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陕西商人齐跃进大量收购残片缀合还原唐三彩。一广东人开价2000万卖给他数袋残片,但拼接时发现缺少关键部位,等于买下一堆废品。三年后,却有人主动寄给他残片,连名字都没留下。
齐跃进是个精明的商人,几十年在商海里创业,积累亿万身家。
但是,人达成一个目标之后,就会想另一个问题,人生的“然后”在哪里?所以齐跃进给“成功”的自己放了一个长假。
一个清晨,他路过“鬼市”,背着双手,品味市井生活。在一个不起眼的摊位上停下来,目光投向一堆唐三彩碎片,他被隐约闪现在尘土中的古老残片所吸引。
老者见他有兴趣,就介绍起碎片还原后的唐三彩动物马,并把图录给他看,然后说,今天头个生意,给优惠价,要不要带一件?
商人的敏锐,让齐跃进看到的不是什么商机,而是觉得这东西比他的生意有意思。
齐跃进觉得不贵,就花了2万元,把老者那天所有的残片包圆了。
回家后,撸起袖子,端来一盆清水,用柔软的毛巾小心擦拭着陶片,然后细心拼接起来。
他像一个手艺人一样,兴奋地摆弄到半夜。放到书桌上,眼前是一匹还原完整的骏马,他看得出神,透过时空,仿佛穿越千年,自己好像是唐朝的唐三彩工匠。
唐三彩奇特的魅力,让齐跃进的内心带来从未有过的兴奋体验,也让他一步跨入古玩收藏的大门。
盛世玩收藏,倒是得到了从商以外另一种满足。但是,收藏本身是对历史的一次次探寻,中间也横着一道难以逾越的深坑。而这,似乎也是每个探寻者都要经历的磨炼。
以前终日穿行在酒肆牌桌上的齐跃进性情变得温文尔雅起来。
有一个朋友看他在玩收藏,送给他一包唐三彩残片,让他大开眼界:各种马、骆驼,人物、镇墓兽,觉得得到了品级很高的藏品,虽然还得用更多的时间去拼接还原。
然而,齐跃进乐此不疲,一旦唐代残片在手,以往内心的焦虑、烦躁,在清洗、擦拭、拼接的时空里便一扫而空。从此的他,内心升起一种使命感,经他手里复原的唐三彩,再也不肯哪怕一件卖出盈利。
他空余的房间,陈列起复原好的唐三彩造型,当然,也有大量的碎片。于是,他接下来的使命就是寻找那些缺失的残片,做更多的复原工作。
经过朋友的牵线,花了好几百万,从一个洛阳人的手里买到同体残片。数月后,又从一个广东人那里,以2000万购得更多的唐三彩同体残片。
然而,齐跃进被带入坑里了。按照齐跃进的商业能力,根本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但他对唐三彩的热爱,被那个广东人看在眼里。广东人利用了他志在必得的心理,不肯调低开价,所以开出的2000万,价码一分都没有少。
但齐跃进买回家一看,顿时傻眼了。打开一个个装满绿色木箱的残片察看,发现很多残片并不“同体”,而且关键部位根本就没有,比如骆驼的头部、马鞍、人物俑的头部都缺失,成为新的残片。
看着数箱新的唐三彩碎片,他的心也碎满一地。他辛辛苦苦打拼赚来的几千万,买来的竟然又是一堆废片。
问题是,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前后花掉三、四千万,耗时三、四个年头,齐跃进的资产很快缩水,而且也没有收集全同体残片。
但是,无奈归无奈,齐跃进对唐三彩的热情并没有减退半分,仍然痛苦并快乐着,哪怕有一年春节,现金紧巴,只能靠女儿的压岁钱过年。
问题总要想办法解决,为残片发愁的齐跃进,把自己在寻找同体残片的事情,发到一个叫西安同乡会的网站上。
意外发生了,过了一个多月,他收到一个来自澳洲的包裹,里面竟然是他正在日思夜想、求之不得的残片。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齐跃进,竟然没有留下来自澳洲包裹上的通讯方式,以至于多年过去了,直到齐跃进建成唐三彩博物馆,完成了关键一批唐三彩的缀合复原,也没有联系上那位从未谋面、无偿赠送残片的朋友。
说起这件事,齐跃进泪流满面。自从与唐三彩结缘,坚强的商业硬汉内心变得十分柔软。
96岁的齐老爷子是个书法家,齐跃进让父亲题写斋号。老爷子认真地写下了“寄宝斋”三个字,并对他说,所谓“寄”,就是所有的藏品在你手里暂时“寄放”一下,这些从地下挖出来的宝贝,你一定要保存好,以后它们都属于国家和民族的。
20年来,从收集一堆碎片开始,齐跃进陆续购回3000余件唐三彩、彩陶及残片,缀合成原来的样子,陈列在建造的“陕西唐三彩艺术博物馆”里,成为全世界唐三彩有名的打卡点。
有句话说得好:先去做应该做的事,再去做你喜欢的事。前半句让你有饭吃,后半句让你有念想。齐跃进前半生努力打拼,是为了过上好生活,后半生喜欢唐三彩,却活成了很多人敬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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