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彭博社7月4日的报道，四大跨国会计事务所之一普华永道PwC由于在中国业务的监管问题，今年以来已经出现大量客户流失，公司的一些会计师开始在竞争企业那里寻找工作，这都让市场对普华永道在中国大陆的业务前景产生了担忧。

图：普华永道在上海的办公楼

资料显示，自今年3月份以来，30多家总部位于中国大陆的上市公司都终止了普华永道为他们提供的审计服务，主要原因是中国恒大集团被指控夸大收入和利润数据后，普华永道作为其审计机构而涉嫌业绩造假，导致其声誉受损、客户流失加剧。

今年早些时候，中国政府宣布对恒大集团这家曾经风光无限的中国巨型房地产企业处以41.8亿元的罚款，因为恒大在截至2020年的两年内，虚报了约640亿元的营业收入。

据报道，中国政府正考虑对普华永道处以高额罚款，甚至可能暂停该公司的部分国内业务。有知情人士表示，中国监管机构一直在调查普华永道在恒大财务造假案中的角色，可能准备对普华永道处以至少10亿元人民币的罚款。罚款金额可能会远超过此前的德勤。

据彭博社报道，去年，中国监管机构命令德勤北京办事处暂停运营三个月，并处以2.12亿元罚款，原因是该公司与中国华融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的财务造假有关。

据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透露，对普华永道的监管处罚，也让普华永道中国区的工作人员感到十分不安。虽然不知道目前已有多少人离职，但其竞争对手公司、其他多家国际和国内的会计师事务所据称已经收到了来自普华永道员工的数十份简历。

同时，知情人士表示，不少普华永道的高级合伙人也在寻找加入其他竞争对手会计事务所的机会，他们拥有丰富的客户资源有助于帮助新东家创造业绩。不过，一些高级合伙人的劳动合同可能规定了竞业禁止条款，限制他们在离职后一年内跳槽到竞争对手公司的行为。但对于普通员工和初级会计师而言，他们拥有更大灵活性，因此更可能很快离职并跳槽。

这表明，虽然中国监管机构尚未正式对普华永道实施处罚，但这家全球知名会计事务所在中国的特许经营权和声誉已经受到了影响。一些原普华永道的上市公司客户一面等待中国监管机构对普华永道的调查结果，一面已经开始与其他会计师事务所进行谈判，最后决定是否从普华永道转向其他审计师。

资料显示，截至去年年底，普华永道大陆子公司普华永道中天会计师事务（PricewaterhouseCoopers Zhong Tian LLP）所在中国大陆共拥有291名合伙人和1700多名会计师。

2022年，普华永道提供审计服务的客户包含了约400家在上海、深圳、香港或纽约上市的公司。2022年，普华永道的中国大陆收入为79亿元人民币，约合11亿美元，是9000多家在中国大陆经营业务的会计事务所中，收入最高的一家。尽管如此，普华永道在中国大陆的收入在其2022年503亿美元的全球总收入中，占比仅为2.2%。

图：四大国际会计师事务所提供审计服务的中国上市公司数量（按交易地点），其中普华永道客户109家，位居第二，仅次于安永的138家

图：普华永道是中国排名前100名审计机构中收入最高的

此外，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中，普华永道是在香港上市中国房地产企业最偏爱聘用的会计师事务所之一。它服务的客户主要包括碧桂园、融创中国等在内几家中国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不过，如今这些开发商大多数也都出现了债务违约。

据彭博社报道，自恒大事件爆发后，不少大陆企业终止了普华永道服务合约。

根据普华永道年报披露的信息，最近终止服务合同的中国企业去年总共向普华永道支付了超过8亿元的审计费用。这些流失的客户主要包括国有巨头中国人寿、中国电信和中国石油等。仅在5月份，普华永道就已经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中国客户。

据统计，在过去两年中，普华永道已经失去了中国十几家企业的审计服务合同，其中包括中国太平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招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和中国人民保险集团等。

据报道，中石油曾在今年3月表示，计划聘请普华永道大陆公司作为其2024年的审计服务机构。但中石油却在5月底取消了这一计划，并表示之所以终止签约，是因为公司“最近与审计行业有关的事项需要进一步审核”。截至目前，中石油似乎尚未确定新的审计机构。

另一家大型国有机构中国银行，今年早些时候也宣布继续聘任普华永道为今年的外部审计机构。但目前，中国银行决定只是聘请普华永道提供中期审计服务，审计费用降至3500万元人民币，约为原计划支付的仅三分之一，并同时正在寻找新的外部审计师。中国银行表示，公司是在“考虑到市场状况和银行业务发展需求，并基于谨慎原则”后做出这一决定的。

香港大学商学院会计与法律教授高平阳认为，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大型上市公司如果继续聘用声誉可能受到严重损害的审计机构，就可能无法获得真正的益处。他还表示，财务造假事件会严重打击公众对会计事务所的信心。如果未来这些全球特许经营公司在中国审计市场份额出现缩水，也不会令人感到惊讶。

资料显示，截至目前，在公开信息的36家放弃普华永道的中国企业中，有26家已经签约了新的审计机构。其中约三分之二的公司选择了其他三家跨国会计事务所，包括安永、德勤或毕马威。这些更换审计机构的企业包括青岛啤酒、中国信达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和招商银行。

此外，有8家公司并未选择四大跨国会计事务所，而是转向了中国本土的审计机构，使得中国本地会计事务所的市场份额进一步提高。

数据显示，在中国大陆开展业务的排名前12家跨国和本土会计师事务所中，来自国内的会计事务所的收入占比达到了51%，高于2021年的44%。

然而，分析人士表示，对于长期签约普华永道的客户而言，他们如果要更换审计机构，可能会既耗时又昂贵。这是因为，新的审计机构不得不重头开始，翻查过去多年的财务资料。更重要的是，这些企业不得不再接受一次财务审查，因此只有那些对自己的财务状况有信心的公司，才会选择终止普华永道，转向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另外三家进行合作。

资料显示，普华永道的主要中国客户包括中国科技巨头腾讯、阿里巴巴、美团和小米，它们目前仍在使用普华永道的服务。此外，普华永道还签约了许多消费类公司和房地产开发商，尽管公司一直在减少对中国房地产行业的业务。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受中国房地产开发商债务违约事件影响的拖累外，四大国际会计事务所还受到了中国地缘政治风险的冲击。

据彭博社去年的一篇报道，自去年起，中国政府就开始敦促中国国有企业逐步停止聘任四大国际会计师事务所，主要背景是中美政府对本国数据安全的考虑。

据知情人士透露，2023年1月，中国财政部向一些国有企业通过窗口指导下令，要求它们终止与四大国际会计事务所的合同。其中一位人士表示，尽管这些国有企业的海外子公司仍可以聘任美国审计机构，但大陆总部需要在合同到期后，雇佣中国本地或香港会计机构。

知情人士表示，中国正在逐步限制与美国有关联的全球审计机构的业务范围，以确保国家的数据安全。

资料来源：

1、Bloomberg, July 4, 2024, PwC Is Struggling in China With an Exodus of Clients and Staff

2、Bloomberg, May 30, 2024, PwC Over Evergrande Audit Work

3、Bloomberg, Feb 23, 2023, China Urges State Firms to Drop Big Four Auditors on Data Ris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