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奖杯下的资本游戏

2018年5月，北京人民大会堂的大厅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穹顶下，许家印站上了领奖台，手里第四次举起了沉甸甸的“中华慈善奖”奖杯。那一刻，现场的镁光灯此起彼伏地闪烁，照亮了他身着深色西装的身影，镜头前，他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语调铿锵有力地开始讲述恒大在贵州毕节的扶贫故事。

他提到，恒大自2015年起就在毕节投入了整整110亿元，建起了大大小小的扶贫项目，从易地搬迁的住宅楼到现代化的农业大棚，再到村里的道路硬化工程，一项项列出来，台下掌声不断响起。那天的会场气氛热烈，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既有政府官员，也有慈善领域的代表，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频频登上慈善榜单的企业家身上。他讲得绘声绘色，数据信手拈来，比如帮助了多少户贫困家庭搬进新房，又为多少个孩子修起了新校舍，语气里透着一股自豪劲儿。

就在这高光时刻，他的话锋却始终绕开了另一个正在发生的故事。那是2018年的同一个时间段，恒大的财务团队在幕后忙得不可开交，通过一种叫做“永续债”的工具，把高达1600亿元的负债从公司的资产负债表里挪了出去。这操作可不是小打小闹，永续债这种金融产品本质上是一种长期借款，但会计处理上却能被算作权益而不是债务。

这一招，直接让恒大的财务报表变得好看不少，账面上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具体的流程里，涉及多家金融机构的配合，恒大发行了多批永续债，期限长达几十年，利率却不算低，背后的资金流向和条款细节，外界只能从零星的公告和财报里窥见一角。这1600亿元的腾挪，就像是一场无声的魔法表演，台前许家印还在大会堂里慷慨激昂地讲扶贫，台后却已经为恒大后续的资本扩张铺好了路，比如继续拿地开发，或者支撑那些还没回款的大项目。

许家印的商业生涯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台上台下两套风景，一边是锣鼓喧天的公益形象，一边是算盘打得噼啪响的财务操作。那天的“中华慈善奖”颁奖礼结束后，他在会场门口被记者围住，照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顺便又提了提毕节的扶贫成果，语气里还是那么笃定。镁光灯继续闪个不停，拍下了他和奖杯的合影，照片第二天就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政治光环与利益输送

恒大的企业文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挂着“听党话跟党走”这块招牌，特别在2010年代，这句话几乎成了公司上下人尽皆知的口号。许家印的办公室里摆着一本《万达工作法》，那是万达集团总结的管理经验书，他没事就翻翻，学点党建和企业管理的门道。

恒大内部还编了本《许主席重要讲话汇编》，里面把“听党话跟党走”印成了烫金字体，发给员工人手一本，看着就挺上档次。那几年，恒大的党委干得也不含糊，组织活动、开会学习，2010年代后期还拿到了“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的牌子，表彰大会上，恒大的代表上去领奖时，台下掌声响了好一阵子。

这名头听着响亮，恒大对外宣传时也没少拿出来说事儿，各种场合都能看到他们把这个荣誉挂在嘴边。不过，实际情况却没那么光鲜。到了后期，恒大官网上原本写着的“党委领导下的现代企业制度”那句话不知道啥时候被撤了，页面改得干干净净，谁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天动的刀。

与此同时，恒大在境外的那些离岸公司却忙着干大事，同一时期，500亿元的分红款通过复杂的股权架构，一笔笔汇进了许氏家族的账户。这些公司大多注册在开曼群岛或者英属维尔京群岛那种地方，操作起来神不知鬼不觉，账目细节外人根本摸不着边。恒大内部的决策流程也挺有意思，不管党委开了多少会，定了多少章程，到头来还是“许主席指示”说了算。

他一句话扔下来，下面的部门就得立刻执行，党委的意见顶多是个摆设。比方说，有次集团要决定一个大项目的投资方向，党委开了几次会讨论，最后还是许家印拍板定了调，会议记录里写的全是“根据许主席指示”如何如何。这套路跑下来，政治光环看着是给企业加了分，可实际上，底下跑的却是利益输送的路子。

疫情捐款与豪宅酒窖

2020年新冠疫情刚起来的时候，全国上下都乱成一团，许家印站出来宣布恒大捐款2亿元，给抗疫出一份力。这事儿他没含糊，1月底就通过各种渠道对外放了消息，说这笔钱要用来支持武汉的医院建设，还捐了点口罩和防护服啥的。

恒大官网发了公告，新闻稿写得挺漂亮，标题里还特意加了“企业担当”几个字，媒体也跟着炒了一波，报道里净是夸他有社会责任感的话。那段时间，恒大的宣传机器开足马力，捐款的事儿上了好几次热搜，网上还有人整理了恒大这些年的慈善记录，说他又一次站到了前头。

可就在这捐款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同时，许家印在伦敦干了另一件大事——花2.1亿英镑买下了骑士桥那边的一栋超级豪宅。这房子可不是一般的阔气，位置就在伦敦市中心的高端地段，占地好几千平米，带私人花园和地下停车场。交易是2020年2月完成的，差不多跟捐款的事儿前后脚，伦敦的房产登记文件里清清楚楚写着买家的名字。

豪宅的地下室有个专门的酒窖，里面摆满了稀罕货，最显眼的是几瓶1945年份的罗曼尼·康帝红酒。这酒是拍卖会上淘来的，单瓶价格能拍到几十万人民币，算下来比贵州毕节一个扶贫县百来个学生一年的餐费还贵好几倍。恒大扶贫的事儿没少宣传，说是给贫困县的学生改善伙食，每年投了不少钱，可这瓶酒的价格一对比，差距就摆在那儿了。

这两件事儿撞一块儿，时间点卡得太巧，捐款的消息还在国内传着，伦敦的房产中介已经忙着把豪宅的钥匙交到他手里了。恒大的公关团队对外只字不提这茬，宣传口径还是盯着抗疫捐款打转，可伦敦那边的交易记录是藏不住的，房产圈子里早就传开了，说这房子是许家印给自己留的后路。

文化包装下的商业算盘

许家印在文化这块儿也没少下功夫，恒大投了8.5亿元搞了个影视公司，2010年代中期就开张了，对外放话说要拍点“弘扬主旋律”的作品。2014年，他们弄出个大阵仗，《武媚娘传奇》上了荧幕，这剧一播就火了，收视率蹭蹭往上涨。

剧里范冰冰演武则天，穿的那套戏服可不简单，光是金线刺绣就用了三十个绣娘，足足忙了三个月才搞定，那针脚细密得不得了，衣服上金光闪闪，播出的时候观众都看呆了。恒大影视这边也没闲着，每集片头都能看到“恒大影视”的LOGO，跟“中宣部重点文化项目”的牌子并排放着，宣传材料里还特意提了提，说这剧是响应国家文化号召的重头戏。

那几年，恒大把这套路玩得挺溜，一边捧着文化的大旗，一边盘算着怎么把投资收回来。剧播完没多久，相关周边就开卖了，从戏服的仿制品到武则天主题的纪念品，线上线下铺得挺广，赚了一笔不小的票房分成。郑州的“中原影视城”项目也是这路数，恒大砸了大手笔建了个明清风格的建筑群，2010年代后期陆续开放对外宣传说是复原传统文化，游客来了能看到飞檐斗拱的老房子，还有戏台子演古装剧。

这地方占地不小，光是修那些仿古街就花了好几亿，官方数据说是总投资超50亿元。表面上是个文化景点，可底下藏着真金白银的算盘，影视城里悄悄开了个奢侈品购物区，卖的都是些高端品牌，游客逛着逛着就得掏腰包。恒大还跟旅游公司签了协议，把这地方打包进旅游线路，门票收入跟购物区的流水加一块儿，账算得门儿清。2018年左右，这项目已经开始回本，恒大对外吹嘘说是文化产业的新标杆，可谁都知道，文化这块招牌底下，跑的还是商业那套逻辑。

债务危机与帝国崩塌

2021年，恒大的日子不好过了，债务危机一下子炸开了锅，欠的钱像滚雪球一样压得喘不过气。许家印那时候也没闲着，一边带着团队跑到美国曼哈顿联邦法院递了破产保护申请，文件是8月份提交的，列了厚厚一摞债主名单，想靠法律手段拖一拖时间。

另一边，他让深圳的恒大总部继续放视频，大屏幕上循环播着“保交楼”誓师大会的片段，里面全是员工喊口号的镜头，说是要把房子按时交到业主手里。这视频从2021年下半年开始放，隔三差五就更新一次，时长半小时，员工还得轮流去看，成了那段时间恒大的标配动作。

与此同时，他老家河南周口的“家印小学”倒是还立着，校门口有块汉白玉石碑，上头刻着“许家印图书馆”几个大字，看着挺气派。这小学是2010年代初捐建的，许家印当年回乡剪彩时还请了当地领导站台，可到了2021年，学校图书室里书不多，架子上却堆了些恒大冰泉的促销传单，估计是集团发的福利没处用就塞那儿了。

恒大的故事要是往前翻，2013年那会儿可是风光得很，广州恒大足球队拿了亚洲冠军，庆功宴上觥筹交错，许家印带头举杯，球员和教练挨个敬酒，那场面热闹得不行。2023年中秋那天，一纸强制措施通知下来，许家印的名字上了头条，恒大的牌子彻底砸了。账面上留下的2.4万亿债务，像个甩不下的包袱，外界算了算，这规模堪比一座现代版“阿房宫”，建的时候轰轰烈烈，塌的时候也够震撼。

参考资料：[1]董金鹏.许家印的经济学[J].中外管理,2013(12):34-3636