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神话》之后,邵艺辉的新作《好东西》也上映了。
由于对爱情神话的喜爱,看完预告片降低了期待,以为是一部普通的都市题材作品,看完后反而非常惊喜,全程有笑有泪,也敬佩导演的表达,和巧妙精致的喜剧外壳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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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王铁梅,是一位单亲妈妈,离婚后带着女儿茉莉,搬进了新租的房子,她曾经是一位新闻工作者,由于传统媒体的没落,失业后的她找了一份与传统媒体截然相反的工作,一家带货为目的的公众号自媒体公司。她还正在适应这一转变。前夫并不死心,常常来献殷勤,不过铁梅并没有回头的意思。
搬家后认识了新邻居小叶,小叶是十足的恋爱脑,一心想要一段美好的亲密关系,即便知道对方是玩玩,不是真心的,也依然抱有幻想,冒着受伤的风险。女儿的学业也到了关键阶段,为了不让女儿只能扮演“观众”,在保证学习的前提下,还需要为女儿培养一门才艺。王铁梅多方游走,事业,友情,爱情,亲情,以及生活中的琐碎以及身边人的问题,她都需要独自面对。
独自在大城市生活的小叶,由于童年经历和原生家庭,她甚至怀疑自己的母亲是不是爱自己,她极度缺爱,也极度想要收获爱。
而任何事都亲力亲为的王铁梅,让小叶看到了一种新的方式,她说王铁梅是她的偶像,她佩服王铁梅只靠自己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但王铁梅有自己的苦恼,她觉得她做的不够好,她要努力做好,但小叶也告诉她“不用什么都做到最好,你也可以搞砸”,解脱对自己的完美束缚,让铁梅了解到,勇敢去爱,也是一种能力,去追求爱,去建立一段长期关系,也没什么不好。
连“恋爱脑”都逐渐变成被污名化的词,渴望被爱,渴望收获一段亲密关系,想要爱情,都被定义为不酷的,小叶最质朴,最合理的美好需求,都在社会语境下被定义为不酷的,傻的。因此她面对眼科医生,医生说他有心理疾病,无法进入一段长期的关系,问小叶介意吗。这只是眼科医生只想享受不想负责的借口,小叶表情虽然露出惊愕,但也立即改口说,自己其实是一个九岁孩子的妈妈。她迎合了医生,让他放下了防备和罪责。所以说,对传统的矫枉过正,又何尝不是一种新型的束缚呢。
而这种司空见惯的关系,在王铁梅的身上,和在这部电影里,实现了一种有趣的反转,小马在意的是自己不是不“工具”,他成了焦虑的那一个,没有安全感的那一个。王铁梅曾作为事业成功的女性,前夫成了那个照顾家庭,做家务的“全职老公”,在这段婚姻里也更像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他不停的出现在王铁梅的视野里,争风吃醋,企图挽回这段关系,这些在多数电影中熟悉的桥段,性别一换,就出现了别样的戏剧效果,更像是一场人家观察或者实验。而在男性发问“自己是不是工具”时,也特别有喜剧效果。
这部电影没有一个明确的主线,它在做一种表达,也能看出导演很珍惜每一次表达的机会,这部电影给大家提供了素材,和讨论的契机,但也能感受到导演想表达的东西过多,以至于一部故事片的容量难以容纳,就会导致为了表达观点而设计的桥段,角色偶尔跳脱。
影片中很打动人的一段,是身为乐队主唱的小叶,在录音室让茉莉戴上耳机,听她录下的一系列声音素材,猜这些声音分别是什么声音。
茉莉回答的很顺畅,风声,落叶声,小叶也露出欣慰的笑容,然而随着一组巧妙的蒙太奇镜头,这些我们以为合理的声音,都源自小孩妈妈王铁梅的日常生活。
茉莉以为的“下暴雨”声音,其实是王铁梅做早餐时煎鸡蛋的声音,,茉莉以为的打雷声,是王铁梅在阳台上晾衣服时,甩衣服水的声音。茉莉以为的龙卷风,是用吸尘器打扫房间的声音。茉莉以为的“挖掘机”,其实是母亲把一地散落的玩具,收进箱子里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传统意义上,都是独属于女性的声音,而对于没有经历过这些劳作的人,这些声音无疑是陌生的,他们会像小孩一样,误认为是风声,雨声,或者更魔幻的声音。这些在家庭里的付出,往往也是被忽视的,没有社会意义上的褒奖,就像《出走的决心》里,女儿升职加薪,女婿业绩出色,老公也在业余乒乓球比赛中拿到了名字,而主角李红,为一家人忙上忙下,带孙子洗衣做饭打扫,却连一句夸奖都得不到,还要被冷嘲热讽。
当女儿写“记一次难忘的旅行”为主题的作文时,由于班里同学都出过国,她就打算编造出一篇作文,谎称自己去过法国。王铁梅发现后告诉女儿,宁愿不写,也不要撒谎。说道女性议题,教育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学校里的每次汇报演出,因为领导觉得小孩鼓掌鼓得好,每次汇报演出,小孩都得表演观众。王铁梅不想女儿沦为附庸的工具,决定让女儿也学一门乐器,在众多乐器中,他们最终决定学架子鼓,因为打鼓够帅。并且在一次Livehouse演出中,收获了很不错的反响。在经历了整个练习到演出的过程,小孩发现自己并没有收获多大的成就感和快乐,她告诉王铁梅,自己好像还是更享受去做一个观众,王铁梅也会尊重孩子的选择。
最后茉莉在livehouse演出,和学校里的汇报表演,做了一组平行蒙太奇。livehouse里的观众们全情投入,享受演出。而学校里的汇报演出,就是一场作秀,用来应付领导。领导讲完话,待了不到五分钟就离场,台下的观众也兴趣寥寥,玩着手机心不在焉,台上的孩子们也在假装投入,像工具一样表演者。这些都是导演的表达,拒绝撒谎,拒绝作秀,拒绝假模假式的表演正确。
影片中也没有特别负面的男性形象,可能是出于主角阶层的缘故,自然又巧妙的避开了很多传统父权形象。王铁梅的前夫,影片中最像反派的人,也不失可爱的一面。作为一名“女权表演家”,嘴上一套从书里读来的“女权理论”,说着我们男人占尽了性别红利,却是一副让人讨厌的嘴脸。缠着前妻不放,看似懦弱。但也有自己可爱的一面,影片也强调小孩小时候,是他一直在照顾,关键时刻也从不缺席提供帮助。小马和小胡也不用说,都有自己的闪光点,而并非脸谱化的“坏男人”。
影片最开始,小孩写了一篇作文,还被老师点名表扬,作文里小孩说,她已经放弃了幻想。
这和他们去看的那场演出,乐队名叫“绝不放弃幻想”完全相悖,铁梅问女儿今后写作文,能不能乐观一些,女儿说,正因为我们足够乐观和自信,才可以直面悲剧。这也是导演的表达,也正是因为我们脆弱和心虚,才会虚弱和容易破防,急于否定问题的存在。
茉莉问铁梅,在哪里学到的这句话,茉莉说“正因为我们足够乐观和自信,才可以直面悲剧”,这句话是茉莉出生那年,铁梅在报道里写下的句子,这句话甚至连铁梅自己都不记得了,却深深影响着女儿。
所以发声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对外,也在于对自己,就像王铁梅从Livehouse回家时,听着路边的年轻人唱着《明天会更好》,她驻足的片刻。
曾经的歌声,还是曾经的报道,或者曾经的影视作品,都会穿越时间,影响着每个人。
即便抛去这些议题和观点输出,《好东西》也是一部足够好看的都市喜剧,但观点的表达和影片的看点难以分割,相辅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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