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册为梁同书85岁时摘录古文柳宗元散文《柳州序饮》、《序棋》、《观八骏图记》三篇,赠予丹林老先生。
梁同书的书法风格独具特色,他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乾隆皇帝“御用代笔”梁诗正。梁同书自幼便接触书法,在书法方面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他对书法有着广泛的涉猎和独到的见解。
柳宗元《柳州序饮》买小丘,一日锄理,二日洗涤,遂置酒溪石上。
向之为记,所谓牛马之饮者,离坐其背,实觞而流之,接取以饮,乃置监史而令曰:“当饮者举筹之十寸者三,逆而投之,能不洄于洑,不止于坻,不沉于底者,过,不饮。而洄,而止,而沉者,饮如筹之数。”
既或投之则旋眩滑汨;若舞,若跃,速者,迟者;去者,住者。众皆据石注视,欢抃以助其势。突然而逝,乃得无事。于是或一饮,或再饮。
客有娄生图南者,其投之也,一洄,一止,一沉,独三饮。众乃大笑。甚。
余病痞,不能食酒,至是醉焉。遂损益其令。以穷日夜而不知归。
吾闻昔之饮酒者,有揖让酬酢,百拜以为礼者;有叫号屡舞,如沸如羮以为极者;有裸裎袒裼,以为达者;有资丝竹金石之乐,以为和者;有以促数乣逖而为密者。
今则举异是焉。故舍百拜而礼,无叫号而极,不袒裼而达,非金石而和,去乣逖而密。简而同,肆而恭,衎衎而从容。于以合山水之乐,成君子之心,宜也。作《序饮》以贻后之人。
柳宗元《序棋》房生直温,与予二弟游,皆好学。予病其确也,思所以休息之者。得木局,隆其中而规焉,其下方以直。置棋二十有四,贵者半,贱者半。贵曰上,贱曰下,咸自第一至十二。下者二乃敌一,用朱、墨以别焉。房于是取二毫,如其第书之。既而抵戏者二人,则视其贱者而贱之,贵者而贵之。其使之击触也,必先贱者,不得已而使贵者。则皆栗焉惛焉,亦鲜克以中。其获也,得朱焉,则若有余;得墨焉,则若不足。
余谛睨之,以思其始则皆类也,房子一书之而轻重若是。适近其手而先焉,非能择其善而朱之,否而墨之也。然而上焉而上,下焉而下,贵焉而贵,贱焉而贱,其易彼而敬此,遂以远焉。然则若世之所以贵贱人者,有异房之贵贱兹棋者欤? 无亦近而先之耳!有果能择其善否者欤? 其敬而易者,亦从而动心矣,有敢议其善否者欤? 其得于贵者,有不气扬而志荡者欤? 其得于贱者,有不貌慢而心肆者欤? 其所谓贵者,有敢轻而使之者欤? 其所谓贱者,有敢避其使之击触者欤? 彼朱而墨者,相去千万不啻,有敢以二敌其一者欤? 余墨者徒也,观其始与末,有似棋者,故叙。
柳宗元《观八骏图记》古之书有记周穆王驰八骏升昆仑之墟者,后之好事者为之图,宋、齐以下传之。观其状甚怪,咸若骞若翔,若龙凤麒麟,若螳螂然。其书尤不经,世多有,然不足采。世闻其骏也,因以异形求之。则其言圣人者,亦类是矣。故传伏羲曰牛首,女娲曰其形类蛇,孔子如倛头,若是者甚众。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
今夫马者,驾而乘之,或一里而汗,或十里而汗,或千百里而不汗者。视之,毛物尾鬛,四足而蹄,龁草饮水,一也。推是而至于骏,亦类也。今夫人,有不足为负贩者,有不足为吏者,有不足为士大夫者,有足为者。视之,圆首横目,食谷而饱肉,絺而清,裘而燠,一也。推是而至于圣,亦类也。然则伏羲氏、女娲氏、孔子氏,是亦人而已矣。骅骝、白羲、山子之类,若果有之,是亦马而已矣。又乌得为牛,为蛇,为倛头,为龙、凤、麒麟、螳螂然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