暗发誓,他开始尝试用残缺的身体去完成最基本的动作。
他让人把勺子绑在断肢上,一点一点地尝试着自己吃饭,医生给他配了手动三轮车,他慢慢学着走路。
他还用残存的上臂夹住毛笔,一遍遍练习写字,周全弟顽强的意志感染了身边的每一个人,大家都尊敬地称他为“中国的保尔”。
晚年遗憾
几十年后,周全弟已经完全能够独立生活,他可以自己吃饭、穿衣、用手机上网,甚至还能和朋友们聊天、发消息。
他靠着惊人的毅力,用残缺的身体过上了健全人都难以想象的自理生活。
可他的内心始终被一种复杂的情感包裹着,那就是未能完成任务的遗憾。
每当回忆起长津湖那片血染的冰原,回忆起战友们牺牲的画面,他都会默默垂下头,握紧夹在手臂间的毛笔,一笔一画地写下他们的名字。
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做到一名战士应尽的责任,没有用生命去捍卫祖国和人民。
那些牺牲在他身边的战友们,至今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记忆里——无论是在冰雪中挺立成雕的身影,还是冲锋号吹响时扑向敌阵的勇敢姿态。
周全弟一生都背负着这样的思念,这种思念既是他的痛,也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
“我没有完成任务,没有为祖国争光,没有为人民争光。”每当有人采访这位传奇老兵时,他总会带着遗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但遗憾归遗憾,周全弟却从未因为这种内心的痛苦而消沉,他用实际行动证明,即便无法在战场上再扛起枪,他也用另一种方式为祖国和人民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把关于那段历史的故事记录下来,让后来的人知道,那些在冰雪中牺牲的战士们曾经如何拼尽全力保家卫国。
周全弟晚年的生活虽简单,却充满意义,他总是乐于帮助年轻人,也喜欢用手臂夹着手机上网,阅读国家的新闻发展动态。
周全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胜利的象征,他的坚韧,他的乐观,都在提醒人们: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是无数个“周全弟”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