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的意思我明白，但这完全是在为难我。」小刘坐在咖啡厅里，紧握着面前的咖啡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陈婷低着头，眼眶微红，不停地用手指绕着头发。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下午，原本应该是愉快的订婚日期商议，却因为彩礼问题陷入了僵局。三年的感情，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如此脆弱。
「其实最开始谈的是二十万，房子首付我们家出，这已经是我们家的极限了。」小刘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突然说要加到三十五万，还扬言不给就别想结婚，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回想起三年前的相识，是多么美好的意外。那时小刘刚入职IT公司不久，在银行办理业务时遇到了担任柜员的陈婷。一次简单的业务办理，因为小刘的一句幽默玩笑，逗得陈婷掩嘴轻笑。之后，两人从加微信到每天问候，从偶尔约会到确定关系，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我妈她只是太关心我了，」陈婷小声解释着，「她总觉得现在的彩礼都很高，怕我在婆家受委屈...」
「受委屈？」小刘苦笑，「我们在一起三年，我什么时候让你受过委屈？我父母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的好。记得去年你生病，我妈连夜炖汤给你送医院，比对我还紧张。」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两人中间的咖啡杯上。曾经甜蜜的回忆一幕幕浮现：陈婷生日时，小刘精心策划的求婚仪式；七夕节两人一起淋雨却依然开心大笑；春节带陈婷回老家，父母心疼地给她塞红包...
「小刘，你要理解，现在物价这么高，我妈也是为了我们以后...」陈婷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理解你妈想给你最好的，但这不是钱的问题。」小刘正色道，「我们都是普通工薪家庭，现在首付要三百多万，每个月还要还房贷。如果再加上这三十五万彩礼，就算是我家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啊。」
「而且，」小刘停顿了一下，「你觉得这样做对得起我父母吗？他们辛苦一辈子的积蓄，就为了满足你妈临时起意的要求？婚姻难道就是一场买卖吗？」
陈婷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小刘说的都对，可是面对强势的母亲，她又何尝不是左右为难。
「给我点时间，我再跟我妈好好说说。」陈婷抽泣着说。
「好，你回去和阿姨商量吧。」小刘站起身，看着窗外的落日，「不过我的态度很明确：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彩礼的数字。如果你妈执意要这样，那就算了吧。」
一周后的周末，陈婷家的客厅里气氛凝重。小刘和父母坐在沙发的一侧，对面是陈婷一家。茶几上的功夫茶已经凉透，却没人顾得上喝一口。
「小陈啊，」小刘的父亲坐直了身子，语气诚恳，「我们两家都是老实人，之前谈的二十万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你看孩子们感情这么好，何必在这个数字上...」
「老实人？」王女士冷笑一声，打断了小刘父亲的话，「现在这年头，就是太多老实人，才让自己吃亏。我们小区李家闺女，前段时间彩礼都收了五十万。你们给二十万，是看不起我们家吗？」
「妈！」陈婷急忙拉住母亲的手臂，但被王女士甩开。
「你别拦着我！」王女士瞪了女儿一眼，继续说道：「你们家要是拿不出这个钱，就说明小刘没这个能力。没能力，还想娶我女儿？」
小刘的母亲听到这话，眼眶瞬间红了：「我说大姐，你这话就过分了。我们小刘工作稳定，对婷婷也是真心实意的好，你怎么能用钱来衡量一个人的能力？」
「就是要用钱衡量！」王女士提高了声调，「现在这社会，没钱什么都不是。再说了，我们家婷婷条件这么好，找对象有的是人挑。」
此时，一直沉默的陈婷姑姑突然开口：「弟妹，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婷婷和小刘感情这么好，你非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姑姑，你别管！」王女士态度强硬，「这是我女儿的终身大事，我不替她把关谁替她把关？」
小刘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向陈婷，却发现女友正低着头，一言不发。这让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消散了。
「阿姨，」小刘突然站起身，声音异常平静，「我知道您看不上我，但请您不要侮辱我的父母。彩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态度。您觉得钱能衡量一切，那我们的确不合适。」
「呵，说得好听，」王女士冷哼一声，「说白了就是拿不出钱呗！」
「妈，你别说了！」陈婷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婷婷，」小刘转向陈婷，「这三年，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以为我们能携手一生。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把感情变成一场交易。」
说完，小刘转身就要离开。这时，王女士又补了一句：「走就走吧，我女儿这条件，多的是人追。你要是拿不出三十五万，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住口！」小刘父亲猛地站起来，「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缺这点钱。只是我不能让我儿子，娶一个把婚姻当买卖的媳妇！走，我们回家！」
看着小刘一家愤然离去的背影，陈婷瘫坐在沙发上失声痛哭。姑姑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了客厅。只有王女士还在自言自语：「哼，不就是几十万吗，拿不出来还硬要撑面子...」
深夜，小刘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发呆。陈婷的最后一条微信还停留在两小时前：『对不起，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想想？』
小刘苦笑着放下手机，起身走到阳台。初秋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他点燃一支烟，回想起下午的闹剧，心里五味杂陈。
「儿子，还没睡呢？」母亲端着一杯牛奶走到阳台，「别想太多，妈妈觉得这事真不能答应。」
「我知道，妈。」小刘掐灭烟头，「不是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
「可是...」小刘叹了口气，「我还是放不下婷婷。」
母亲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妈理解，但是你想想，如果现在她妈妈就这样，以后你们结婚了会怎样？婆媳关系处不好，你和婷婷的感情也会受影响的。」
正说着，手机突然震动。是陈婷姑姑发来的消息：『小刘，姑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实话告诉你，你走后，婷婷和她妈大吵了一架，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看到这条消息，小刘的心又揪了起来。他太了解陈婷了，性格要强的她，此刻一定也在经历着煎熬。
『我和你王阿姨聊了很久，』姑姑的消息继续来着，『她这个人就这样，觉得女儿是自己的依靠，怕她吃亏。其实就是太过执着于面子，怕别人说她女儿便宜嫁了。』
小刘正要回复，陈婷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小刘...」电话那头，陈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婷婷，」小刘强忍住内心的酸楚，「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妈她...她说如果我们结婚，她就断绝母女关系...」陈婷抽泣着说，「我知道她太过分了，可是她毕竟是我妈啊...」
听到这里，小刘闭上眼睛，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他何尝不明白陈婷的难处？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们的爱情，正在被现实一点点消磨。
「你知道吗，」陈婷继续说，「今天我问我妈，你觉得我和小刘这三年的感情就不值钱吗？她说：『感情能当饭吃吗？将来你过得不好，感情能当钱花吗？』」
小刘握紧了拳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也许王阿姨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如果连最基本的感情和尊重都没有，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
「婷婷，」沉默许久，小刘终于开口，「如果你觉得你妈妈说得对，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与其将来互相埋怨，不如现在就...」
「不！」陈婷急切地打断他，「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一定要说服我妈...」
挂断电话，小刘望着城市的夜景，眼睛有些发酸。母亲在一旁默默地听完了整个通话，轻声说：「儿子，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成全。」
周五下班后，小刘站在银行门口，等待陈婷最后一次见面。距离上次的不愉快已经过去了两周，期间双方家长再没有联系，只有陈婷偶尔发来几条想念的消息。
「久等了。」陈婷换下工作服，轻声说道。她比两周前消瘦了许多，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
两人默默走进附近的一家茶餐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热情地递上菜单，却被小刘摆手谢绝，只要了两杯柠檬水。
「这两周，我一直在和我妈沟通。」陈婷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片，「我跟她说了很多，我们的点点滴滴，你是多么优秀的人，你的父母对我多么好...」
「然后呢？」小刘平静地问。
「她...」陈婷咬着嘴唇，「她说可以退一步，三十万，一分不能少。她说这是她的底线，否则就是打她的脸。」
「呵。」小刘轻笑一声，「看来在你妈眼里，我们的感情还是能用价格来衡量的。」
「小刘，你听我说，」陈婷急切地抓住小刘的手，「我想过了，这钱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我手上有些积蓄，还可以去借...」
「不！」小刘抽回手，声音有些发抖，「你难道没明白吗？问题不在于钱的数目，而是这背后的态度！你妈妈把婚姻当成了一场交易，把你当成了商品，这才是最令我寒心的。」
「可是...」
「婷婷，」小刘打断她，「你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在那家小咖啡馆，你说你最讨厌物质的人，最向往简简单单的爱情。那时的你多么纯粹啊。」
陈婷的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不，」小刘摇头，「让我失望的不是你，而是现实。你知道吗？这两周我想明白了，就算我们真的凑齐了这笔钱，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什么意思？」
「你妈妈现在就认定我们家配不上你们，以后婚后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一定会事事插手。」小刘苦笑道，「而你，会永远在我和你妈之间左右为难。这样的婚姻，不会幸福的。」
「那我们就这样放弃吗？」陈婷哭着问，「三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
小刘站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他们第一次旅行时在海边拍的，两人笑得那么灿烂。
「收下吧，就当做我们最好的回忆。」小刘将照片推到陈婷面前，「趁我们还没有把美好的回忆都毁掉，就到这里吧。」
「婷婷，我希望你记住，」小刘的声音有些哽咽，「不是我不够爱你，而是我不愿意让我们的爱情变成一场交易。祝你找到一个配得上你妈心目中标准的人。」
说完，小刘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身后传来陈婷压抑的哭声，还有服务员慌乱的脚步声。
走出餐厅，夕阳正好落下。小刘站在街头，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觉得很累。他掏出手机，删除了和陈婷的所有联系方式，然后给父母发了条信息：「爸，妈，结束了。」
半年后，一个周六的清晨。
「儿子，相亲的姑娘已经在咖啡厅等着了，你还磨蹭什么呢？」母亲站在小刘房门口催促道。
「知道了，马上就好。」小刘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衬衫，叹了口气。这是分手后第一次相亲，完全是经不住父母的软磨硬泡。
打开手机，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公司同事发的消息：『陈婷要结婚了』。配图是一张订婚宴的照片，新郎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据说是个房产中介公司的老板。
小刘苦笑着关掉手机。这半年来，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遇到陈婷的场合，甚至主动申请了调岗，不再经常去她工作的那家银行。
「叮」的一声，微信新消息提示。是陈婷的姑姑：『小刘，婷婷订婚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她这半年过得并不开心，订婚也是在她妈妈的强压下答应的。那个男人虽然有钱，开口就是五十万彩礼，但是...算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选择，不一定是最好的结局。』
小刘站在楼下，秋风吹起路边的落叶。他回复道：『谢谢姑姑关心，祝福婷婷吧。』
咖啡厅里，相亲对象是个温婉的女孩，在一家外企工作。聊天过程中，她谈吐大方，见解独到，完全没有丝毫物质的铜臭气。
「说实话，」女孩端起咖啡，微笑着说，「我很欣赏你之前的选择。现在的人总是把物质看得太重，却忘记了婚姻的本质。」
小刘愣了一下：「你知道我的事？」
「嗯，是我表姐告诉我的，她和你们公司有业务往来。」女孩认真地说，「一个能为了原则和尊严放弃感情的人，一定是有担当的。」
午后的阳光洒在咖啡杯上，泛起温暖的光晕。小刘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沉重了。
晚上回到家，母亲急切地问：「怎么样？那姑娘条件很好的，人也漂亮。」
「嗯，」小刘点点头，「挺好的，下周我们约好再见。」
「那就好，」母亲欣慰地说，「儿子，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人这一辈子，遇到对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躺在床上，小刘翻看着手机里最后一张还没删掉的合影。那是三年前的春节，他和陈婷在老家的雪地里堆雪人。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这样单纯的快乐会一直延续下去。
「叮咚」，一条朋友圈通知跳出来。是陈婷的闺蜜发的感慨：『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被现实打败，多么可惜。但更可惜的是，有些人选择了表面的风光，却失去了真正的幸福。』
小刘关掉手机，走到阳台。城市的夜景灯火通明，他突然明白，有些事情的发生，不是谁对谁错，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面对的选择和底线。
「但至少，」他对自己说，「我坚持住了自己的原则，没有让爱情变成一场交易。」
天空中飘起了细雨，小刘却觉得内心格外平静。或许这就是成长，在爱情和原则面前，选择了后者，但却不后悔。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既懂得爱情珍贵，又明白原则重要的人。
而那个人，一定不会用金钱来衡量爱情的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