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纯爱那年,李源为我遣散了整个后宫,放言永不纳妃。
后来御医诊断出我生育困难,他也依旧拒绝纳妃。
我痛着心劝他:「你身为君王,总该要有个自己的孩子。」
李源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委屈,「瑶瑶,你对我生腻了吗?」
我笑得无奈,心里却为他的偏爱而感动。
我以为至此便是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
可三年后,在李源生辰这日,我意外撞见他抱着一个身着华丽的女子,低头吻着她的眉,同她承诺。
「你生的孩子将是太子。」
我强忍着恶心,听着李源与女子缠绵。
「王上,王后武将出身,身子很好,怎会怀不上孩子?」
「她寝殿日日喝着孤赏的绝子汤,自然怀不上。」
原来,我以为的爱,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既然这般,这夫君,我不要了。
1.
我落荒而逃,手上拎着的食盒撞到身边的假山,裂了。
沾了泥的条头糕散落一地,像我碎裂的心。
我蹲下身,机械般捡起它们。
每一个,都浸透了我清晨的期盼。
「瑶瑶,往后我的生辰,你都替我做一份这样的条头糕吧。」
李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瑶瑶,此生我只爱你一人。」
曾经以为这是世上最美的情话,如今却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我的心脏。
胃里一阵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我靠着冰冷的假山,无声地笑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娘娘,您这是怎的了?」
「可是有人欺辱您?」
「您告诉奴婢,奴婢这就禀告王上!」
「王上定不会轻饶了他!」
宫女们跪了一地,惊慌失措的声音此起彼伏。
「娘娘,你快别哭了,若是叫王上瞧见,他又要心疼了。」
心疼?
我听到这两个字,笑得更加凄凉。
「王上宠娘娘如命,从不见得娘娘受委屈。」
是啊,从前我也这样认为。
我记得,刚当上王后那会儿,礼部的人说我散漫,要我勤勉。
我日夜跟着教习嬷嬷学礼仪,常常因为学不会繁琐的礼仪而急得落泪。
李源看见我哭,心疼地红了眼眶,罚了礼部半年俸禄。
「孤的王后,不需学无用的礼仪。」
「她的手握剑举枪,可不是端茶倒水的。」
他揉着我被茶水烫红的手,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王后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不过一句『喜爱珊瑚』,王上便寻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珊瑚树送给她。」
「甚至还专门为她造了一间看星星的『望星阁』,可叫人羡慕。」
宫里宫外,都是这样的议论。
曾经,我也沉溺在他编织的美梦里,以为自己寻到了这世上最好的情郎。
可就是这个让我感到幸福的情郎,一边与我说着情话,一边却早已和别的女子孕育了骨肉。
他们计划着美好的未来。
那未来,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实现的。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可悲极了。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娘娘,这宫中若是有人欺辱你,陛下第一个不会放过她,你莫要再难过了,再哭下去,陛下又该心碎了。」
宫女们还在一旁列举李源对我的宠爱,义愤填膺。
他们都戏称我的眼泪是攻击李源最有利的武器。
早些年,李源嗜猎成性,享受着掌控猎物生死的快感。
但有一次,他猎杀了一只小豹子,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赶回来的母豹重伤。
伤到心脉,性命垂危。
我至今还记得,他被兄长救回来,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模样。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从那之后,连先王后都劝不住的太子,改了性子,再没狩过猎。
也是从那时开始,所有人都说,顾家嫡小姐于太子,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就连李源求娶我时,也无人感到讶异。
好似本该如此。
往日种种,像针一样刺痛我的神经。
我抹掉眼泪,站起身。
「回去吧。」
2.
回到寝宫,我看见李源坐在我的梳妆台前,把玩着我的簪子。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一下一下轻轻拨弄着流苏,像是在拨弄我的心弦。
「瑶瑶,怎的哭成这样?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紧张地站起身,连脚踝撞到了木桌都未曾在意。
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
他的手刚要触碰到我的脸颊,我侧身避开。
「不过是风沙迷了眼,无碍的。」
我语气冷淡,不想让他看出我的异样。
即便这样说着,李源还是不放心,上上下下在我身上检查了好几遍,没见到伤才松了一口气。
他像一只护着地盘的猎豹,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我曾经为这种霸道而心动。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今日怎的有空到我这里?」
我语气平静,仿佛真的只是随意一问。
这段时间,李源总是很忙。
我好几次去找他,都没瞧见他的人。
伺候他的宦官同我解释说,边疆战事吃紧,陛下这几日忙着与大臣们商讨战事,才会怠慢了娘娘。
国事高于一切。
即便听了宫外传进来的闲言碎语,我也不能拿没有证据的事去叨扰他。
李源像是没听出我语气中的疏离,他拉过我的手,将我拥入怀中。
「许久没见瑶瑶,想得紧。」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我僵硬着身子,任由他抱着。
只是曾经觉得温暖的怀抱,如今却觉得冰冷至极。
「听宫女说,你一早就出去找我了,怎的现在才回来?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看似无意间的询问,却透着一丝试探。
我强忍着心里的苦涩,随口应着。
「送你的糕点被我无意间摔坏了,本想着重做一份,
但想着你应该也吃腻了,就去御花园转了一圈。」
像是求证般,李源瞧了一眼宫女手中拎着的食盒,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
「瑶瑶做的糕点,我又怎么会腻呢?」
说着,他打开食盒,随手拿了一块糕点,刚要塞进嘴里,就被我拦了下来。
「脏。」
李源笑着否认。
「不脏。」
我却无论如何也没让他吃进去。
「李源,我嫌脏。」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嫌恶,厌弃。
李源愣住了,探究着看我。
见我没再继续说什么,他才松了口气。
「瑶瑶,我让御医署那帮人调整了药方,他们这次保证,定能治好你的不孕症。」
说着,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药。
「这药不苦,我试过了。」
他总是这样贴心。
可这样的好,如今却叫我胆颤。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源,我不想治了。」
3.
想着他同那女子说的话,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可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说着。
「可是瑶瑶,我想和你有个孩子。」
成婚三年,他倒是变了。
可他明明比谁都知道,我此生都无法生育。
恍惚间,我的思绪飘回了当年御医诊断我再也无法生育时的场景。
彼时,他怕提起孩子令我伤心,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将我曾为腹中孩子准备的物品全收了起来。
就怕我睹物思人。
做完这些后,他又一遍遍地提醒我身边的宫女和宦官。
「不许在娘娘面前提起任何有关孩子的事,
若是谁因此事惹她感伤,孤决不轻饶。」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我有多渴望成为一位母亲。
他曾为我寻遍名医,搜罗天下奇药。
眼睁睁看着我一次次为了生子而吃尽苦头。
我一遍遍尝试,一遍遍失败。
我为不能为自己心爱的人生下一儿半女而苦恼,甚至主动为他纳妃。
「李源,你身为君王,总该要有个自己的孩子。」
可那时,他总是一边吻我,一边拒绝。
「瑶瑶,即便没有孩子也很好,我只要与你朝朝暮暮。」
多美的情话啊。
曾经的我,深信不疑。
我不愿他无子嗣,任何方法都愿意尝试。
可一年又一年,我就是怀不上孩子。
我以为是我与此事无缘。
可如今才知,是他不愿我生育孩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着,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是不知他在忌惮什么。
他怕我嫉妒那名怀了身孕的女子,毁了他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幸福。
可是李源啊,你若是同我说真话,我会成全那女子的……
「看来我的瑶瑶更喜欢我喂。」
待我溃散的记忆回笼,李源已经吻上了我的唇。
苦涩的药被他一口一口渡了过来。
直到我悉数咽下,他才奖励似的喂了我一颗蜜饯。
「瑶瑶,这次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他的语气,温柔得令人心碎。
我麻木地张着嘴,任由他摆布。
曾经的甜蜜,如今却变成了锥心刺骨的毒药。
可到了夜里,我五脏六腑如烈火般灼烧着,大口呕着血。
4.
难得陪我过夜的李源被吓坏了,
他叫来御医署所有御医,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惊恐。
「若是你们治不好王后,孤叫你们陪葬!」
我听到这疾言厉色,委实替御医们觉得冤枉。
御医们面面相觑,额头冷汗涔涔。
他们哪里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只能一遍遍试着各种解毒的法子。
药很苦,苦到我喉咙发紧,胃里翻江倒海。
可我只能忍着,一碗又一碗地喝下去。
扎针的痛楚更是让我浑身都布满了针眼,密密麻麻,像一张细密的网,将我困在其中。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酷刑?
血,混着药,一起涌了出来。
我难过地靠着床沿,眼前一阵阵发黑。
真想叫李源给我个痛快。
可我不能死。
年迈的父亲远在边疆,我若是死了,他该怎么办?
「咳咳……」
我又是一阵猛咳,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娘娘!」宫女惊呼着替我换了衣裳。
一件件被血染红的衣裳被换了下来,堆叠在床边,触目惊心。
「瑶瑶,你一定不能出事,孤求你。」
李源隔着床幔,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声音颤抖。
曾经我被敌军重伤时,他也是这般拉着我的手,求我千万要撑住。
一如现在,叫谁看了,都以为他爱惨了我。
「娘娘的衣裳……」宫女的声音细弱蚊蝇。
「换!」李源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件接着一件。
宫女们都快拿不出能继续更换的干净衣裳。
「陛下,这毒实在霸道,若是无人试药,只怕娘娘的身子实在无法再承受这试药之苦。」
一个老御医颤巍巍地跪下。
「赶紧找出解药!不得让王后再受一点苦!」
李源的语气虽然严厉,却丝毫没有要找人试药的意思。
我瞧着他眼中的焦急,心中最后一丝希冀,在此刻烟消云散。
「娘娘,请张嘴。」
又是一种新药。
李源,这药可真苦啊。
苦到我眼角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隔着床幔,李源瞧不见我的泪。
「陛下,那位……又开始哭了。」
他身边的宦官俯下身,小声禀报。
李源握着我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李源,你掐痛我了。」我抽回手,再不看他。
「若是有急事,你还是快些去处理吧。」
他没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殿内,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满地的血衣。
以及,那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
5.
他走后不过半盏茶时间,守在我身边的御医也被李源身边的宦官一个个叫走。
「娘娘,边疆战士染了瘟疫,陛下传召几位御医过去看看方子。」
直到我寝宫的御医全被叫走,那宦官才再也没有来过。
我躺在床上,看着最后一位御医未能拔掉的银针,笑得泪流满面。
我一根一根拔掉了身上的银针。
屏退了身边的宫女。
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去瞧瞧那位女子。
我从未觉得这皇宫竟有这般大。
明明从前好似一眨眼就到达的。
眼下走了这许久,竟还没有到李源的寝殿。
「王上,我心悸,本不想打搅你的,可我实在担心腹中孩儿,若是扰了陛下和娘娘的兴致,还望陛下恕罪。」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我顿住脚步,藏身于殿外的花丛后。
李源倒是没舍得惩罚女子半分。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女子坐下,眼中的疼惜不少一分,就连语气都比在面对我时要柔和许多。
「你做得对,这孩子来之不易,可千万不得有事。」
说着,转头吩咐御医。
「你们要好好照顾媚儿,她和孩子都不得有事。」
御医们连连点头,将媚儿所有的情况都小心仔细地记下。
等御医诊断媚儿无碍后,紧绷着神经的李源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紧张的神色,我好久未曾在他脸上瞧见了。
「陛下,娘娘那边如今没有御医,媚儿姑娘既然无碍,吾等就先过去了。」
御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源打断。
「她不会有事,你们先给媚儿再开些安神药,再去也不迟。」
我听着,又呕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襟。
我捂着胸口,只觉得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
原来,这就是心碎的感觉。
比身上的毒,更痛。
比针扎的痛,更深入骨髓。
又是一盏茶过去,李源哄着媚儿睡下,才允许御医们离开。
恰巧此时,寻我不见的宫女,慌了神一般在殿外喊着:「陛下,娘娘不见了。」
宫女的大吵大闹让李源懊恼。
不过一个眼神,跟在他身边的宦官就读懂了他的意思,捂着那宫女的嘴,厉声教训,「小声些,扰了姑娘清净,仔细扒了你的皮。」
宫女被宦官吓得不敢说话,伏在地上拼命磕着头。
她可能也没想到,怎么刚刚还叫她好好照顾我的李源,突然变了态度。
李源瞥了宫女一眼,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毫不在意:「刚刚还昏迷不醒的人,怎么会说丢就丢?
「还是你们娘娘醒来发现我不在,闹了脾气,叫你来这里演出戏,诓孤回去?」
6.
我无力地靠着墙,泪好像已经流干了,唯剩苦闷。
原来,我在李源心里,竟是这样不堪。
他手里那枚拨浪鼓,身前的小床,桌上的各色小玩意,都是我和他曾经一起为没能留住的那个孩子准备的。
前几日他翻找出来时,还同我说这些小玩意留着只会令我伤心,还是丢了好。
彼时我还觉得他小题大做,过了这许多年,我早已不再介怀。
可原来,他连这个都在骗我。
凉风瑟瑟,我拢了拢身上的外衣,看着李源柔声哄喊着睡不着的媚儿,「可是这贱婢扰了你的清净?」
媚儿冷哼一声,踢了那宫女一脚,拉着李源的手撒娇,「陛下,我习惯了被你抱着睡。」
李源被媚儿娇软的模样逗笑,将人打横抱起,「那今晚孤便留下来陪你吧。」
他抱着媚儿,刚要走,宫女还是不忍,撞着胆子求他:「王上,娘娘身子虚弱,求你派人找找,奴婢真的怕娘娘出事。」
李源盛怒,踹了那宫女好几脚:「贱婢,竟敢教孤做事!」
「护卫到处都是,她还能丢了不成?」
「赶紧滚!」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如刀绞。
曾经,他也这样抱着我,温柔缱绻,说着此生不渝的誓言。
如今,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怀抱,却换了另一个人。
我捂着胸口,剧烈的疼痛让我快忘了呼吸。
那个宫女被李源身边的宦官赶了出去,就这样还不忘警告她:「今日你看到的,全部都咽回你肚子里,若是让那位知道了,你该知道你的下场。」
听到这些,我终于明白,原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李源和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早已变了心。
可笑的是,他们却配合着李源,用他那虚假的深情哄骗我。
可笑的是,我竟从未怀疑过李源对我的真心。
就这样,被他们骗了一年又一年。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好似从来没有来过。
那宫女回来,见我坐在窗前,长松了一口气。
「娘娘,夜深露重,仔细着凉。」
她急着寻了件披风为我披上。
她不知道其实我已经知道这一切。
还在变着法哄我开心。
「娘娘,陛下许是被国事缠住了手脚,待他忙完了,定会好好陪娘娘的。」
「今日早些时候,陛下还想着要为娘娘描眉点黛呢。」
我细细听着,只装作不知她在撒谎。
那夜,我昏昏沉沉地在窗边坐了一夜。
屋檐上落下的水滴,落在窗檐上,滴滴答答,像是摆钟。
一下接着一下。
一次又一次地拉回我飘远的思绪,直面现实。
天放晴时,李源遣人送来了岭南的荔枝。
「娘娘,王上知你喜爱荔枝,今年的荔枝刚上,王上就遣人快马加鞭送来给你品尝,这样的宠爱,真是独一份。」
我看了一眼托盘上寥寥数颗荔枝,思绪飘回了昨夜。
我记得媚儿撒娇时说过:「陛下,我的荔枝究竟何时才到?你是不是忘了呀?」
分明是为了媚儿劳民伤财,如今倒是叫我做了这恶人。
李源啊李源,你到底还要拿我打多久的幌子?
我将荔枝整个打翻在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娘娘,你委实不该如此对待陛下的好意,瞧瞧,都糟蹋了。」
娇滴滴的声音,不是媚儿又是谁呢?
她扭着腰走到我面前,一脸得意。
「娘娘这脾气,可得改改了,陛下最讨厌无理取闹的女人。」
我冷冷看着她,不发一言。
李源许她来我的宫殿寻我的不痛快,想来是已经不打算对我隐瞒他们之前的关系了。
我的沉默换来了媚儿的得寸进尺,她从发间取下一只发簪,刻意般在我面前晃了晃。
「这暖玉簪,我原本是不喜欢的,可陛下说对胎儿好,硬是不许我摘下来,真叫我头疼。」
媚儿轻蔑一笑,手指绕着簪子打转。
「娘娘认得?」
7.
我死死盯着那支簪子,娘亲临终时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那时父兄为了救被敌军围困的百姓,叫走了我和娘亲身边本就为数不多的护卫。
没了护卫保护,我们很容易被敌军抓了去。
娘亲为了保护年幼的我,委身于敌军首领,她护住了我,也为父兄争取了时间。
可等百姓脱困,李源同父兄一起赶走敌军的那天,她却用匕首割了脖子。
她离世时身上没有任何首饰,除了这世代相传的暖玉簪。
曾经,我以为弄丢了它,还哭了好几日。
李源当时是怎么说的?
「瑶瑶,你莫要再难过,往后我会替你娘亲护着你。」
那时的誓言,那样情真意切。
李源比任何人都知道,暖玉簪对我有多重要。
现在,它却出现在媚儿的头上。
我朝媚儿伸出手,冷声着要她还我。
「原来是娘娘的东西啊。」
媚儿掩嘴轻笑,「陛下赏赐给我的时候,可没提过这事儿。」
我连强撑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陛下还说。」
媚儿凑近我,声音压得极低,「这暖玉养人,最适合有孕之人佩戴。」
我踉跄后退一步,扶住身后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还有许多事,娘娘怕是都不知道吧?」
媚儿眼中闪烁着恶意,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一点点将毒液注入我的心脏。
「陛下说,担心娘娘母族功高盖主,万万不能让你孕育孩子。」
「陛下说,娘娘身子弱,不宜侍寝。」
「陛下说,娘娘性子冷淡,不解风情。」
「陛下说,不许宫中任何一个人将真相告诉娘娘。」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在我的心上。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还有呢?」
我睁开眼,直视媚儿,声音意外地平静。
媚儿似乎被我的眼神吓到,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娘娘,你还记得你那个没保住的孩子吗?」
我的呼吸一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那也是陛下亲手所为。」
媚儿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那时,我也刚巧小产,没了一个孩子。」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陛下那时说,既然我的孩子没保住,你的孩子自然也没了留下来的必要。」
我眼前一黑,紧紧抓住桌角,指节泛白,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媚儿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下凌迟着我的记忆。
她说的这些,我统统都不知晓。
想来,李源真的很爱她,将这些消息瞒得很好。
我记起了当年孩子没了的那天。
小腹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染红了床单。
李源慌乱地抱着我,脸上的不知所措那么真实。
御医诊脉后,沉重地摇头,「娘娘身子亏虚,恐再难有生育。」
我紧紧抓住李源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我害怕,我恐惧。
可李源却反握住我的手,温柔地安慰我,「瑶瑶,只要你无碍,子嗣我并不在意。」
彼时的我,感动于他的深情。
可我却不知道,在我睡熟的深夜,李源抱着另一个女人,甜言蜜语,耳鬓厮磨。
「陛下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你孕育的孩子。」
媚儿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你或许不知道,陛下这些年,在亲口喂你喝下那些绝子汤后,夜夜来我这里,好不快活。」
那些苦涩的汤药,他说是为了调理我的身子,我信了。
我听话地悉数喝下,只盼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对了,你和他做的那些哄孩子的小玩意,其实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觉得廉价。」
媚儿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好几次想丢进火里烧了,直到我说或许我腹中的孩子喜欢,他才又留了下来。」
那些小木马、小拨浪鼓,我亲手雕刻,亲手打磨,倾注了我所有的爱。
原来,他竟如此嫌弃。
「对了,陛下同你提亲之前就同我在月老祠拜了天地,我们的婚书至今还供奉在那道观,不死不灭。」
「他选择你,不过是因为你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罢了。」
「娘娘,你说,陛下这到底是爱你还是爱我呢?」
媚儿轻蔑一笑,将手中的暖玉簪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火炉里。
「这样廉价的东西,娘娘既然喜欢,就留给你吧。」
我猛地扑向火炉,不顾灼人的热浪,一把抓出了那支暖玉簪。
火烤得真疼,钻心的疼。
可那暖玉簪,我终究没能留住。
就如我当年留不住我娘一般。
我跌坐在地上,仰头看了一眼已经离开的媚儿。
火炉里的火光映照着我的脸,也照亮了我心底最后一丝清明。
我将心中的那个情郎,彻底割舍了出来。
「娘,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该离开的时候了。」
8.
那晚,李源又一次失约了。
「今晚陛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来不了这里,他让娘娘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