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怪我，我是真的没时间。”李诚站在门口，声音压得很低，脸上却写满了理所当然。

那是婆婆瘫痪的第三天，我记得很清楚。

李诚站在我家门前，拎着两袋水果，却满脸愧疚地推辞：“嫂子，我得出去跑业务，家里也离不开我。妈只能暂时拜托你了，你是长嫂，照顾老人本来就应该是你们夫妻的责任嘛。”

我听着他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闷得喘不上气。我的丈夫——李诚的亲哥哥，在五年前因病去世了。

自那以后，我一个人带着女儿，靠着自己微薄的工资过日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现在，他们又把瘫痪的婆婆推到我头上。是，我是长嫂没错，可丈夫已经不在了，我凭什么还要无条件为这个家付出？

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我终究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看着婆婆瘫痪在床上无助的模样，我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下来。

“行吧，我照顾妈，但你们也别忘了，她不仅仅是我老公的妈，也是你们的妈。”话说出口，我心里有些苦涩。

李诚听我答应了，脸上的愧疚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轻松的笑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嫂子，你真是个好人，哥在天之灵也会感谢你的。”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每天清晨五点，我就得起床给婆婆熬粥做饭。婆婆瘫痪以后，大小便都在床上，我每天要换好几次床单，洗衣服、擦身子，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最难的，是婆婆的情绪。她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根本看不起我这个儿媳妇，更别提喜欢我女儿。

“你一个女人家，有什么能耐？”婆婆有时候会冷嘲热讽，“我本来就不该住到你这里，早知道我诚儿家没地方住，我就不该生病。”

我听着这些话，牙关都快咬碎了，却只能忍着。毕竟，她是我曾经喊过“妈”的人。

我的女儿悦悦今年二十四岁，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外企上班。她每天早出晚归，本来已经够累了，可还是会抽空帮我分担一些照顾婆婆的活儿。

可婆婆却总是对她冷眼相待，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女孩子读什么书？早晚是别人家的，浪费钱。”婆婆有一次指着悦悦说，“你爸也不在了，你妈供你读大学干嘛？还不如早点嫁人，还能省点钱。”

悦悦当时脸都白了，她低着头一句话没说，可我从她眼里看到了受伤的光。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我能怎么办？婆婆的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和她争执只会让情况更糟。

我以为自己能忍，可人终究不是石头，总有忍不住的一天。

那天，小叔子李诚突然来了。他一进门就笑嘻嘻地打招呼：“嫂子，我来看妈。”

我冷冷地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李诚坐到婆婆床边，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婆婆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和她平时对我的态度判若两人。

“诚儿，你来了就好，妈还想着你呢。”婆婆声音里透着几分撒娇，“你儿子上次不是说要买房吗？妈这儿还有点钱，拿去用吧。”

说完，婆婆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存折，递给了李诚。

我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的菜刀险些掉到地上。**我一瞬间的愤怒几乎要冲破胸膛。**我照顾她一年，没日没夜地伺候着她，可她却把所有积蓄都给了小叔子的儿子买房？她甚至都没想过，她住的这个家，靠的是我一个寡妇供起来的！

“小丽，这存折里有五万块钱，拿去给诚儿吧。孙子买房要紧！”婆婆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小妈！”我终于忍不住了，把刀往案板上一拍，冲了过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住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我伺候了你一年，你却把钱全给了小叔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和悦悦呢？”

婆婆一愣，随即冷哼了一声：“你和悦悦？你们是女人，有什么资格问我要钱？你们迟早是别人家的，赔钱货！”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我们是女人就活该受你欺负吗？你怎么不让李诚把你接回去？他是你亲儿子！”

李诚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嫂子，别生气，妈年纪大了，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

“别往心里去？”我终于忍无可忍，“我照顾她一整年，她从来没说过一句感激的话，反而嫌弃我和悦悦。现在倒好，她直接把钱给你们了！李诚，她是你妈，你既然这么孝顺，就把她接回去吧！我伺候不起了！”

婆婆听我这么说，立刻一拍床：“你敢不伺候我？我是你婆婆，你伺候我是你天生的义务！”

“义务？”我讽刺地笑了，“我的义务早在你儿子去世的时候就结束了！从今天起，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不伺候了！”

这时，我的女儿悦悦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站在我旁边，冷冷地看着婆婆：“奶奶，你既然这么讨厌我们，那你就走吧。我们家不需要你。”

婆婆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一向懂事的孙女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诚也急了：“嫂子，悦悦，这事别闹大了。妈年纪大了，不能没人照顾啊！”

“你既然知道她不能没人照顾，那你就把她接回去！”我毫不退让，“她是你亲妈，不是我亲妈！”

这场争执最终以李诚把婆婆接走而结束。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愧疚，只有一种久违的轻松。

婆婆走后，我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每天早上，我和悦悦一起吃早餐，然后各自去忙自己的工作。家里不再有冷嘲热讽，也不再有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李诚就打电话来了。

“嫂子，妈病了。”他的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医生说，可能熬不过去了。她想见你一面，还有悦悦。”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我对婆婆有恨，可我终究没办法彻底放下。她是我丈夫的母亲，是我女儿的奶奶，不管她多么偏心，终究和我们有一层割不断的关系。

我带着悦悦去了医院。病房里，婆婆瘦得几乎脱了形，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刻薄，只剩下疲惫和后悔。

“小丽……”她看到我，眼角滚下了泪，“妈对不起你……”

我愣了一下，心里一阵酸楚。婆婆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拉住我的手，可她的力气太小，我只能主动握住了她。

“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低声说，“你好好养病，我和悦悦会常来看你的。”

婆婆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她转头看向悦悦，声音颤抖：“悦悦，奶奶以前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奶奶。”

悦悦站在一旁，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奶奶，你好好养病。”

回家的路上，悦悦问我：“妈妈，你为什么还是愿意原谅奶奶？”

我看着她，轻声说道：“悦悦，有些感情，尽管伤透了心，但我们终究要学会放下。原谅别人，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好过。”

悦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或许还年轻，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的用心。

我不知道婆婆还能活多久，但我决定，不再计较过去的种种。人这一生，总是要学会释怀，才能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或许，这就是我和悦悦，最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