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岁的罗秀春裹着褪色羊绒围巾，在菜市场和小贩为一捆香菜讨价还价时，手机突然震动——儿子张默又因酒驾被拘的新闻推送霸占了热搜榜。她哆嗦着手放下塑料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与张国立神似的脸，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丈夫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冲进家门时的模样。

1982年的四川人民艺术剧院，26岁的罗秀春抱着暖水瓶穿过走廊，正撞见同事们举着报纸议论："快看！张国立要和邓婕结婚了！"她手一抖，滚烫的开水溅在脚背上，却浑然不觉疼痛——那张报纸头条赫然印着《张国立邓婕甜蜜亮相电影节》。

彼时刚结束六年婚姻的她，还沉浸在和初恋重逢的喜悦里。老同学聚会上，张国立那句"你还是当年文工团最靓的妞"，让她误以为这是迟来的告白。直到看见结婚请柬上"张国立&邓婕"的烫金字样，才惊觉自己成了这场三角恋里最可笑的配角。

"离了也好，省得天天看你们郎才女貌。"她把离婚证甩在桌上时，故意把保温杯摔得很响。这个动作吓到了刚满周岁的张默，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从此再也没喊过一声"妈妈"。

单亲妈妈的生存压力远比想象中残酷。为了供张默读北京电影学院，罗秀春白天在话剧团跑龙套，晚上给人当钟点工。有次累晕在保洁公司，醒来时发现枕边放着张默的录取通知书，背面歪歪扭扭写着："妈，我去上学了，别找我。"

这种近乎决绝的相处模式，让母子间的裂痕越来越深。当同龄孩子还在撒娇要零花钱时，17岁的张默已经学会用三句话堵住母亲的唠叨："我爸给邓婕买别墅了""同学都有私家车接送""您知道现在的流量明星多赚钱吗？"

最让罗秀春崩溃的是高考那天。她凌晨四点起来熬粥，却发现儿子通宵未归。监控录像显示，张默整夜泡在网吧打《传奇》，饿了就吃便利店冷掉的饭团。面对质问，少年满不在乎："您管我呢？反正我爸也不会管。"

2003年那个改变命运的夏天，罗秀春接到派出所电话时正在医院输液。护士站的电视正播放新闻："演员张默因吸毒被行政拘留。"她颤抖着摸出钱包，发现里面塞满了儿子每月要的生活费——整整六千元，一分没少。

探视室玻璃映出张默浮肿的脸，他指着墙上"远离毒品"的标语嬉笑："妈，这字写得真丑。"罗秀春疯了一样扑到玻璃前，却被狱警死死拦住。隔着铁窗，她听见儿子嘟囔："等我出来开直播，肯定比那帮老戏骨火。"

当张默第二次因容留他人吸毒入狱时，罗秀春把养老钱全拿出来请律师。法庭上，法官看着被告席上嬉皮笑脸的年轻人，忍不住叹气："你母亲庭外等候三个小时了。"张默头也不抬："让她回去吧，我爸会给她找更好的律师。"

2020年疫情封控期间，64岁的罗秀春独自搬进养老院。护工发现她总对着手机发呆，屏幕上是某短视频平台——张默再次被捕的话题下，有条获赞百万的评论："这母子俩真是绝配，一个老不正经，一个小流氓。"

那天深夜，她翻出压箱底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儿子第一次得奖的骄傲，第一次失恋的泪水，还有离婚那年写下的誓言："我要让儿子成为最优秀的演员。"最后一页却潦草地写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今在老年大学教声乐的罗秀春，终于学会了拒绝。当张默第N次打电话要钱投资"影视项目"，她平静地说："我把你养到十八岁，已经完成了任务。"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传来一声带着醉意的嘟囔："妈，您真绝情。"

夕阳透过教室窗户洒在钢琴键上，罗秀春轻轻哼起年轻时最爱的《甜蜜蜜》。走廊里传来学员们的欢声笑语，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二十岁的自己抱着暖水瓶穿过话剧团走廊，那时的她不知道，有些爱一旦过了期，连回收站都找不到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