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礼上,情敌闯进来,她指着我的准丈夫,大喊:“你不能嫁给他,他是宋延!”
宋延?我整个大学时光的噩梦!
1
“你……胡说什么呢?他是时承安。”
“他骗你的,他就是宋延。”
我终于看清楚背光而立的女人,杨梅头,从额骨斜往下,一直到左侧太阳穴的位置,有一条清晰扭曲的老伤疤,戴着太阳眼镜,脸几乎不见肉,身形消瘦,被长袖长裤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若有一阵微风,似乎也能将其刮倒。
她变了,变得太多,完全没了大学时代的娇纵、不可一世,样子更是天差地别,但我仍旧一眼就认出了她。
苏枝枝,S大最美校花,也是宋延心中永不磨灭的白月光,同时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靥。
“宋……延?”
眼前的男人,我的新晋老公,我如何也不能把他和宋延联系在一起!
他们两个,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时承安,学成归国的商业精英,地产行业新秀——安居公司的创始人,一表人才,温润如玉。
宋延,S大臭名昭著的校霸,孤儿,暴脾气,人狠话不多,一言不合就开干,我也是他手下其中一个挨“干”的对象。
他们之间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共同点,大概是身材高大,外貌出众,深受女人欢迎。
我不动声色地往时承安身边挪动了一点,我刚好到他的肩膀。
他的身高和宋延应该是差不多的。
已经有保安来强制请苏枝枝离开,她大力挣扎着,尖声叫嚷着:“沈妍,你不能嫁给他,他是宋延,你相信我,他就是宋延!如果你不信我,你会后悔的!他是宋延,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他是宋延,不信……”
最后的几个字像是经过静音处理,让人无法听见,然后,苏枝枝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相信她被丢出教堂外很远的地方。
直到婚礼完完整整落幕,那几个保安也没有回来过。
2
“妍妍。”时承安贴过来,单手搂住我的腰,左手挑起我的下巴让我直视他。
我用手扒拉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确认没有凌乱,眼神依然四处飘忽,不敢正视时承安。
我听见时承安轻微的叹息声,他是在介意我额头上的伤疤吗?
我知道的,那很丑陋。
“妍妍,你不用在意的,我根本不介意。在我眼里,你很美,什么样子,都是美好的样子。”
时承安不介意吗?我记得宋延看见我额头蜿蜒的疤痕后,撇了撇嘴,掉头就走了,还跟身旁的人说:“丑八怪!”
声音很大,每个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在他们的嘲笑声中落荒而逃。
那个时候,我很在意宋延对我的看法,他是我最在乎的人。
自从宋延嘲笑我后,我当晚就给自己剪了个厚重的刘海,妄图遮住伤疤,也妄图遮盖宋延看过的记忆。
第二天,我刚走进教室,立刻就有夸张的笑声从教室的最后面传来,是宋延那一伙人。
“哈哈,延哥,我赢了吧,我就说她一定会想办法遮住破相的地方!”
“就是,就是,她知道延哥讨厌丑八怪,怎么不得好好遮遮丑!”
“遮了也是丑八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咱们延哥的女人可是最美校花,她哪里能比得上丁点儿!”
“延哥,输了认账,给钱,给钱!”
他们肆无忌惮地在拿我打赌,其他人也心领神会,看我的眼神带着戏谑。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们热衷取笑我,因为苏枝枝不喜欢我,他们可以以此讨女神欢心。
没关系,他们笑好了,只要宋延满意就可以。
宋延迈着优越的长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向我走来。
对我而言,他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发着光。
他越走越近,我的笑容越绽越大。
他在我面前站定,我高兴地喊他的名字:“宋……延?”
声音还卡在喉间,有一瓶可乐从我的头顶浇下,瞬间,教室里哄堂大笑,我湿漉漉地站在教室的最前面,像一个小丑。
宋延看着我,嘴角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
他的笑突然明朗起来,越过我,看向我的后方。
是苏枝枝,他们口中的最美校花,宋延的女人。
3
“不要啊!”面对递到我跟前的可乐,我做出防御的姿势。
自从被当众淋可乐事件发生,我对可乐就有了心理阴影,从不买,从不喝。
“对、对不起。”时承安明显错愕,“我不知道你对可乐有这么大反应。”
“呵呵,过去了,不值一提。”我尴尬笑着,不愿时承安继续挖掘我的过去。
如果他知道,我原来是一只任人戏弄的丑小鸭,他会不会后悔娶我?
“嗯,不愿说,咱就不说。妍妍,跟我在一起,你不要紧张。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会错。”
时承安把我轻轻搂进怀里,温柔地安抚着:“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曾经,宋延也说过类似的话:“沈妍,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
铿将有力,掷地有声。
别人是没怎么伤害我,因为都是他出手伤害我。
宋延一步步逼近我,他说:“沈妍,你让枝枝撞到了额头,不知道会不会破相。你现在补偿吧,我可以让你轻松点过关。”
我的神明在众人面前又一次变身修罗,他让我如何补偿呢?
“砸一下就好了,不会太痛的。”他压低声线,把一块板砖塞进我手里。
我拼命摇着头让他不要,可是他说:“沈妍,你的额头本来就有疤,你朝那里砸,砸了也不会更糟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专门揭我的伤疤。
而我的伤疤,切切实实是为他挨的。
“沈妍,你还在等什么?自己动手。”宋延的声音冷酷无情,每一下都直击我的心灵。
“不要,宋延,不要。你知道的,苏枝枝撞到额头,我不是故意的,是个意外。宋延,不要。”
我苦苦哀求宋延,可是宋延的眼神愈发狠戾阴骘。
我的手里突然一空,宋延抢过我手中的板砖,一股脑儿往我额头拍下来,顿时有鲜血,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的心如坠海底,尝尽苦涩,溺水的感觉一阵又一阵袭来。
宋延,为什么这么欺负我?
我被人送进了医院,额头缝了11针。
在那里,我遇见了苏枝枝,受伤的额头就只贴了一个创口贴,医生笑着安抚她:“没关系的,你的问题不大,很快就会痊愈了,也不会留疤。如果害怕的话,就自己忌两天口吧,不要吃海鲜,不要吃牛羊肉……”
宋延,你怎么可以这样?为了一个不赶快来医院就马上要痊愈的伤口,把我砸得血流如注!
是欺负我没人心疼吗?可你说过,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你欺负我就可以吗?
护士让我通知家属来付费,我闭紧了嘴巴沉默。
我的父母死得早,姑父一家看在保险金的份上,把我带回他们家照顾,但他们并不管我,给我一个遮风挡雨的储藏室,就宣称已经是仁至义尽。
“你怎么不说话啊?快让家里人来缴费呀!”我的一言不发,让护士着了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会愿意来缴费吗?
我为难地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布鞋,半天从自己的系服口袋里掏出零零散散的十几块。
护士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和难处,默默地正要离开。
“我来给她付!”门口响起苏枝枝清亮的声音,她牵住宋延的手,半个身子靠在他的手臂上,看我的视线带着灿烂、得意的笑意。
她像一只骄傲的猫,一步一步优雅地朝我靠近,然后轻轻俯身,樱桃小口张了张,吐出的话充满威胁意味:“不许追究责任。”
“把卡给我,我去办。”宋延也走过来,向我摊开手。
我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泪水决堤。
他第一次像这样手心向上,向我摊开手,是在我被姑父一家赶出门的一个深夜里。
他说:“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背着光,月华笼罩了他一身。
我蹲在灰暗的墙角,仰头望他,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向我伸出援手。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如今我已经分不清,他伸出的是援手,还是把我推向深渊的罪恶之手。
4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我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惊出一身冷汗,也泪湿了整片枕巾。
“妍妍?”
一只大手向我靠近,影子落在我的眉眼上方,就像当初宋延举起板砖朝我砸来,那阴影就像现在一样落在我的眉眼上方。
我浑身一激灵,忙不迭向后躲避,不慎从床上掉落,额头刚好磕在床头柜上,生疼、生疼。
“妍妍!”
惊呼声响起,我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时承安,我新婚燕尔的老公。
他的手伸向我,却突然停滞在半空中,不知进退。
他的眼底有无法名状的悲伤,和无处安放的心疼。
他终于一边把手伸向我,一边轻声安抚我:“妍妍,别怕,是我,承安。别怕,别怕,妍妍。”
我在时承安耐心的、轻声细语的安抚中,终于再次入睡。
我还是梦见了宋延,那个在我生命里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记的男人。
宋延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天,他把我带回了家,一个只有他自己的家。
宋延是一个孤儿,独自住在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里。家具还算齐全,但都很有年代感。
他以为我跟他一样,于是收留了我。
他把唯一一张铁艺床让给我睡,自己扯开纸箱铺在地面打地铺。
他问我饿不饿,我的肚子就应景地唱起了歌。
他只说让我等着,自己一转头就走进了夜色里。
我猜是他家没有现成的吃的,我本来想出言阻拦的,但是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出很远。
我在宋延家住了一个星期,这一周他每天都变着法儿的给我弄好吃的。自从父母过世后,我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只是宋延的胃口很小,也很挑食,基本上都是咬上一两口,就说吃饱了,要么嫌弃食物不好吃。
难怪他瘦瘦弱弱的,比不得同时期的男孩子强壮。
我很羡慕宋延,虽然他住在一个破旧的集装箱里,但是我的储物间也比这好不了多少。
重要的是,他可以自己做主,过得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还可以养活自己,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收入来源是什么,也许是他父母的保险金,他可以自己支配。
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做到这样。
这一周我和宋延相处得很好,我们像两个一见如故的好友,相见恨晚。
但我不能永远躲在宋延家,这样不是办法。
我告诉宋延我要回家去了,他突然生气了,转身冲了出去。
我很担心他,于是紧跟着他跑出去,可是他跑得太快了,我根本就追不上。
“宋延!”我突然看见他朝着我飞奔而来,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
“快跑!”宋延冲我吼,可是我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直立在原地,直到后面的人挥舞着棍子追上来。
“跑啊!”宋延折回来拉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用力甩出来的铁棍,眼见着冲宋延的胸口去。
我没来得及思考,本能地扑过去,挡在宋延身前。
“哐!”铁棍精准无误地击中我的额头,锋利的部分割伤了我的皮肤,疼痛感瞬间将我包裹,我痛哭出声。
“你……你们……谁叫你三不五时就来偷东西!”
宋延暴怒,拾起滚在一边的铁棍,腾地站起身。
对方强壮着胆儿大声说话,但声音抖得厉害:“我……我不……报警,今……今天这……事儿,就……就这么算……算了!”
宋延不依,被我死死抱住大腿,我痛哭着:“宋延,我痛,我痛……”
宋延不可以因为偷东西进警局,留下案底,我心中只有这一件事。
事情平息已经半夜。
我没去医院,只用碘伏消了毒,又裹了纱布。纱布被血一遍一遍浸透,宋延替我一遍一遍更换。
他说:“沈妍,我们去医院吧。”
“不要。”我倔强地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沈妍,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少年看我的眼睛里仿似有星辰大海,我相信,他说到做到。
宋延没有钱,我这一周吃的,怕都是宋延偷来的。
至于这一瓶碘伏和一包纱布,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
血差不多止住了,我就跟宋延告别了。
他把今晚偷来的东西用力塞进我怀里,我瞥了眼,是面包、牛奶,然后他背过身子,不再理我。
也许,他有一点不舍得我,哪怕我只是拖累他。
宋延,我们再见吧,希望再见的时候,我们都活得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