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扬州往城北的快道,终于全线贯通。一直开过去,可以贯通到高邮。在城北路段。从中间的路插下去,有一个运河文化园。具体地名不太清楚。
这是一个开放的公园,运河是最大的看点。由于是在远离城市的乡间,又是沿着运河围绕的一片,不但空气特别好,还几乎没有游人,除了停车场里有几辆小车。在一个欣赏点,宽阔的运河感觉比长江还要宽阔一些。巨大的货船,不同于大堤上可以清晰地看全,只能看到轮廓。
河水因为各种船经过,一道道波浪从河中心扩展到岸边,拍起巨大的浪花。假如不知道这里是运河的话,会以为是浩瀚的长江,浩渺的大海!这里与大海的区别不过是,没有大海边惯常看到的礁石。
江、河的禁捕,让周边一些农家小饭店,关门大吉。有一个不明显的“收购鲜鱼”的小广告,表明现在正宗的野生河鲜,真的太少了。
大树后面,某个看不清楚的角落,有时隐时现的钓竿。这些都是绝对的钓鱼发烧友,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悄悄观望。水面上,有显目的浮标,随着波浪晃荡。吃鱼哪有钓鱼乐?这句老话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冷瑟瑟的河边,吹过来的风,更加寒冷。他们偷偷在这里钓鱼,肯定不是为了吃鱼。
转到另一边溜达。忽然看到地面有一条大白鲢。略带惊喜地过去细看。这条鱼至少十斤向上,静静地地躺在那里。用脚轻轻触碰一下,鱼一动不动。弯下腰发现,鱼眼睛晶莹透亮地睁着,仿佛很不甘心。离开了生活多年的运河水,这里便是最后的归处?
直起腰向四面团团地看了一圈,没见着有人。鱼的主人呢?为什么将鱼弄上来却扔在这里?是用了多大的钓竿钓钩,花费了多长时间,才能将这条大鱼弄上来?心里想象着,假如将这条鱼带回家,可以有一盆雪白浓香的鱼头豆腐汤,一锅麻辣鲜香的酸菜鱼,还有一盘红烧盔甲!
可是,只是想象了一下,仅仅是想象了一下。我知道,某个角落,一定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这条鱼,盯着胡乱打量鱼的每一个人。
想起了《庄子·内篇·大宗师》中那句著名的话:“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这条鱼,有没有同住于水中的好友?它的被扔到岸边,比之“泉涸”的无望,是不是更加痛快一点?
据专家研究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七秒钟的爱情,足以产生“相呴以湿”的行为,“相濡以沫”生死不渝。因为,对相爱的两个人来说,虽然希望天长地久,瞬间便是永恒,何尝没有道理?
庄子是个洒脱的人。他可以在妻子去世后“鼓盆而歌”,可以劝说两条鱼“相忘于江湖”。可是,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像他那样有那么宏大的宇宙观?
带了几分不舍,留下了鱼的影像。再一次举头四顾,水面上又有大货船缓缓行驶。这河、这水、这水面的运货船,与一千多年前的隋唐时,两千多年前的春秋争霸时,有什么不同?“逝者如斯”的水,看不出变化。河里运输的船,却有大小的不同,货物的不同!还有驾驶者的不同导致的行船方式的些微不同。
人生天地间,最多不过百年。老了以后,大多有或轻或重的健忘。据专家研究,健忘症的老人,最早可能忘记的是父母儿女,早年和爱人相逢相遇相亲相爱的点点滴滴,却一直忘记不掉。“相忘于江湖”,一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的事,是镌刻在内心深处打不开的结。
于运河来说,多一条少一条鱼,没有一点点的差异。就像在茫茫人海中,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改变,除了家中亲人,谁都没有感觉。可不是一粒尘埃混进了沙漠?
回来几天了,始终惦着那条鱼。不知道这条鱼的最终归属是什么?不过,还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