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在明代,宗室若是犯下严重罪行,会被削去爵位废为庶人,轻一点的发守本藩祖坟,重一点的则会被押解到凤阳高墙囚禁。
然而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朝廷对这些庶人并非不闻不问。在被关押年久之后除了会被释放,朝廷还会每年赐予养赡米,这些庶人不但可以娶妻,甚至还能够纳妾,日子比普通百姓要强得太多。
宪宗朱见深画像
到了宪宗成化年间,明朝已逐渐接近中叶,各地王府中的庶人数量也为数不少。那么这些人的生存状态到底如何呢?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
懿文太子一脉朱标,太祖朱元璋嫡长子,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册立为皇太子,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去世,终年三十八岁,谥曰懿文,祔葬于太祖孝陵之东。
太祖驾崩后,懿文太子次子朱允炆继位,随即开始暴力削藩。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七月,燕王朱棣起兵造反。经过三年苦战,燕军于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六月杀入南京城,朱允炆自尽,其子建庶人、其侄吴庶人,就此开始了数十年的软禁生涯。
建文帝朱允炆剧照
一直到天顺元年(公元1457年)明英宗南宫复辟,重新登基之后,感同身受之余,决定恢复建庶人和吴庶人的自由,让他们在凤阳城中居住。到了成化三年(公元1467年)十月,巡抚淮扬、右副都御史滕昭认为凤阳“城池不修”,二庶人居住于此,只怕有心之人趁机作乱,还是将他们“严加防范”的好。对此宪宗表示“安置已定”,不必再生事。
成化十三年(公元1477年)的时候,户部郎中李炯然上奏,称二庶人家眷原本十八口,每月给米二十五石。现在大半都已去世,请陛下酌情削减。这真是不懂政治,二庶人是什么身份?懿文太子嫡脉,太祖皇帝嫡曾孙,需要计较这么微薄的开支吗?宪宗当即予以否决。
事下户部,议其言可从。上曰:“庶人所用,乃先帝钦给之数,岂可轻减?宜移文镇守等官查审可否,具奏处分。”—《明宪宗实录卷一百七十三》
凤阳古城
二庶人是否在成化年间去世,史书未载,只知道吴庶人的姐姐在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以八十六岁的高龄去世。
秦愍王一脉朱樉,太祖朱元璋嫡次子,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册封为秦王,洪武十一年(公元1378年)之国陕西西安府,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去世,终年四十岁,谥曰愍。
永兴王府
朱尚烈,秦愍王嫡次子,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封为永兴王,永乐十六年(公元1418年)去世,谥曰懿简。朱志墣,懿简王庶长子,永乐二十年(公元1422年)袭爵,景泰五年(公元1454年)去世,谥曰恭宪。现任永兴王朱公鉐,恭宪王庶长子,景泰六年(公元1455年)袭爵。
朱尚烈生母剧照
辅国将军朱公铃、朱公铠,镇国将军朱志埁庶子,永兴懿简王之孙,现任永兴王堂弟。二人在天顺元年(公元1457年)的时候,因为“恣为内乱欺毁等事”,被废为庶人,看守伯父永兴恭宪王坟园,每月给食米十石。
成化二年(公元1466年)二月,永兴王朱公鉐为二人乞恩奏请,宪宗于是将其复职辅国将军。
安定王府
朱尚炌,秦愍王庶第六子,洪武三十五年(公元1402年)封为安定王,永乐十七年(公元1419年)以“谤毁朝廷,咒咀魇镇”的罪名,被削爵废为庶人,发泗州(今安徽泗县)守祖陵,正统元年(公元1436年)回西安看守秦愍王坟园。
泗县明祖陵
谋反是重罪,所以朱尚炌及其后代不可能再重新复爵,但朝廷也对他们做了妥善的安排。据史书记载,到了成化年间,朱尚炌一家男女老少合计四十五口,每年支取粮食一百六十二石,厨料银四百八十六两。
癸巳,秦府故庶人尚炌第五子志野奏:“其父安定王尚炌,永乐间以罪削爵为庶人,在其未生之前。因援永和王长子例,乞为中尉。”不允。—《明宪宗实录卷一百四十八》
晋恭王一脉朱棡,太祖朱元璋嫡第三子,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册封为晋王,洪武十一年(公元1378年)之国山西太原府,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去世,终年四十一岁,谥曰恭。
晋庶人
朱济熿,晋恭王庶第三子,先封昭德王,洪武三十五年(公元1402年)改封平阳王,永乐十二年(公元1414年)进封晋王,宣德二年(公元1427年)以“潜蓄逆谋”的罪名,被削爵废为庶人,发凤阳守皇陵。
凤阳明皇陵
到了景泰五年(公元1454年)的时候,可能是朱济熿已死的缘故,朝廷将其诸子朱美埙、朱美埝等送回太原,交给时任晋王朱钟铉管束。而在成化十年(公元1474年),宪宗增加了对晋庶人一家的贴补,并且允许他们与民间良家女子为婚。
癸丑,命量增晋庶人美埝、钟釨、钟鋡、钟鐱日给,并赐其子十一人名,听与良民子女为婚。初美埝等以宣德间祖父济熿坐事谪为庶人,衣食皆给于有司。至是以谪久,家口众多,衣食窘薄,具奏乞恩。上念亲亲之谊,故有是命。—《明宪宗实录卷一百二十八》
到了成化十六年(公元1480年),宪宗更是命山西布政司准备银叚等物,作为朱钟鋡等人的婚嫁之费。成化二十年(公元1484年)五月,朱美埙向朝廷上奏,称自己三个女儿已经成人,但家里太穷“不能聘嫁”,宪宗又命有司“给以财礼”。
齐庶人一脉朱榑,太祖朱元璋庶第七子,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册封为齐王,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之国山东青州府。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被削爵废为庶人,朱棣靖难后复爵,但他又在永乐四年(公元1406年)以“要结外夷、图为不轨”的罪名,再度被削爵废为庶人,囚禁于南京。
成祖朱棣剧照
宣德三年(公元1428年),朱榑暴卒,普遍认为是福建男子楼濂自称“七府小齐王”造反,让宣宗朱瞻基下手除掉自己的这位叔祖。
到了成化年间,朱榑之子朱贤爀依然在世。宪宗对这位和自己曾祖父仁宗朱高炽辈分相同的宗室庶人,也算是相当照顾。
甲辰,增给齐庶人贤爀官绢岁十匹,冬、夏布各二十匹,米二十四石。—《明宪宗实录卷三十七》
代简王一脉朱桂,太祖朱元璋庶第十三子,洪武十一年(公元1378年)册封为豫王,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改封代王,当年八月之国山西大同府。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被削爵废为庶人,朱棣靖难后复爵,正统十一年(公元1446年)去世,享年七十三岁,谥曰简。
襄垣王府
朱逊燂,代简王庶第五子,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封为襄垣王,天顺六年(公元1462年)去世,谥曰恭简。朱仕㙺,恭简王长子,成化元年(公元1465年)袭爵。
大同代王府
由于和弟弟镇国将军朱仕埭不和,兄弟二人在成化十一年(公元1475年)互相告发,没想到朝廷一查全都属实,于是双双被削爵废为庶人。而朱仕埭之子朱成凿,此前已选刘氏为其辅国将军夫人,宪宗命照常给予诰命和冠服,也就是老子的罪不牵连儿子。
辛丑,礼部言:“代府镇国将军仕埭已坐罪降为庶人。其子辅国将军成凿先奏允娶刘氏为配,今其诰命、冠服未敢擅拟。”上命与之。—《明宪宗实录卷一百七十七》
不过朱仕㙺、朱仕埭在削爵以后生的子女,就没有那么好命了。代王朱成錬、山阴王朱仕堸因为“妄奏请封”朱仕㙺之子朱成鉷、朱成鎕为镇国将军,朱仕埭之子朱成鍜、成钫为辅国将军,分别遭到朝廷革去一年禄米的处罚。
辽简王一脉朱植,太祖朱元璋庶第十五子,洪武十一年(公元1378年)册封为卫王,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改封辽王,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之国辽东广宁,朱棣靖难后改迁湖广荆州府,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去世,终年四十八岁,谥曰简。
辽庶人
朱贵烚,辽简王庶次子,永乐二年(公元1404年)封为长阳王,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进封辽王,正统四年(公元1439年)以“黩乱人伦,灭绝天理”的罪名,被削爵废为庶人,看守辽简王坟园,正统十三年(公元1448年)去世。
荆州辽简王坟园
朱豪坨,辽庶人庶次子,天顺元年(公元1457年)得英宗施恩封为奉国中尉,算是恢复了宗室身份,但他又在天顺七年(公元1463年)因为辱骂嫡母,魇魅兄长,再一次被废为庶人。
到了成化年间,宪宗看他可怜,命每年赐其米一百石。又给其长子朱恩铩米一百石,作为婚费。但朱恩铩“潜结军余,为非害人”,朱豪坨“强夺民马,擅出城外”,让朝廷头疼不已,除了要求辽王对其管束以外,也别无良策,总不能一刀宰了吧。
都察院行巡抚等官勘实覆奏,上以豪坨先因犯罪谪降,令其改过。今复纵意为非,有违祖训,敕辽王严加约束。—《明宪宗实录卷二百七十六》
宁献王一脉朱权,太祖朱元璋庶第十七子,洪武二十四年(公元1391年)册封为宁王,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之国大宁(今内蒙古宁城),靖难战争后迁国江西南昌府,正统十三年(1448年)去世,享年七十一岁,谥曰献。
临川王府
朱磐熚,宁献王庶次子,宣德元年(公元1426年)封为临川王,天顺四年(公元1460年)以“违理犯法,非止一端”的罪名,被削爵废为庶人,发凤阳守皇陵。其嫡长子朱奠埨,则以“攘盗人物,毁骂亲父”的罪名,同样也被废为庶人,留南昌守宁献王坟园。
位于宁献王坟园前的华表
成化三年(公元1467年)的时候,朱奠埨向朝廷上奏,称自己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儿子和女儿无辜受难,实所不忍,希望朝廷开恩。宪宗对那位二十一岁的叔祖也深表同情,允许他们和士庶之家成婚。
奠埨附奏身罹重罪,诚所甘心。有子年二十一、女年二十,今俱长成。同受禁锢,非其罪也。礼部尚书姚夔以闻,上悯其情曰:“古者罪人不孥,况宗室乎?宜听其子女与士庶之家婚配。”仍令有司量给财礼助之。—《明宪宗实录卷四十二》
到了成化四年(公元1468年),宪宗赐朱奠埨月米三石,又让其搬出献王坟园,由江西布政司拨给房屋。
宪宗朱见深剧照
至于朱磐熚,宪宗一直没有同意他返回南昌,但也赐他每年绢一疋,布三疋,棉花二斤八两。据王世贞《弇山堂別集》的记载,朱磐熚活到了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享年八十二岁。而在他死后,朝廷释放了其留下的宫眷,但临川王继妃王氏表示亲儿子朱奠墼仍然在监,自己不忍与之分离,宁愿继续生活在凤阳高墙之中。
己酉,守备凤阳太监李棠等奏:“幽闭庶人磐熚所遗老稚妇女王氏等一十人,乞释之以从其便。”上从之。王氏等自称己生子女抚育成人,虽居囹圄,得遂天伦,不忍分离,愿乞完聚。上复许之。—《明宪宗实录卷二百九十二》
到了宪宗驾崩,孝宗朱祐樘继位后,新天子开恩,王氏、朱奠墼都被放回了南昌。
岷庄王一脉朱楩,太祖朱元璋庶第十八子,洪武二十四年(公元1391年)册封为岷王,初封陕西岷州(今甘肃省岷县),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改封云南,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之国云南。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削爵废为庶人,囚禁于福建漳州府。朱棣靖难后复爵岷王,还镇云南,但很快与西平侯沐晟有矛盾,被调回南京,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迁国湖广武冈州。景泰元年(公元1450年)去世,享年七十二岁,谥曰庄。
广通王府+阳宗王府
朱徽煠,岷庄王庶第四子,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封为广通王,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以“谋危宗社”的罪名,被削爵废为庶人,发凤阳守皇陵。朱徽焟,岷庄王庶第五子,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封为阳宗王,与兄长一同被废。
英宗朱祁镇剧照
天顺二年(公元1458年)的时候,英宗有过放二人回武冈州的念头,但考虑到他们和现任岷王朱徽煣之间“旧有讐嫌,恐难同处”,这才让他们仍然生活在凤阳。
到了成化七年(公元1471年),朱徽焟之女朱宝鉴上奏朝廷,表示父亲已经在凤阳幽禁了二十年,自己愿“没身为婢”以赎父罪。对此法司和宪宗的态度都很坚决,既然有过造反的经历,那就绝不能宽恕。
事下法司,议以徽焟初封阳宗王,与兄广通王徽煠尝结苗兵谋叛,情罪深重,宜禁锢终身。上曰:“然。祖宗之法不可废也。”—《明宪宗实录卷九十九》
谷庶人一脉朱橞,太祖朱元璋庶第十九子,洪武二十四年(公元1391年)册封为谷王,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之国宣府(今河北张家口),以开金川门迎接四哥入南京城之功,洪武三十五年(公元1402年)改迁长沙府。永乐十五年(公元1417年)以“阴结恶党,谋为不轨”的罪名,被削爵废为庶人,发直隶新安卫监禁。正统元年(公元1436年)去世,终年五十七岁。
谷王朱橞(右)剧照
朱橞有七子,其中长子朱赋灼原封谷世子,朱赋熻原封醴陵王,与其父王一同被废黜。到了成化年间,诸子相继去世,唯有朱赋焮生母缪氏依然健在。朝廷念其孤苦无依,加赐了月粮、薪炭,以保障其晚年生活。
乙亥,故谷庶人赋焮母缪氏自陈年老无依。诏加月粮、薪炭,仍岁加绢、布,人二匹。—《明宪宗实录卷九》
结语:通过本文的梳理,各王府的宗室庶人,在成化年间的生活状态大多都还过得去。晋藩永和王朱美坞,在正统年间以“黩坏人伦,伤败风化”的罪名削爵废为庶人。到了天顺年间,其子朱钟铗被开恩封为奉国中尉。而到了成化年间,宪宗更是命其复爵永和王。
此外前文提到的辽庶人一脉,虽然朱贵烚庶次子朱豪坨不成器,但宪宗认为其嫡长子朱豪㙷当时年幼无辜,于成化十一年(公元1475年)将其册封为长阳王。
只有不是谋反重罪,成化年间的宗室庶人们都有逆袭的机会。即使不能复爵,也基本上生活不愁。明朝对宗室的关怀,真称得上是无微不至。
这都能扒出来,明实录看了多少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