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天之子张虹生:一生坎坷,与父亲聚少离多

美好日常点滴 2025-03-18 12:04:48

在古城南京的一个普通居民小区里,居住着中共早期著名领导人张闻天的儿子张虹生和他的妻子廖慰训。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着,并不张扬自己的特殊身份。尽管张闻天声名显赫,他们仍牢记着父亲生前的谆谆嘱托,做个普通的人,不搞特殊。张虹生到农场去“做新一代的农民”;赴农村帮助“整社”,“自作主张”宣布解散食堂;定性为“坏学生”,被“勒令退学”1957年,18岁的张虹生高中毕业。党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在父亲张闻天和母亲刘英的支持下,张虹生报名去北京郊区青年农场“做新一代的农民”。他身强力壮,意气风发,很快学会了水稻种植技术,成为农场的生产能手。

对于未来,张虹生憧憬很多,但他认定一条,不能躺在父母的功劳簿上,而要靠自己的努力,成为祖国的有用之才。农场劳动紧张繁重,他仍没有放松复习功课。1959年夏,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担任外交部常务副部长的张闻天本来只想谈些外事工作,但他出于一个共产党人的良知,在长篇发言中分析了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的缺点及后果。一番公开的心里话,换来了两顶吓人的帽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和“彭、黄、张、周”反党集团成员。当张虹生回到家,所见到的父亲却依然神态安详,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虽然不知道详情,张虹生毫不怀疑毛主席是对的,父亲错了。

可是,父亲为什么会犯错误?他和母亲总是教导孩子听党的话呀。1961年冬,中央制定了“农业政策七十条”。根据上头安排,大学文科学生赴农村帮助“整社”。张虹生这次不是去农场,而是到了真正的农民中间。他分在京郊东坝公社园林五队,是个种菜的生产队。本来菜农该比粮农要富,张虹生却看到群众苦不堪言,食堂“大锅饭”难以为继,哪家口粮都不够吃,全队只养了一头瘦猪,自留地当“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张虹生心头发酸,他想起了父亲对农村“虚报浮夸”现象的激愤之言,觉得父亲说的话并没有错,“共产风”刮不得了!下农村的学生每人负责一个生产队,上面要他们只宣传不行动。园林五队共96户人家,张虹生走访了一遍,倾听社员的呼声,大家都希望解散食堂,把口粮分到户。这在当地没人敢做主,血气方刚的张虹生召集全村群众大会,宣布解散食堂。

此言一出,农民们高兴地拍红了巴掌……张虹生因为“自作主张”,被提前调回了学校。随后,“上纲上线”的批判接踵而来,主要罪名是“右倾”,挖其根源是“跟你父亲一样”。最后他被定性为“坏学生”,校方的处理意见是“勒令退学”。离开学校的张虹生在北京是很难找到工作的,“政治表现”这一关过不了。他向父母提出,他生在新疆,还是到新疆建设兵团去吧。刘英找到王震将军,王震一口答应,把张虹生送到农一师去劳动。因为农一师是当年南泥湾三五九旅的老底子,王震放心,至少不会有政治上的歧视。1962年2月,张虹生踏上了去新疆阿拉尔塔里木河畔的农一师九团四连的路途。张虹生负“戴罪之身”去新疆农垦,接受艰苦环境的锻炼;以书会友,以书传情,在新疆找到了自己的终身伴侣出生在新疆的张虹生从小是个苦孩子。早在1942年,标榜“进步”的盛世才投靠蒋介石,派兵追捕被他请去的中共人士。

张虹生的母亲刘英在党组织的掩护下紧急转移到苏联。陈潭秋、毛泽民等领导人被捕关押后英勇就义。年仅三岁的张虹生来不及转移,与瞿独伊、邵华等几个娃娃一起坐了牢。幸亏他们身份没暴露,到1946年国共和谈时,经党组织营救出狱。从三岁到七岁,张虹生在新疆当了四年的囚徒,饱尝了失去自由的辛酸。张虹生在16年后重返新疆,阿拉尔是新疆最荒僻的地方之一,张虹生所在的九团四连又是最苦的农垦连。他一去就赶上给条田浇水。新疆垦区一个条田有600亩,从冬末到开春要浇三遍水,浇水时一个人得负责一个条田。张虹生和其他农工一样,裹一件皮袄,拎一盏马灯,在冰天雪地里巡视。田沟上面结了冰,底下还没冻住,会出现漏洞,就得跳下去堵漏,一堵就是一两个小时。他穿着长筒胶鞋的脚冻僵了,浑身似掉进冰窟窿一样透心凉,每个骨节缝都在冒寒气。开春后,连队分配张虹生去养牛。每天一大早,他就把十多头牛赶出门,直到天黑才赶回来。牛喜欢吃的草长在田边地头,他得让它们吃饱,又不能让它们啃了庄稼。

只能自己辛苦些,盯紧些,一发现哪头牛“犯规”,他就提着木棍子冲过去。跑来跑去,落下了静脉曲张的毛病,他仍不敢怠慢,谁叫他有个“戴罪之身”呢。读过大学的张虹生不能忍受的,并不是自然环境差和劳动强度大,而是离京仓促,没有带什么书来看。偶然的机会,他听说团部政治处宣教股有书,便上门求借。他把沾着灰尘的书翻了个遍,从文学类到政治经济类,一本本地借着看。宣教股有三个成员,最小的是不足18岁的廖慰训。别看这个清纯可爱的川妹子模样乖巧,个性却很倔犟。1961年,正在成都四中念高中的廖慰训看到报上介绍新疆农垦的文章,便和两个女同学一起给农 一师党委写了封信,坚决要求支边,农一师回信表示热烈欢迎。于是,这三个省重点中学的女生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办理迁户手续到了新疆。廖慰训开始也奇怪:一个农垦连的民工,怎么这样喜欢看书?后来她得知,张虹生是北京师范学院学生,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有廖慰训在办公室,张虹生借了书就舍不得走,天南海北“神聊”得起劲。他对这个川妹子情有独钟。可廖慰训情窦未开,对此茫然不知。此后三年,风里来,雨里去,张虹生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连队分配他赶马车,他就扬起皮鞭,做了个称职的马车夫。

寂寞和孤独之时,他会想起川妹子那黑亮的眸子、真诚的微笑、扎着小辫的身影……1965年,廖慰训被派到上海出差,顺便回成都探亲。张虹生犹豫再三,决定试试用真情打动川妹子。于是他写了封信,在廖慰训临行前,张虹生把信塞给了她。张虹生在信中的大胆倾诉,可谓出奇制胜,一颗善良的少女心被深深感动了。当廖慰训探亲后回到新疆,他们的关系开始密切起来。“文革”开始,张闻天和刘英受到审讯和逼供;张虹生被“隔离审查”,抄家时,因为他拿了家里的半导体,落下了“转移父亲财产”的罪名1966年,“五一六通知”点燃了“文化大革命”的烈火。“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狂热之风从北京刮向各地。关心时局的张虹生敏锐地感到这场政治风暴的严重性。离开北京几年了,他干活卖力,年年被评为先进生产者,读书学习也没丢,他相信会有出头之日。可是“文革”之声浪叫他震惊,他觉得希望渺茫了。在张虹生万念俱灰的时候,廖慰训的鼓励和帮助,是他的最大精神支柱。

在廖慰训的坚持下,她向组织打的结婚报告终于被批准了。于是,在那个艰苦的环境下,他们结婚了。次年,大女儿出生了,张虹生给她起名叫冬燕,冬天的燕子向着南方,寄托着父母对家乡的思念。1968年5月,张虹生回北京探亲。临行前,张虹生问廖慰训想要什么,她说,下了班就忙孩子,没时间看书看报,你就给我带个半导体收音机吧。北京的家被抄了几次,已经不像样子了。张虹生看到父母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仍然承受着被揪斗的痛苦折磨,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水盈眶。饱经忧患的张闻天和刘英关切地询问张虹生的个人生活,叮嘱他要善待妻子,听说儿媳妇要买个半导体,张闻天把家里的小型台式收音机送给她作纪念。就在这个月,张闻天和刘英突然被“监护”起来,实际上是受到审讯和逼供的非人道摧残。张虹生心急如焚,但无能为力。专案组负责人找张虹生谈话,气势汹汹地把他训斥一通,声色严厉地叫他划清界限,公开宣布与张闻天脱离父子关系。张虹生不吃这一套:“父子关系怎么可能脱离呢?就是一万年,他也是我的父亲!”

他乘火车返回新疆,在阿克苏转长途汽车时,受到团部派来的人监视,说是怕他“畏罪潜逃”。回到团部,他又被“隔离审查”。他的家被抄了,价值五块钱以上的东西都要登记,就因为他拿了家里的半导体,落下了“转移父亲财产”的罪名。在政治高压之下,造反派叫廖慰训划清界限,她却说:“半导体是我要的,要批就批我吧。”造反派没想到,批斗廖慰训的会冷冷清清。廖慰训为人厚道,小小年纪就到兵团,实在没茬可找,群众都说“没意见”。造反派只得将她停职,下放到园林队劳动。等张虹生结束“隔离审查”和廖慰训重新团聚的时候,女儿冬燕已经会叫爸爸了。望着张虹生不修边幅的模样,廖慰训心疼地说:“苦了你了。”张虹生眼中,妻子消瘦的脸上刻着艰辛的痕迹:“是我拖累了你。”

他们相拥而泣,因为有着信任和挚爱,苦难压不倒他们。张闻天突发心脏病去世,张虹生与父亲无锡一别,竟成永诀;张闻天平反昭雪,张虹生愿做普通人,不搞特殊1969年10月,张闻天和刘英长达524天的分别拘禁解除了。随后接到了三天内起程、遣送广东肇庆的通知,实际上仍是软禁。上面还通知,张闻天的名字停止使用,另取化名,对外保密,只能同直系亲属通信。生性豁达的张闻天说,既然我是普通人,就叫“张普”吧。1969年7月,张虹生的小女儿出生了。张虹生给她起名东君,源于屈原《九歌》中的篇名,东君是太阳神。尽管挨斗,他对党仍然怀有感情,把党比作太阳,取其心向党的意思。因为廖慰训怀孕时下地干活,心情不好,加上营养不良,小女儿呱呱落地就不断患病,多次报病危。孩子长到一岁时还不会坐,眼看可能会残疾,两口子商量,得把孩子送回内地治疗。于是,廖慰训去团部请假,争取到了两个月的假期。1970年7月,廖慰训踏上探亲的路途。她抱着才一岁的小女儿,牵着三岁的大女儿,千辛万苦地辗转到成都。

之后,她带小女儿四处求医。等孩子病情稳定了,她把小女儿交给母亲,然后带着大女儿,去广东肇庆看望张闻天和刘英老人。仍被“看管”的张闻天和刘英几乎与世隔绝。看到儿媳妇和孙女,高兴得合不拢嘴。小冬燕的天真活泼,给老人带来无穷的欢乐。廖慰训知道他们喜欢孩子,就决定让孩子留在他们身边,这让身处逆境的张闻天和刘英十分欣慰。1975年5月,因广东潮湿,张闻天夫妇身体不适,经中央同意迁居无锡。张虹生领着六岁的小女儿东君赶到广东肇庆,陪同老人到无锡。自从跟专案组“顶牛”,张虹生已经七年没有和父母团聚了。他惊奇地看到,视力只有0.2的父亲仍然天天读书,不停地写作。没有卡片,他写在旧台历纸背面,写在裁开的小学生练习本上。他将“流放”中写的叠叠纸片,分装在塑料袋里,收藏起来。张闻天一身傲骨,给张虹生以极大教益。遗憾的是,假期有限,不得不与老人告别。他没想到,这竟是与父亲的最后一面。

1976年7月1日,张闻天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噩耗传到了新疆。张虹生赶到无锡,他捧着父亲的骨灰盒泪流满面。“四人帮”一伙毫无人性,竟然不许召开追悼会,刘英的花圈上只能写“献给老张同志”,骨灰盒的名字没写张闻天,还是写着“张普”。1976年10月,“四人帮”被粉碎了。11月,根据政策,张虹生夫妇调到了南京晓庄林场,廖慰训当会计,张虹生则仍然务农。1979年8月,张虹生陪同母亲刘英,在北京参加党中央为张闻天召开的追悼大会,张闻天在党内的重要领导人地位得以实事求是地恢复了。长期蒙冤的张闻天在宽大的遗像中微笑着,一如生前那样安详宁静。长得非常像父亲的张虹生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上流淌着父亲的血液,是父亲面对危难的不屈品格在无声地影响着他……同年,张虹生也被彻底落实政策,多年的务农生涯总算画上了句号,他被调入南京大学图书馆,廖慰训随后调入大学搞行政工作。

他们开始收集张闻天革命经历的许多资料,逐步走进父亲的精神世界。《张闻天传》编写组曾希望把张虹生调去参与工作,刘英不同意,她说,父亲的历史,不应该由子女来写。组织部门照顾刘英,拟将张虹生夫妇调入北京。刘英却把调动函退了回去,她一贯严以律己,希望儿子不搞特殊,就在现有的岗位上做工作。张虹生夫妇理解老人的心意,如今他们住在南京一栋普通的公寓楼里,像其他人一样过着平静的日子,享受着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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