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怨恨二叔把弟弟杀死了,待我准备复仇时却发现原来杀人凶手竟是我自己

栗子壳故事会 2024-08-23 09:43:33

我出生那天,有人闯进我家,偷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

我做梦都想找到他,杀了他,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当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却说,我八岁那年,是他救了我的命。

1.

2022年,我在成都打工时,参加了一个民间救援组织的后援队。

搜救泸定地震后,一个在山里失联了十多天的人。

驱使我奔赴两百多公里,从成都赶到泸定去做志愿者的,是一条让我无法忽视的消息。

“我一闭上眼,就听到我弟在叫我,哥,救救我!”

那个求助社会力量,搜救他弟弟的陌生人,仿佛亲口对我发出了请求。

失联的陌生人,就此和我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9月20日一大早,我抵达泸定的志愿者集合地点,跟随领队上山。

领队大哥约摸三十五、六岁,戴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黑色眼镜框。

他说戴了隐形眼镜,却改不了随手去鼻梁上推眼镜的习惯,干脆戴个镜框。

三天前,搜救队主力已在山上扎营。

后援队的主要任务,是送补给上山,再换几名队员下山。

我们一行六人,背着物资包,徒步上山,进入密林。

山势逐渐陡峭,队友之间,也拉开了距离。

我和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翻越一个堰塞湖上方的山崖时,遇到一段山体滑坡路段。

领队在前方喊话,要我们小心脚下。

走在我前面的男生停止拍照,解开登山包的腰扣,把手机塞进衣服兜里。

忽然,他脚下一滑,身体打了个趔趄,一下跪倒。

他向后蹬出的脚,抵到断崖边一块松动的石头。

大石头带着小石块,扑簌簌地滚下断崖。

他也彻底趴倒,被那股力量裹挟,向断崖边滑去。

我连忙扑上前去,卧倒在地,抓住他向前伸出的手,想利用我身体的重量,压住他下滑的力道,把他拖回山道中央。

可身下碎石滚动,无处着力,我被他拽着,一点点滑向断崖边。

噗通!

滚下山的大石头,磕磕碰碰地翻滚之后,沉入堰塞湖心,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神色惊恐地看着我,带着哭腔哀求,“哥,救我!”

这声哀求,瞬间撕开往事的封印。

童年的山林倒转,泥沙俱下。

我像那块跌进堰塞湖的石头一样,翻滚着,磕碰着,沉入水底。

对不起,我没能抓住你的手。

2.

我八岁那年,我爸和我二叔跟着山外来的人,在我们村的山里,探白土矿。

雷管意外爆炸,山石塌方。

我爸当场死亡,我二叔的右手被炸飞。

山外来的人说,是我二叔操作不当,才造成了意外爆炸。

我爸的死,还有我二叔的伤,都应该由我二叔自行负责。

族中长辈纠集家门子弟,要和他们干仗。

他们连夜跑了,再无影踪。

探矿的事,就这样惨淡收场。

我爸没了,我二叔残了,家里的情况变得更加艰难。

那段时间,全靠族中长辈来家里帮忙。

二叔的伤好了以后,让我妈在家备了一桌酒菜,请经常帮忙的长辈吃饭。

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二叔的断手。

他断了手的手腕,被新长出的皮肉,重新包裹起来。

就像图画书上,没有手的卡通人。

大人们喝起酒来,总是不停地说话。

我和我弟坐不住,被我妈盯着吃了几口饭,就自己跑出去玩。

在门坎底下的田埂上,被前几天来我家,想给我妈说媒的张家姨婆拦住。

那天,她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二叔赶走。

说媒不成,她记恨上我家,把一颗怀疑的种子,埋进我们心中。

她说,二叔和我妈上初中时就好上了,为了和我妈在一起,二叔害死了我爸。

我弟捏起小拳头,捶在她肚子上。

她哎呦一声,骂了一句“碎崽娃子”,推开我们,扭身走开。

我们回家,大人们还在喝酒,说话。

我弟拽着我,在房背后的窗户底下偷听。

大人们不断提到我妈的名字,还说,要是我妈把我和我弟带走,我爸就绝后了。

我们跑去厨房。

“妈,你和二叔是初中同学吗?”我弟问。

“是的,谁跟你说的?问这个做啥?”

我弟变了脸色,还要再问,却见酒桌上的七婆婆,进了厨房。

我们又跑出去,躲在屋后的厨房窗户下。

七婆婆跟我妈窃窃私语,说了好半天,除了出气声,什么也听不见。

最后,她小声说,“翠屏,我就问你一句,转房跟老二过日子,你愿意不?”

我妈轻声回答,“愿意。”

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我爸永远离开家了。

3.

客人们走后,我妈收拾碗筷,二叔抹桌子,扫地。

我妈去厨房洗碗时,二叔借着酒意问我们,以后,要是他给我们当爸怎么样。

原来,这天晌午,大人们在酒桌上商量的,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爸早些年总在外面打工,家里需要他出面的事,都是二叔代替他完成。

有时候,我都有些分不清,我爸和二叔,谁在家里更重要。

但张家姨婆埋下的恶毒种子,已在我弟心中发芽。

“你害死我爸,就是为了跟我妈在一起,让我跟我哥,把你喊爸!”

我弟愤怒地朝二叔喊。

“放狗屁!谁教你说的这些混帐话?”

二叔气得扔下扫帚,转身想抽我弟。

“你才放狗屁!”

我弟一边绕着桌子转圈,一边回怼二叔。

铁腿的圆凳子被纷纷绊倒,叮铃哐啷,一片乱响。

“怎么了?”

我妈听到不对劲,闻声赶来,一边走,一边在围裙上擦手。

“雷管爆炸时,我要不是想把老大往回拉,我的手也不会断。可你二娃说,是我把他爸害死的。”

“就是你害死我爸的,你想跟我妈过。我跟我哥在房背后,都听到了!”

我妈脸上现出尴尬的神情,一时不知所措。

“妈,我们还听到你说,愿意跟二叔。人家说,你们以前就好上了,你背叛了我爸!”

“狗日的,你说我也就算了。那可是你妈!你这样胡说她。”

二叔忍无可忍,再次去抓我弟。

我妈挡在二叔身前,一把揪过我弟,把他夹在腋下,让他屁股朝天。

生平第一次,我妈打了我弟。

“你们都是坏人!”

我弟挣脱我妈,哭喊着跑出家门。

我也跟着他,跑了出去。

我弟认为,我妈向着二叔,彻底背叛了我爸,要我和他一起,离家出走。

他的提议让我感到惊恐,但很快,我就充满了勇气。

“哥,咱们跑吧,不在家住了。”

他向我仰起小圆脸,一脸认真。

被泪水打湿的长睫毛,合成了几绺,扑闪扑闪地,开合着他黑亮的大眼睛。

这张脸的主人,名叫贾晓西,那年6岁。

他总是被称赞脑瓜灵,有主意,长大了一定会有出息。

从他清澈的眼瞳里,我看到另一张脸。

一双没睡醒一般的眯缝眼,眼神畏缩、躲闪。

这是,我的脸。

我叫贾晓东,那年8岁。

我们村非常迷信踩生,据说我出生时,家里突然闯进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叫花子,还神志不清。

自此,给我带来厄运。

我从小就被大人们说,脑子迟钝,胆小,没用。

于是,我很早就学会了,不把自己心里想的事表露出来,以免被他们嘲笑。

我常常想,总有一天,我要做一件,让他们大吃一惊的事。

证明他们都看错我了。

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为了不让我弟看不起,同时,利用这个绝好的机会,向二叔和我妈示威。

第二天早饭后,我和我弟一起,离家出走了。

4.

我们村的周围,满山都是桦栎树林,去哪儿都要经过林子。

我和我弟上山,进了林子,才开始商量要去哪儿。

我想去山上寨子里的外婆家。

过两天,外婆就会下山,把我们送回自己家。

她肯定会教训我妈和二叔,叫他们以后,不敢再欺负我和我弟。

没想到,我弟是真的打算彻底离开家,去山外的镇上。

自从镇上的流动电影放映站下乡,来过我们村后,他就对放电影念念不忘。

自己去镇上的想法,让我心生胆怯。

因为,我和我弟独自出门,最远,只去过外婆家。

我们争论到底去哪儿时,我弟竟然也说我没用。

那是我最不想听到的字眼,特别是,从他的嘴里说出。

我们吵起来,分道扬镳。

我脑子清醒过来时,发现我一个人在山林里,漫无目的地乱走。

那时,日影西斜,我开始害怕。

林子里有蛇,天黑后,可怕的鬼怪也会出来活动。

我开始到处找我弟。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我弟回家。

“东娃子,西娃子,你们跑哪儿去了?”

忽然,我听到二叔也上山了,正在找我们。

我更加害怕。

我怕他会害死我弟,就像他害死我爸那样。

因为,我弟激烈反对他和我妈在一起。

我必须在他找到我们之前,先找到我弟。

像有人指引一般,我向一个地方走去。

越走近,我越害怕。

那种害怕,超过了被二叔找到的害怕。

那是一个密林中的堰塘。

我觉得,水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召唤我。

我的心想逃离,但我的脚却不听使唤,带着我一再靠近。

走到堰塘边,林中的鸟雀突然惊飞,似乎是乌鸦。

一条巨大的蟒蛇从水中跃起,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我。

成群的蚂蟥跟随它,翻卷出铺天盖地的黑色水浪。

蜈蚣,还有数不清的千足虫,纠缠交错,从林中潮水般向我涌来。

最可怖的梦境成为现实。

无法挣脱的惊恐,将我定在原地。

我被黑暗吞噬之前,似乎听到我弟凄厉的叫声。

“哥,救我!”

5.

我的视线聚焦,一张充满关切的脸进入视野。

那张脸上,驾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黑色眼镜框。

“你是谁?”我下意识地问。

他愣了愣,继而扬起眉毛,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贾晓西,失忆了?”

“我是贾晓东。”我脱口而出。

“咦,还分裂了?”

他的调侃,让我挣脱童年的山林记忆,回过神来。

他是领队大哥,现在是2022年,我是跟随他上山救人的志愿者。

我现在的名字,叫贾晓西。

就在刚才,我死死抓住险些坠崖的男生,眼看就要跟着他滑下断崖。

队友返回,合力将我们拖上山道。

6.

我弟失踪那天,我醒来时,身边有个陌生人。

“你是谁?”我下意识地问。

“救你的人。”他说。

他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能看出,他的身形很高大。

周围很黑,但我的视线可以穿透黑暗,能够看得很远。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弧形山洞。

岩壁对面,有一条长长的隧道,像蛇一样,蜿蜒曲折地爬行,通向遥远的山腹。

可我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他时,仍旧看不清他的脸。

“我弟呢?”

我坐起身,问他。

他定定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吧嗒一声,一个东西从他兜里跳到地上,向我爬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是一只绿色花纹的发条青蛙。

我弟离开家时,装进兜里的玩具!

我顿时警觉,汗毛倒竖。

“我弟到底去哪儿了?”

“你弟去哪儿了,不是要问你吗?”

他的声音充满不屑。

直觉告诉我,这只发条青蛙,一定是我弟派来的。

他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想跟我说。

我欠身,想捡起地上的铁皮青蛙。

他却抢先一步上前,抬起脚,重重踩下。

发条的咔哒声,戛然而止。

他再次抬起脚时,地上什么也没有。

我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扑向他,他向后退。

我继续追击,他再退。我总也近不了他的身。

他就是想戏弄我!这让我愈发恼怒。

嘀~咚!

清脆的滴水声,突然在山洞里响起,伴着巨大而悠长的回响。

在我的头脑间,搅起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

我看到他开启唇齿,说着什么。

可我撑过那阵轰鸣,只听到半句意味不明的话。

“……害死了他。你就是没用。”

我还来不及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听到我弟的呼救声。

“哥,救我!”

声音微弱,像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伴着遥远的水声。

我四处寻找声音来源,发现那声音来自头顶。

头顶的岩壁上,嵌着一片水面,却并不向下流淌。

如同一片液体天空,悬浮在我头顶。

我仰头看着,无计可施。

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又换来那个人的嘲弄。

“你总算发现你弟在水里了?这次,你会救他吗?”

我不想回答他,因为他是坏人,总是耍我。

可下一秒,我听到了我的声音。

“我要领我弟回家。”

“你弟再也回不了家了。你二叔有的是办法,叫他回不去,你妈也听你二叔的。你不是都知道吗?”

“你少胡说八道!”我大喊。

他冷哼一声,欺身向我靠近。

我下意识后退。

“瞧你那没用的样子!”

他按住我的肩膀,让我退无可退,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我再帮你一次。”

说着,他就把双手放在我的腋下,猛地将我举过头顶,架在他的肩膀上。

“自己站起来!”

我在他的喝斥中,踩着他的双肩,攀着他的双手,站了起来,岩壁顶部的凹凸清晰可见。

头顶的水面离我仍旧很远,但他的身高似乎不断在长。

水面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映出了我的脸。

一张小圆脸,脸上,嵌着一对黑亮的大眼睛。

不!不是我的脸,是我弟的脸。

嘀~咚!

一滴水落进水面,涟漪荡漾,我弟的脸碎入涟漪,一圈圈散开。

涟漪中,漾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随着水波的节奏起伏,断断续续。

水面逐渐平静,初时微弱的声音,连成了完整的句子。

“东娃子,回来喽!东娃子,回来喽!”

有人在叫我!

仿佛无限遥远的声音里,充满召唤之意。

我不自觉地伸出手。

刚碰到水面,指尖就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

像一阵山间的转转风,将我卷入其中。

我觉得,身体像油炸麻花一样扭曲,意识再次涣散。

7.

“东娃子,回来喽!东娃子,回来喽!”

我被这个声音唤醒时,发现我仍在山洞里,但已不是刚才那个山洞。

这个山洞凹进山腹,低矮,狭小,不是很深,只有一个洞口,朝向山外。

外面的天空,悬着半个饱满的月亮。

山野亮如白昼,但山洞里一片漆黑,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

不过,我的视线仍然可以穿透黑暗,看清山洞里的一切景象。

嘀~咚!

水声再次响起。

这次,我清楚地看到水声的来源。

山洞正中的地面上,有一个清澈的小水潭。

洞顶的岩石缝隙间,不断沁出山泉。

每次滴落潭中,就发出一声清脆的水响,散发悠远的回声。

水潭边的地面上,有几堆香烛、纸钱燃烧过的残迹。

是黑龙洞!我认出了这个地方。

洞中的山泉,被村里人视为灵泉,可以驱邪治病。

来取水的人,都要在泉水边供奉香火。

黑龙洞外,连着一片山间少见的平坦谷地。

镇上的流动电影放映站来我们村时,就是在那里放电影的。

那天晚上放的电影,我已经不记得了。

但那次看露天电影的经历,让我弟着了迷。

“东娃子,回来喽!东娃子,回来喽!”

不断召唤我的声音,颤颤巍巍。

我渐渐辨认出,叫我的人,是四太婆。

我走出山洞。

明亮的月色下,山间的一切景象都没有影子。

那些平日的夜里,总是披着影子吓人的鬼怪,全都失去藏身的地方,不知去哪儿了。

放电影时搭银幕的地方,凭空多了一棵大树,是本该长在村口的那棵大槐树。

满头银发的四太婆杵着拐杖,弓着背,站在树下,向我招手。

她的银发,也在散发丝丝缕缕的光华。

我很奇怪,村口的大槐树怎么会跑到黑龙洞来,四太婆又怎么会在这里。

“四太太。”我向她跑过去。

从村里到黑龙洞,要走十几里山路,她看上去很累。

“大半夜的,还不回去?你不怕山里头的鬼怪了?”她问我。

“我弟丢了,我不敢回家。我要去找他。”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到哪儿去找?你知道你弟在哪儿?”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他拿了我弟的发条青蛙,我刚才碰到他了。”

她听我讲完所有的事,垂头不语。

我都以为她开始打盹儿了,她却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我的头。

“你还是个娃们,回家去吧。以后,你妈就指望你了。”

“不!他们总说我没用。我弟才是她的指望。”

我看到,她手背上的青筋高高鼓起,暗黑的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多。

她的手正在迅速变黑,就像大槐树的枝干。

“真是个瓜娃子。”

她叹了口气,“不回家,就能证明你有用了?”

显然,不能。

可我不想就这样认输。

“听太太的,这回,你要是能自己回去,就证明你有用。”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虽然,我还不想回家,我还要去找我弟。

但听她这么说,我觉得很奇怪。

“有些路,你得自己走。东娃子,别怕啊,回去吧。”

四太婆的身影消失了。

大槐树也消失了。

电影银幕从天而降。

银幕正中,一个山洞顶上,有一片水面,里面映着我弟的小圆脸。

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站在水底。

我能感觉到他盯着我的目光,可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抬起手,比出枪的姿势,指向我,莫名其妙地说:

“发令枪响,比赛开始!”

“砰!”

鬼影幢幢,撞向幕布,一次比一次更猛烈。

银幕开始出现裂纹。

我周身的血液变冷。

这是我遇到那个人之后,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总是耍我,但只会让我感到恼怒,让我想打败他。

我还以为,我再也不害怕了。

总算能证明,说我没用的人都错了。

但现在,我知道,我又一次被打败了。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一晚的月光下,所有东西都没有影子。

原来,它们都躲在电影银幕里。

可是现在,它们倾巢而出,银幕碎裂,暗黑的鬼影,开始向我扑来。

“哥!”

我弟突然出现在银幕前。

在他身后,鸟雀飞出银幕,似乎是乌鸦。

一条巨大的蟒蛇从水中跃起,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我。

成群的蚂蟥跟随它,翻卷出铺天盖地的黑色水浪。

蜈蚣,还有数不清的千足虫,纠缠交错,从银幕的裂口中,潮水般向他和我涌来。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发足狂奔,拼命逃向回家的方向。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这一次,我一定要带你回家。

8.

我的额头突然一凉,一只鬼手搭上脑门。

我大叫一声,挥手将它打开。

跟着,我看到了我妈的脸。

四太婆的银发,也爬上了她的鬓角。

月夜,鬼影,虫蛇,电影银幕,那个总是看不清脸的人,都不在了。

日头正当午,我坐在我家院子里晒太阳,耳边风声呼呼。

我妈放下手里正在剥的苞谷,蹲在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

“我摸下你额头盖子,看你退烧了没有。”她说。

随即,我脑中再次生起那个疑问。

“我弟呢?”

我妈的眼圈,瞬间泛红,眼泪淌了下来。

二叔背着一捆苞谷秸秆,从院坝底下的小路走上来。

我总觉得,他和我妈的样子,都有很大变化,但我说不上来。

他把苞谷秆靠墙放下,走到我们身边,问我妈,“东娃子今天好些了吗?”

“我弟去哪儿了?”我瞪着他。

他先是一愣,继而冷冰冰地回答,“你弟去哪儿了,不是要问你吗?”

他的话,和山洞里那个陌生人说得,一模一样。

那个人还说,二叔有的是办法,叫我弟回不了家,我妈也听二叔的。

我决定试探一下二叔和我妈。

“我要去找我弟,领他回家。”

“你弟再也回不了家了。”

二叔的回答,又一次和那个人保持一致。

他们之间,一定有阴谋!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我确定,他们都不想让我弟回家。

我妈突然甩起手,在二叔胳膊上打了一巴掌。

“贾立秋!不该说的不要说,你看看这个娃,都成啥了?你想要他的命啊?”

还好,我妈是向着我和我弟的。

我妈哭得呜咽出声,要我好好待在家,别再乱跑,让她担心。

二叔不再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人给我答案。

我决定去黑龙洞找答案,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我弟的地方。

但我妈和二叔,轮流监视着我。

他们都要下地干活时,就把我锁在屋里,不让我出去。

我又像以前那样,不把自己心里想的事表露出来。

在他们看来,我大概重新成为了那个,胆小,迟钝,没用的我。

他们终于放下心来,让我跟着三爷爷家的二哥和三哥,继续去上学。

我总算再次来到黑龙洞。

黑龙洞和那个月夜见到的,完全不同。

没有任何怪事发生,也许,我得晚上再来?

一想到那个月夜的鬼影,还是让我非常害怕。

对了,那天晚上,四太婆也在。

也许,我应该去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边往回走,一边胡思乱想。

“哥。”

我弟突然在我身后,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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